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的人安于平凡，隐于人世，有的人不满现状，非要争出个高低胜负。
林皎霞与贺灵韫皆是前者。
蠡渚的日子一眼能望到头，这句话不是妄语。
去学堂、回府，两点一线。
讲课虽累，可林皎霞与贺灵韫一想到家里的混世大魔王，准确来说，是念璠这个混世大魔王，就脚底生铅，怎么也不想回了。
讲课可比带孩子轻松多了。
时光荏苒，这年，贺念温九岁，贺念璠八岁，正是最闹心的时候。
这不，屋里又响起了争执声。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要！”
“还给我！”
才进屋，林皎霞就被正巧冲出房门的贺念璠撞了个满怀，手里的糕点也撒了一地。
“我刚买的稻香斋糕点！”
林皎霞来不及理会被撞疼的肚子，看着满地的糕点哀嚎，快哭出来了，这是她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
“母、母亲……”
贺念璠怯怯地喊了一声，知自己闯了祸，拔腿欲跑，却被林皎霞一捞，揪着衣领拉了回来。
“贺，念，璠。”
母亲平时不喊她的全名的，贺念璠双腿战战，哆嗦着身子对上了面若寒霜的林皎霞的眼。
“母亲，我错了。”
“错在何处？”
贺念璠睨了地上的糕点一眼，道：“我不敢碰了您的糕点后还打算溜走……”
“嗯，”林皎霞点头，却对她摆动食指，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还有呢？”
“还有？”
林皎霞看她茫然的样子不像装的，不由感到一阵心累，招呼在床边哭成泪人的贺念温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贺念温揪着衣角，看见妹妹拼命向自己使眼色，犹豫再三，指着她的肚子。
“母亲，念璠拿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
“就是一块破布啊。”贺念璠掏出藏在衬衣下的旧布，递给了林皎霞，“我看姐姐近日总是躲着我在把弄什么东西，以为是好东西，就乘她不注意抢了过来，没想到……”只是一块破布。
话未说完，屋中的气氛变得不对，贺念璠暗道一声：完了。
果然一抬头，母亲眉头紧蹙，额角青筋跳动，她是少不了被训一番了。
“念温，你将东西拿好去找你阿娘。”
“可……”
贺念温抿着唇，她本意只想拿回旧布，不想看见念璠受罚。
“没事，你下去吧……”
林皎霞揉着眉头，她感觉这几年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一定是被气的。
贺念温又是迟疑地看了念璠一眼，带着门退下了，才刚走出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怒吼。
“你给我跪下！”
紧接着又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啼哭声。
“母亲，为什么你总是偏袒姐姐！”
贺念璠倔强地抬起下巴，不让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哭，自她记事以来，母亲与阿娘似乎更喜欢姐姐，既不凶她也不打她，倒是自己，膝盖都跪出茧子了。
“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吗？”
贺念璠当然知道，可她起了逆反心理，偏要与林皎霞对着干。
“不就是一块破布！”
“你！”林皎霞急忙为自己倒了茶水，一饮而尽，“就算是一块破布，那也是你姐姐的东西，你怎可不经允许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
手中的杯子都快被捏碎了，林皎霞一阵心悸，扬起的手到了半空，终究是默默垂下。
这孩子未足月，又自幼体弱多病，她与灵韫怎么舍得打她，让她跪着，听几句训斥，就是最大的惩罚。
是不是把她宠坏了？
是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平稳有力。
“灵韫！”
房门推开，贺灵韫瞥了地上的女儿一眼，绕过她来到林皎霞身旁。
“方才的事，我都听念温说了，你累了一天，先带念温下去吧。”
林皎霞觉得有理，她这孩子最听灵韫的话，自己也不跟着耗下去。
“又要辛苦你了，这孩子总是不听我的话……”
“唉……”房门合上，贺灵韫拉起面前的女儿，“脱下裤子让我看看膝盖，疼不疼？”
“只跪了一会儿，不疼的。”
话虽如此，膝盖确实有些红肿，贺灵韫领她到床边，从床边的箱子中拿出药粉替她上了药，轻柔地吹着。
贺念璠看着看着，感到一阵委屈，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呜……阿娘，我不明白……”
在贺灵韫面前，贺念温任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衣服上，就像一连串小珍珠似的。
“好了，念璠，阿娘没怪你……阿娘问你，你和姐姐感情好吗？”
贺念璠眨巴着眼睛，长睫染上濡湿，不解地看着贺灵韫。
自己与姐姐虽常有争执，可感情应当是不错的，谁让她是自己的姐姐嘛！
“当然是好的，前段时日有人欺负姐姐，我还帮她打回去了呢！”
“打？”这倒是预想之外的回答，贺灵韫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肉，“下次遇到这事记得与阿娘讲，阿娘不希望你们受伤。”
“哦……”贺念璠瑟缩了一下脑袋，一下一下地晃着脚丫，“可阿娘还未解答我的疑问呢。”
贺灵韫坐在了女儿身旁，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因为啊，你姐姐并不是阿娘与母亲的亲生孩子，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幼时就病去了。”
贺念璠“啊”了一声，脑子转了几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学堂里的同门都知道她们二位是阿娘与母亲的孩子，有一次，她们几个人聚在一块玩耍，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贺先生与林先生长得真漂亮，我分化以后也要找一个与她们一样漂亮的女乾元！”
听到自己的双亲被人夸赞，贺念璠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插腰得意道：“母亲与我说，阿娘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毫不意外的，引来一阵阵的赞叹声。
这时，其中一个女孩打量着贺念璠的脸，道：“念璠，你和贺先生长得真像，若你以后分化为乾元，可以娶我吗？”
这话又是引起一阵轰动，另几个与贺念璠交好的不满地嘟着嘴嚷嚷：“为什么是你，应该是我！”
贺念璠摸了摸鼻子，更得意了，下巴几乎仰到天上去，即便年岁还小，她也清楚自己颇有几分姿色。
“我姐姐也很不错，你们可以考虑她呀！”
真是个好妹妹，就是这种时候也不忘提携自己的姐姐一把。
方才那个女生却是摇头。
“不要，念温和念璠明明是姐妹，长得却不像呢。”
此时，正安静坐在位子上看书的贺念温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无措地向贺念璠看去。
她的妹妹也正在看她。
“好像真的不太像……”
“而且与先生们长得也不像！”
“念温与你们是一家人吗？”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也不知是被他人影响，端详久了，就连贺念璠自己也觉得，姐姐与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之后，姐姐似乎是大哭了一场，夜间被叫到阿娘屋中了。
平日里，她与姐姐都是一起睡的，可那一晚，却是母亲陪在她身旁。
“那块旧布，并不只是一块简单的破布，它是念温的生母留下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姐姐，她正被这块布包裹着，瘦得像个小猴子……就和你刚出生时一样。”
贺念璠本静静地听着，嘴里不时应着：“姐姐好可怜……”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带着干涸泪痕的脸颊鼓起两团，气呼呼道：“我才不像个小猴子呢。”
周围人都说她好看，若是像小猴子，怎会如此夸赞她！
“呵呵，是真的。”
贺灵韫揉弄女儿的脑袋，思绪回到了八年前，她过去最不愿回忆的时刻。
“你刚出生时，只有我的手这么长，小脸憋成紫红色，也不哭，谁也不敢断定你能活下来……”
“我和你的阿想姑母，还有你的外祖母不敢松懈，日夜守在你身旁，你才渐渐壮实起来，可还是免不了生病。”
好在近两年，贺念璠的身子终于好了许多，可随之而来的，性子也更闹腾了。
贺念璠此前未听阿娘提过这些，她眨巴着一双与阿娘一模一样的凤眼，好奇道：“我的外祖母？为何我从未见过她？”
贺灵韫一愣，她与皎霞都未向两个孩子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未提过她们的双亲，方才是她疏忽了。
“她一直呆在京城，你当然未见过。”
“那，那母亲不会想她么，我们为何不去看望她？”
贺念璠过去羡慕别的同龄人皆三代同堂，不像她，只有双亲、姨母和阿想姑母。
“以后会的……”
贺灵韫摇晃女儿的身子，企图蒙混过去。
“阿娘刚才讲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和你母亲为何对姐姐更好了？”
“嗯，”贺念璠乖巧地点头，“因为姐姐很可怜，就像我小时候，阿娘总会多分出一丝精力来照顾我一样。”
“是了，”贺灵韫扶起念璠的身子，“现在知道要做什么了吗？”
“嗯，我要去向姐姐道歉。”
写点下一代的事交代一下，可能下一章或下下一章完结，接着写番外。
番外写其他 c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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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