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

我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但也在话音刚落的刹那，察觉到我似乎在潜意识当中，把原野列入了对我不会造成威胁的人物范围。

这是一种危险的想法。我想起老刘和我说的，这样的认知往往会麻痹人的防备意识。

“我会保护你的。”原野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似的，他换了个姿势，双臂转而环住我的腰。

这个看似温情的动作，却给我带来了行动上的禁锢。不论我怎么去掰他的手，都没法将它从我的腰上挪开。

“原野！昨晚你到底去了哪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我不是喜欢受人摆布的性子，可原野展现出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带给了我一种糟糕的预感。如果和他起了冲突，也许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之前一般，扼制住他内心的野兽。

所以我不得不放缓语气问到，“如果和我有关系，你应该好好和我说，不是像这——”不是像这样，几乎听不进人话。

“你也和他们见过面了，是吗？”原野闷闷的声音穿透我的胸腔，在我的心脏处轰鸣。

他反客为主，质问起我昨晚的行动。我不免有点生气，然而理智制止了我和他争吵的冲动。

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情绪，要如同拉住一个即将坠崖的人一样。

我压抑住自己不安而焦躁的情绪，慢慢解释起来：“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那我和你说，行吗？”

我这么试探着，可脑子却又忍不住在想，假如我没能及时去和老刘见面，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就很难解释原因，老刘他们会不会对原野采取措施……

按照我们以往的交流，往往当我先主动给出台阶的时候，原野便会也很快收敛自己的失态，我们心照不宣地选择跳过先前的不愉快。

然而这一次，原野却根本没有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他还是像是自言自语地讲到：“他们已经和你聊过很多了吗……”虽然话语里的主角是我，可我觉得，他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之前，人都要先迈过一个道德的坎。

正是他这一句话，让我警觉起来。

我开始尝试从他的手臂里挣脱，毕竟门现在还开着，我的叫喊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到时候会让局面更加覆水难收。

然而他的力量比我想象得更加惊人，我几乎没办法撼动他。

这难道就是Alpha和Beta之间的力量差异吗？我有点不甘，但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寻求脱离的一线可能：“原野，”我压低声线，像是哄小孩一样同他商量起来，“你弄疼我了，别用这么大劲。”

“你还是要离开吗？”

他似乎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只是神经质地要和我求一个他满意的答复。

我要欺骗他，做缓兵之计吗？

我的理智和情感纠缠起来。

就在我犹豫的片刻，原野因为我的沉默忽然变得激动。

他没有说话，可我感觉到一股意料之外的力量将我从原地悬空起来，我因这突然的袭击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原野已经将我扛在了肩头，像是鹰隼拎起了羊羔。

“你要干什么！”我呵斥到，可我的声音湮灭在他把门带上的声响中。

关于老刘对我要稳住原野情绪的叮嘱，在此刻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在紧张和焦虑之下，我忍不住拍打他的后背，想要恢复自己的自由：“原野！”

然而我的话语根本没有奏效，他把我摔在了客厅的沙发里，在我想趁这个机会挣扎起身的时候，他压住了我的气管。

“对不起。”他小声地、像是哭诉一般同我道歉，手上的动作却根本没有放轻。

他没有用全力，可只是用手掌那么压着，我就感到了呼吸困难。在缺氧带来的晕眩中，他解开了我的腰带，几乎没费劲地就将我的手腕捆了起来。

“我不能让你去见他们，你会死的……我不能让你去……”

在昏厥之前，我听到他的声音宛如幽魂一般在我耳畔环绕，又似章鱼的触角死死扒住我的耳道，往那深处探入。

……

再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我甚至恍惚地觉得，我仍旧身处梦中。

我的视野内一片昏黑，而我的四肢根本用不上劲。

我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响证实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却惊恐地发现，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导致我的失声，还是我吸入了什么会导致声带无法正常运作的气体。

我费力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尝试把控制自己身体的主动权重新找回。

然而在这座屋子之外传来了脚步声，我立即装作自己还在昏睡，不再动弹。

可当门被打开的声响传来时，我听见了原野叹息一样的“揭穿”：“你醒了。”

他坐到了床沿，我的肌肉紧绷起来，额头也随着这份紧张渗出了汗水。

我闭着眼，不知道他以什么样的表情在看我。可我很快感觉到了纸巾落在额头的轻柔。

“我不能让你出现在他们面前，起码现在不行。”原野娓娓道来自己的苦衷，“这对你来说，太不安全了。”

我的安全要由他来决定？他疯了吗？！把我关在这种地方，甚至可能对我用了镇定剂或是其它的药物限制我的自由……就是为了他所谓的安全？

“原野……”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喊出了他的名字，可单单这个名字，我就感到了咽喉的火烧火燎，根本没有阻止语言指责他的余力。

原野却对我的指责置若罔闻，他不过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承诺到：“不会太久的。”

“你要……做什么？”我想问的，是他到底想做什么样的打算。他把我强行留在这里，在我看来是自断一臂。

我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回到嵘信的打算。他将我关在这里，只会斩断得到我叔帮助的途径，孤身一人，真能对抗这个世界吗？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偏执又幼稚？

“很快。”原野咬字很重，似乎是在和我表达他的诺言的重量。

我没听懂原野想要表达的内容。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野先前在我面前的各种表现，或许有大半都是他的伪装。

不论是对我的撒娇、示弱，亦或者是那些看上去情难自禁的举动——因为那个时候，事态的发展还在他能掌控的范围。

而如今他切换到了这样难以沟通的状态，也许是他也察觉到了迫在眉睫。

恐怕这副偏执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想到这，我的思绪不禁更进一步。

莫非牧周语的那些言行也是在配合他的行动，让我对原野更信任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符合常人眼中的“正义”吗？

我马上意识到了，我的想法太过天真。

“你，一直都在，骗我？”讲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因为激动而哽咽，眼角滑下了一点泪水。

“阿佑，”原野抓起我的手，他像是在祈祷的教徒一般，虔诚地向我诉说起自己的罪过，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我知道你不会高兴。但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是个有正常人际关系的大活人，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的失踪。更何况，老刘他们早就盯上了我，难道不会发现原野的所作所为吗？

“你……不怕警cha吗？”我嘶哑地质问道，“原野，别做错事……”

老刘那么尖锐地向我提起原野是一个不可控因素的时候，我想的却是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可如今的遭遇狠狠打了我的脸。我不明白我的信任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就好像我的信任，加速了我落入深渊的速度。

也许我早该明白的。在他一次次对我表达真心的时候，又何尝没有露出过獠牙呢？

“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在将我“留”在这里之时，原野便不再为伪装先前那副内心脆弱的模样。他说话的语气，是我印象中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傲慢。

“你想过……你的养父母和妹妹吗？”我因为说话咳嗽起来。可平躺的动作，使咳嗽这么简单的事，也变得叫我几乎不能呼吸。

意识到我的窒息感，原野搂住我的腰，让我靠在了床的靠背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意识到，这也许是在事态滑向不可控制的境地之前，我还能尝试挽救他的办法，就是和他打感情牌：“他们肯定很担心你，你——”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自己的发言。

原野没说话，但我感觉到他有些走神。可惜我因为无法正常说话，错失了用言语引导他的时机，他很快就下定了主意似的，无所谓地轻笑。

我费力地喘着气，不知为何又感到了困倦。

“你是不是给我用了什么……”我说着这句话，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我的神智被一股未知的力量从我的躯壳中剥离。

还没有听到原野的回复，我就再度回归了梦的黑暗泥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