蛋糕还是被应雪时收起来了,因为老孙来视察。
实验班的学生,闹起来比普通班过分得多。一个课间,就抓获玩牌若干,吃零食若干,psp若干。
谢旻在专注于学习,老孙很满意。
“对了,学校近期有个体育月宣传,每班出板报,你画一下。”老孙给他安排了任务。
到了高三,似乎就跟体育月干系不大了,也只有板报这种不花费大部分人精力的事情需要参与一下。
谢旻任劳任怨地接下了。他美术功底好,人又积极,学生时代基本承包了班级的板报工作。
他咬着笔杆,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就摊开本子,很熟练地开始起底稿。毕竟干了好多年设计,效率比学生时高得多,三两下就把大致的框架画好,又往里填细节。
程轩站在旁边看,“哇哦”一声,说:“谢旻你的绘画水平是不是进步了。”
他挺自得地道:“无他,唯手熟尔。”
打完底稿,大课间就正式开始画。他踩在椅子上,耳边是轰鸣的广播声,从窗户看下去,是学校操场,学生们正在做操。
学生时代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看来,也别有一番青春气息。
一成不变的浅蓝白校服里,他却很容易地看到了应雪时。男生身上似乎就是有一种有别于他人的气质,连死板的做操动作,也像显得格外挺拔规整,很有欣赏价值。他观察了一会,板报上有个运动的Q版小人,他干脆照着应雪时的样子画。
画完又觉得别扭,有种亵渎高岭之花的负罪感,于是改了改,又在小人旁边加了几个小伙伴。
其中一个就代表自己好了。
“学霸大大带带我,我想上B大。”他半是玩笑半是真诚地许愿,对中间那个被簇拥着的小人鞠躬。
“你在说什么?”
跑操的背景音不知何时中断了,人声突兀地显现出来,清冷中带点疑惑的味道,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吓了一跳,脚一滑,从椅子上摔下来。
很快被人接住了,两个人一起跌到地上。
入秋的天气还很热,又刚运动过,对方身上只穿着衬衫短袖,皮肤上带着微汗,两个人身体叠着,肌理下经络跳动的频率,血液奔流的热气,一下子透过来,挡也挡不住。
又有几个同学进门,赶快把他们扶起来,问怎么回事,摔得严重不。
谢旻还好,应雪时垫在他底下,他最多是吓了一跳,伤倒是没有。他连忙跟男生道歉,又检查对方的情况,慌里慌张地去看他校服底下的手臂和腿脚。
“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生垂着眼,汗湿的脸上有轻微的潮红,抽了口气:“没事。”
他的手还紧抓着男生的胳膊,对方不太适应似的,推开手,扶着墙壁起身,又一个趔趄。
他赶快把应雪时搀住,问:“刚才扭到脚了?”
片刻后,才听见男生无奈的声音。
“嗯。”
最后是他带应雪时去了医务室,一路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他仔细扶着男生的身体,胳膊贴着,两个人挨得很紧。对方走路的动作很僵硬,似乎伤得挺严重。
这下谢旻更愧疚了。
太丢人了,画板报画得连大课间结束都不知道,还一惊一乍的,自己摔也就算了,还连累别人
他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男生端秀的脸廓,似乎是察觉他的想法,应雪时说:“我没生气。”
他没听清:“什么?”
“是我先出声吓你。”男生说,沉默片刻,有些迟疑地开口,“因为我好像听你喊我的名字。”
“那个啊,”他更不好意思了,“确实,我在许愿你带我上B大。”
应雪时:“……”
他脸热起来:“好吧,B大挺不现实的,F大Z大什么的也行……哈哈……”
他尴尬地笑几声,男生却说:“我会帮你的。”
他没反应过来:“啊?”
“需要我的话,我都会帮你的。”应雪时说。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好像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的眼睛睁圆了一点,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片刻才说:“你真是个好人。”
到了医务室,校医给应雪时敷了伤处,喷了点云南白药,说没有大问题,近期别运动就好。
借了一个拐,他扶着拄拐的男生回教室,又忙前忙后地替他发作业、收作业,心里有歉意,做得很积极。
中午吃饭,他主动说:“你不用去食堂了,我帮你打饭,你想吃什么?”
对方似乎想摇头,他补充说:“没事,我陪你吃。”
男生说:“都行。”
于是他尽职尽责地给应雪时丰富了菜色,甚至抢到了很难抢的炸鸡腿,比给自己打菜都上心。
他端着很满的一盘菜,兴冲冲地交给男生,两人在教室面对面吃。
吃着吃着,又想起在食堂里,那些女生总爱对着应雪时看。
心里有点好奇,于是抬起眼观察。一个男生盯着另一个男生似乎挺奇怪的,不过反正应雪时不怕人看。
男生吃饭的样子很安静,动作也很轻,长得好,哪怕嘴边沾着饭粒都好看。
他似乎有点理解女生们的想法了。
应雪时手上顿了顿,忽然抗拒起来似的,说:“你看我做什么。”
他真诚道:“好看。”
应雪时:“……”
谢旻说完就愣住了,细细品味一下,似乎有种调戏感。
对方没应声,他也莫名尴尬起来,有点发麻,沉默下来,继续吃。
入秋的天气还很炎热,光线也亮堂,从窗外无遮无拦地照到脸上,有轻微的灼烫感。
晚自习放学,谢旻照样扶应雪时下楼,又说:“你怎么回家?”
“打车。”
“打车多贵啊,我送你吧。”他推着自行车出来,很热情地拍后座。
男生蹙眉,似乎有些犹豫,他擦干净后座,把人摁上去:“坐吧,你给我指路。”
对方坐得很拘束,他一边蹬一边说:“扶好啊,可别摔下去。”
过了片刻,一双手很慢地伸过来,环住他的腰。
他放心地开始加速,男生也抱得更紧,小心翼翼的、珍惜的动作。
微热的风兜头吹着,两人的头发都在风里飘起来。
他轻轻地哼起曲子,应雪时听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歌?没听过。”
歌是他猝死前的爱听的流行曲目,这时候还没有。
他嘻嘻地笑说:“我新发掘的冷门歌,怎么样,好听吧!”
应雪时说:“好听。”
他感到品味被认可,很兴奋,唱得更响,整条马路都是他的声音。
应雪时没再打断,安安静静地听了一路。
快送到才发现,应雪时的家还跟自己是顺路,就隔两条街。
在住宅楼停下车,谢旻有些疑惑地发问:“以前路上怎么没见过你啊。”
他们都是走读,应雪时平时也骑车上下学,印象中却没在这条路上碰见过。
男生说:“我一般走另一条。”
“哦。”他点头,又抬手擦汗。他蹬车太用力,脸上汗津津的,被路灯照得发亮。
校服衬衫被汗沾得微湿,黏在身上,挺不舒服的。谢旻撩起衣服擦脸,一截腰从底下露出来。
少年人特有的、细瘦柔韧的弧度。
应雪时把眼睛移开了。
“你明天怎么上学?”谢旻问,“要不要我来接你?”
男生在灯下站着,背着光,看不太清楚神色,过了会才说:“不用了。”
“家里人会送我。”
他“哦”了一下,说:“那明天学校见。”
他挥挥手,骑上车。骑出一段路,忽然直觉似的,回过头,男生还在灯下,看着他的方向。
谢旻喊:“要我扶你上楼吗?”
对方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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