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阿平不可置信地抬头打量起阿想,而后又是摇头:“不可能的,姐姐她入宫去了,不可能在这里。”
阿想感到一阵心酸,她离家时才八岁,妹妹才五岁,过去了十年,她不认得自己也是应当的。
好在家中遭遇变故前,阿想每个月都会与家中通过书信往来,她回忆部分细节:“在去年的来信中,你说自己经历了分化期,那日是六月十九,是不是?你还说,阿娘的身子愈发差了,你很担心阿娘。不只这些,我还知你对隔壁李家的姑娘……”
阿平瞳孔紧缩,耳尖染上不自然的绯红:“这些事我只与姐姐说过,你真的是……”
“我是。”
阿平不再多虑,也顾不得屋中还有林皎霞这个旁人,搂住阿想哭得直抽气。
待状态好了些,她接过阿想递来的手帕,一边抹去眼泪,一边说着近况:“阿娘身子一直不好,姐姐寄来的钱是全花在看病上了。阿娘走后,家中穷困潦倒,可我既是坤泽,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卖身来此,以换点钱将阿娘下葬。”
林皎霞在旁听着,不由蹙眉,又是一个因没钱安葬父母而卖身的坤泽。母皇算不得昏君,这几年治理有方,大周朝的国力也蒸蒸日上,没想到四海升平的表象下,寻常百姓的日子还过得这么苦。
她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玉佩:“若是要将你从这赎走,需要多少银两?”
“我、我也不知道。”
阿想听公主这样问,知道她有了帮自己赎走妹妹的想法,当时便拉着妹妹阿平向林皎霞跪下:“多谢公主,公主的恩德我们姐妹俩此生没齿难忘。”
皎霞急忙扶二人站起,对阿想说道:“我之前答应过你,若是事成必有重赏。这就当是你在我赊了个账,之后好好助我便好。”
“官人这是要赎人?”
“是。”
老鸨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想从我们这把阿平赎走,我们可舍不得,不过嘛,都好商量。”
她右手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银两。”
“五百?未免也太高了!”
她一年的俸禄正是五百银两,还好,府中还存放着出嫁时母皇给她的陪嫁。
林皎霞攥紧玉佩,这是母皇送她的成人礼,若是可以,她当真不想交于他人之手,可她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五百银两出门,不留下玉佩,人必定是带不走的。
“哎哟,这可算不得高,我家阿平来到这还没几天,也还没接过客人,还是个雏,女子的初夜多值钱呐。”
林皎霞听不得更多“不将人当作人”的混账话,解了玉佩递到老鸨手中:“这东西,我先当在你这,过几日我再送银两过来,切记,东西可要护好了。至于这人,我就先带走了,你可明白?”
那老鸨恭敬地接过玉佩,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眼底散发出贪婪的光:“这可是好东西。”她就知道,这位官人出手必定阔绰。
她叫了位姑娘,将玉佩拿下去保管,自己则谄媚地将皎霞一行人带到阿平的住处,装模作样地假哭:“将阿平就这么托付给你们,我可真是舍不得啊。”
阿平的行礼本就不多,一片布堪堪包下所有东西,其中,竟有阿想历年寄来的所有书信。阿想心中一暖,牵着妹妹的手,接过了老鸨递过来的卖身契:“不劳您费心,我这个亲姐姐自此会好好照顾她。”
老鸨这才知道两人间的关系,脸青一阵红一阵,精彩极了。
“多吃些,不急,我们在此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林皎霞见阿平身材单薄,这段时间又整日担惊受怕,料想她定是许久没饱餐一顿,带着她与阿想到了附近酒楼大快朵颐。
阿平坐在椅子上,直到菜都上齐了,还有些晃神:她真的恢复自由之身了吗?
阿平感激地看着皎霞,心想这位六殿下可真是圣人再世,不论她提出什么请求,自己都愿全力以赴。
“我需要你假装与我情投意合。”
“啊,可是……”
阿平不是有意,可她清楚地听到,那位太女殿下说过六殿下是坤泽。
“我们都是坤泽呀……”
阿想拍了拍妹妹的手,暗示其别担心:“今日回府,你先照做就是,详情等回到小姐屋中,我们会详细与你说的。”
制定计划时是冲动的,带人回府时,林皎霞却是心虚得不得了,脚步也不由加快,生怕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身边多了一名女子。
“公主,阿平,你们要表现得更亲近些,否则驸马会生疑的。”
“啊,好。”
林皎霞往衣服上蹭了两下手,对着阿平说了一句“失礼了”,将她搂进了怀里。
阿平因从小营养不良,不但身材瘦弱,个子更是比皎霞矮了半个头,窝在皎霞臂窝里甚是小鸟依人。
路上偶尔碰见几个贺家人或是府里的下人,大家也不敢多问,只当公主待人亲近。就在要拐进自己的院子时,林皎霞恰巧与贺灵韫打了个照面。
贺灵韫那双眸子上下打量着林皎霞与她怀中阿平,皎霞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故意当着她的面将阿平搂得更紧:“阿平~”
贺灵韫眼底暗了暗,背在背后的右手攥紧又松开,嘴里吐出的声音却是波澜不惊:“这位是?”
皎霞轻浮地拍了一下阿平的臀,惊起一声羞叫,“我在别处寻的美人,从今日起,她便与我同吃同住。”
“驸马不会不高兴吧?”皎霞刻意将尾音上挑,又装作惊讶,“说起来驸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寻我的?”
针对这两个提问,贺灵韫都没有正面回答,她将视线落在了皎霞怀中阿平的身上:“是迷情苑的坤泽?”
突然被点中,阿平慌乱地眨眼,向皎霞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皎霞嘴角一勾,她就知贺灵韫躲在屋内将自己与阿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可这抹笑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无法忘记贺灵韫那日说下的狠话,自然也无法轻易原谅她。皎霞用手臂环着阿平转了个圈,绕到贺灵韫身后,用背挡住灵韫的视线。
“是或不是,与你无关。”
保持着这亲密的姿势,林皎霞搂着阿平大步迈进了院,不再回头,阿想在其后正要跟上,被贺灵韫叫住了。
“驸马,请问有何吩咐。”
阿想折了回来,恭敬地低着头,希望她赌对了驸马的心思……
贺灵韫注视着皎霞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说出的话像从远方飘来。
“记得提醒公主注意身子,莫要染上了脏病。”
“我方才的表现如何?可有纰漏?”
“回公主,虽有些刻意,效果是绝好的。”
林皎霞闻言,得意地哼哼着,那迷情苑,她可不是白去的,乾元君如何调戏苑里的姑娘,如何说些羞死人的**话,她可是悄悄学了些,正等着之后派上用场呢,岂料今日便用上了。
“只是辛苦阿平了,方才冒犯了你,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在下不敢。”
阿平的确被吓得不轻。酒楼中人多眼杂,姐姐与公主并没有与她详细交代事情的经过,只让她尽力配合。直到进了贺府,见到了驸马,她才知自己身旁这位公主已是嫁为人妇,不仅如此,公主既搂着自己,还敢当面挑衅驸马,宣布她的身份……以后她的日子大概是不好过了。
“对了,阿想,灵韫方才留下你可是说了什么?”林皎霞提问口吻依旧是揶揄的,可阿想知道,这只是公主的伪装……
“她、可有提到我?”
提确实提到了,可阿想摸不清驸马话中的含义,究竟是饱含担忧,还是借机嘲讽?她只能原句复述。
“回公主,驸马她让您注意身子,莫染了脏病。”
“还有别的吗?”
“没了,驸马说完这话,还不待奴婢抬头便离开了。”
皎霞泄气地应了声“哦”,跌坐于最近的贵妃椅上。
脏病?脏病代表什么,林皎霞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四皇叔便是因常年流连于青楼,染病暴毙。她还记得,皇室将四皇叔视为耻辱,母皇甚至未以宗室规格,而是一切从简就将四皇叔草草下葬了。
不愧是贺灵韫,话里藏话。皎霞内心产生了些许动摇,贺灵韫心里当真有自己的位置吗?
“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
自己这一步棋,难道是下错了?
不久前还情绪高涨,这会儿,林皎霞的心便迅速沉到了谷底,她的情绪总是为贺灵韫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她是彻底地败了。
阿想却不这么想,她见公主怏怏地靠在椅子上,哪还有方才意气风发的影子?急忙喊了几声公主。
“奴婢不这么认为,依奴婢想,驸马她这是担心您。她不知晓阿平的身份,也不知我们是在欺骗她,她只知我们确是去了迷情苑。迷情苑的坤泽因常年待客,不少坤泽年纪轻轻生得一身脏病,驸马她是担心您也会染上这脏病,不但坏了身子,也坏了名声。”
皎霞身子坐得直了些:“有理,你继续说。”
阿想凑到了皎霞耳畔。
“此事宜徐徐图之,不可过急。”
卡文的一章,这种剧情写起来好无聊呃呃呃。
说话的艺术……一句话从不同的角度,理解起来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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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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