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韫没想到,皎霞这么快便找到了心仪的坤泽,迷情苑的坤泽。不仅如此,还光明正大地将其带回了府中,据她了解,迷情苑的坤泽不赎身可是带不走的。
她就知道,乾元公主所谓的“好意”是一时的错觉,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是虚无缥缈的诺言。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的。
她在失望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贺灵韫想起自己的承诺,她该如何向阿翁和当今圣上解释她将纳青楼女子为妾一事。
“不好办……”
“公主,今日不继续进行计划吗?”
这日,林皎霞自后门上了马车,将五百银两交与迷情苑的老鸨后,并未回到贺府,而是叫车夫将她们送到了西市。
“不急,你也说了,此事宜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况且,我还答应了阿娘一事……”
林皎霞示意阿想将行囊递给她,拿出了里面已洗得褪色的长衫,隐约能看出是原先是绿色。袖口处向外翻开,里面用白线绣着一个“青”字,是阿娘的名讳。这件长衫是阿娘于十五岁那年离家前,她的阿翁亲自缝制的。
“公主,这是……”
“吁~”
马车停了,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小姐,西市到了。”
阿想先下了马车,又转过身小心扶林皎霞下来,待稳住了身子,皎霞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开始在四周寻找目的地。
“西市西边的一座屋子……”
这附近只有两三座大宅子,应是富贵人家的住处,其他屋子长得竟是都差不多,阿娘也未详细交代外祖父母的屋子有何特点,她实在找不出。
“小姐,您来这所谓何事?”
阿想在巷子里走得有些晕了,她想不出公主在这附近会有什么熟人。皎霞同样也走得有些累,在一座屋子旁停下歇脚。
“我受我阿娘所托来寻我的外祖父母,替她尽孝,可这附近的屋子都长得一样,我该如何找到他们?”
是有些难办,且过了这么多年,老人家还在不在人世也不好说。
“小姐,奴婢去帮您问问附近的人。”
阿想小步跑开,拉住离得最近的老人家问着,林皎霞觉得自己也歇够了,去向一旁的住户打听。
“这位大哥,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这位中年汉子倒也和善,搬了一把小木椅招呼皎霞坐下:“方便,方便。正好我刚刚将柴劈完,手上无事,你有什么事就尽管问吧。”
林皎霞接受了中年汉子的好意坐下:“不瞒您说,我阿娘以前曾住这附近,她少年离家,已是二十年未归来,她拜托我来这寻我的外祖父母……”
男子认真地听着,泛起了难:“二十年前的人和事,我也不好说。不如你去问问我阿翁,他在此生活了一辈子,肯定知道的比我多,你稍等。”
他对着屋内大声喊了几句“阿翁”,片刻后,一个精神抖擞的大爷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阿翁,这位姑娘想问您一些事。”
江淮青的父亲是坤泽,母亲是乾元。家住西市附近,她的母亲便在附近做些小本生意,父亲则承包家里的一切事务。江淮青的父亲姓许,长相秀美,性格柔柔弱弱,可对孩子是极宠溺的。家中就江淮青一个孩子,自是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寻常人家的孩子一年顶多一件新衣,江淮青有三件,都是阿翁亲自裁剪、缝纫的。
随着她年岁渐长,她那张脸是愈发得出众,附近人家的孩子看到她,没有几个不怔愣的。可结果是,她最终去做了官家小姐的侍女,进了宫,后来过得如何,就没有人知道了。
“老人家,我的外祖父姓许,是位坤泽,外祖母姓江,是位乾元,至于我阿娘,她叫江淮青,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老大爷顺着胡子,若有所思:“江淮青,江……有了!”
“原来你是老江家的外孙女!”老人家激动地站起身,用手去拍皎霞的肩,被赶回来的阿想挡开了。
“阿想你莫急,这位老人家知道消息。”
皎霞示意阿想冷静,让老人家继续慢慢说。
老人家也自知方才过于激动,冒犯了皎霞,看她这身穿着,还有侍女在旁,定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不是他这种普通百姓惹得起的。他拄起拐杖在前方带路:“你们随我来。”
也不知拐了几个弯,老人家终于在一座屋子——比西市旁小得多的屋子前停下,他的儿子自觉上前敲了几下房门,退到了一边。
“淮青这姑娘后来可是出宫嫁人了?可是远嫁?怎么也不回来见见她父母,他们两口子这几年活得可真是……”
老人家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息:“我们先走了,就留你们祖孙好好聊聊吧。”
老人家走了,皎霞在屋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后的人便是她的素未谋面的亲人。意识到这一点,皎霞的心开始疯狂地鼓动。
门打开了。
“请问你是?”
老妇人鬓发灰白,面容疲惫,身上的衣服被补丁打满,洗得泛白。她将门半掩着,警觉地看向屋外的陌生人。
皎霞不自然地站直了身子,紧紧抱住怀中的行囊:“请问……您可是姓江?”
老妇人眼中的警觉性增添了几分:“我是,你这等富贵人家的小姐,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没事,就请走吧。”
老妇人说着就要将门关上,幸好阿想眼快,用脚卡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关门的动作许是用了些力气,阿想吃痛,发出痛呼声,仍不忘向屋内的人解释道:“大娘,我们、我们是你女儿派来的。”
“对,”皎霞心疼阿想,也怪自己过于谨慎,急忙将怀里的行囊递到门前,“您若不信,就看看这个吧。”
这下,门被彻底打开了,老妇人接过行囊,拿出了里面的长衫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又一瘸一拐走进屋,好一会儿才折回门口,眼底泛红:“你们进来吧。”
“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没有茶水,只能请你们喝碗白开水……”
“不打紧,不打紧。”
林皎霞接过老妇人手中的碗,大口喝着,生怕拂了她的意。
老妇人就在旁坐着,看起来是憋了一堆问题在心底,而床上的老大爷,则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中的长衫,不时轻咳几声。
“你们和青儿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她的衣服?”
老妇人打量着林皎霞的脸,心里隐隐有些眉目,可她不敢将猜测说出口,若是猜错了,岂不是更失望。
林皎霞将碗置于桌上,与阿想无言对视,而后从椅子上站起,对面前的两位老人行了个大礼:“孙儿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屋内响起了低泣声,江母欲上前扶起皎霞,就在手要碰到皎霞的衣服时,又怕冒犯,手不安地悬在半空中:“你先起来。”
阿想明白江母的担忧,对着她点头轻笑,江母这才放心扶皎霞站起,将她的手攥于掌心,一起坐到了床边,眼里尽显长辈该有的温情。
“与我们讲讲青儿的事吧。”
两位老人家惊一阵、喜一阵,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一切。女儿入宫后不久便失去了联系,他们为此做过最坏的推测,谁能料到她竟被当今圣上临幸,还有了一个孩子?
“她现在还好吗?”
“阿娘她很好,丽妃娘娘,也就是她当时侍奉的小姐,待我们是极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两位老人相视而泣,小辈们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得知女儿的消息,他们自然又关心起皎霞的近况。
“公主……”
“你们不用这般叫我,就如阿娘一般,叫我霞儿便好了。”
“霞儿,”老人局促地改口,“你现在是住在宫中,还是……”
“我被母皇许配给了当朝御史大夫的嫡女,现在住在贺府,离你们这不远。”
“那,她待你可好?”
林皎霞的神情变得落寞,贺灵韫待她好吗?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她能懂得变通,就更好了。
“她待我很好。”
……
叨扰得差不多了,林皎霞不顾老人家拒绝,硬是留下了些许碎银:“这是孙儿应当做的。”
以后有机会,她要给老人家添置家具,还要请个郎中给他们看看身子。
告别前,皎霞忽地想起阿娘拜托她的另一件事,连忙向江母打听起消息。
“外祖母可知,这附近有一户姓叶的人家?”
然而,这话像是戳到了江母的痛处,方才还洋溢着热情的面孔倏地增添了几分冷意。
“是青儿让你去寻的吗?”
“是……”
江母的话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过了这么久了,她竟然还念念不忘……”
林皎霞不敢多问,心里却愈发好奇这个“叶家”与阿娘的关系,怎得阿娘不愿多说,外祖母也同样不愿多说?
“……在西市北面有一座宅子,那座宅子便是你要寻的叶府,可我想,青儿要寻的人,你们应当是寻不到了。”
父母辈的事情以后会讲一讲……其实很好猜的,就是林妈妈也有一个坤泽老相好,你们可以猜猜是谁。b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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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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