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过有痕19

她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使命感,不仅是为了兔儿山,也是为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早逝长公主。

面前的三人虽说目光聚在她身,但却各有恍惚,各有所思,正是适合动手的时机。

俯仰之间,间不容瞚,涂娃左手短刀划过褚志柏左手,右手尖刃逼近褚志柏脖颈,一瞬间血痕染衣模样可怖。

只有涂娃知道伤口并不严重,她不是来杀人的,她是来传话的。

眼前的变故太过突然,褚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翻眼就要晕倒,褚凡赶紧接住祖母,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涂娃和她身前的父亲。

看到褚老夫人晕倒,众人才惊觉事有不对,褚志柏被涂娃挟持于高台,四下侍卫不敢上前,有人高喊惊呼,有人慌乱四窜,场面一片混乱。

王玮然一手抓着奚望一手护住奚朔,紧紧护着两个女儿,又见三公主不顾范家人阻拦,执意上台,周围女眷看见王玮然沉着冷静的模样,稍微冷静了些,靠近自家家主以求庇护。

“这个局你布了多久?”魏禧一跃,站在高台上冷静地质问涂娃,温姨想来也不知涂娃所谋,不然不会只给她一句话。

褚凡也难以克制情绪,重复着魏禧的话,“这个局你布了多久?!是不是早就想陷害我!”

涂娃当然不会回答,冷冷看他一眼,然后对魏禧说,“你竟也在。”

“吾乃大越三公主。”魏禧不想和她硬碰硬,“你可知刺杀三品以上官员是何大罪?”

“公主?”涂娃一愣,然后说:“河静长公主是你姑母。”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魏禧以为她是因相貌被专门培养来刺杀褚相的杀手,“这是你来褚府的理由?你逃不出去的。”

“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替长公主讨公道的。”

涂娃的话让褚志柏一凛,他有不好的预感,而魏禧停下了想要攻击的动作。

褚志柏眉头纠成川字,“休要浑说,殿下!出手!”

反而是褚志柏的反应让魏禧决定听涂娃的回答,同时她让褚凡将老夫人带下去救治。

涂娃扩声散音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朝众人道:

“我受人所托问你一句:斯人已逝,曾说过只为其一人跳动的心为何仍旧不止?”

涂娃用左手刀柄碾上褚志柏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心痛却不只心痛。

他侧头死死盯着涂娃那张比旧人更稚嫩的脸,刀刃尖利,因为他的动作脖颈被蹭破流血。

没有得到命令的府卫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恼了涂娃,使其怒下狠手一刀抹脖,毕竟此前她舞刀的样子并不是开玩笑。

“谁派你来的?”褚志柏瞧着魏禧岿然不动的神色,已然有些不理智,“荼烟还活着?!是不是那个背主求荣的狗奴才让你来的!”

“别动!”

涂娃手上并不是没沾过人血,她握着刀柄的手稳稳当当,若褚志柏再回头,她是真的会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脖颈。

“我不认识什么荼烟。”涂娃因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兴奋反而压倒了害怕,“我只知道,我随时都可以插进你的心脏。”

“你想要什么。”

褚志柏不动了。

涂娃回想陈隆教给她的语句,整理后开口,“我不想要什么,我要你知道欠下的债总要还的。”

褚志柏不吭声,只是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地抖动。

“世人皆知褚相深情,至死不渝的柏树永驻河边,圣上感念亡姐,对你多有信任扶持,殊不知这样忠贞不二的褚丞相——已有五个私生子女,最大的竟有六岁。”

震惊四座的话响彻褚园,河静长公主病逝于六年前,若此话属实,褚志柏不知多久前就已暗度陈仓。

“证据。”魏禧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冰凉。

“一派胡言!”褚志柏激动地青筋暴起,“我要杀了你!”

奈何被钳制地不得动弹半分,涂娃继续道:“褚相一手遮天,私生子就在府上光明正大以宗族子弟的身份住着,只是为何这‘宗族子弟’都没有父亲,只有姨娘陪着!殿下想要证据,西院便是证据。”

褚凡送祖母离开后回来时便听见这样如晴天霹雳的指控,他不能让这秘密被公之于众,他赶紧招来管家让人先把西院的公子小姐送出府。

若是魏禧不在,倒是可行,可惜魏禧惊闻噩耗,一个飞云步自己就往西院去了。

褚凡见状,吩咐一句送各位大人回府,就奋力追了上去。

高台上只剩下两人,涂娃自然能感受到褚志柏的情绪,“你想杀我,但我知道你不想这几句话在我死后传遍大越。”

褚志柏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下一秒如他所想,涂娃清脆年少的声音为他一人诵读:

“圆月照覆离心人,尖刃无悔,刃心不愧......”

涂娃还未念完,褚志柏大喝一声:“够了!”

“你这是在作死。”不知为何褚志柏竟变得平静,他垂眼闭眸,似是有些不忍心,“后一句若是再出现在登阳城,谁都保不住你的命。”

这句威胁对涂娃来说没有用,她出现在丞相府行此事,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赌局,她遥望地面繁花置景中央的大黑刀,孤零零但又坚韧的模样,陪伴至此的它将会长眠此地。

魏禧短时间回不来,涂娃毫不留情地一脚将褚志柏踹下高台,府卫们都冲上前欲接住坠落的相爷,而涂娃飞身登高,一招万花回天斩落飞箭,往府外逃去。

漫天的飞花断箭雨,让场下众人自顾不暇,可谓是浪漫又锥心,自此之后,不知《河边柏》会让多少女子伤心冷情。

涂娃有相府的地图,是陈隆的人借不言书轩送来的,她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有侍卫影卫追涂娃而去,也有人去府衙报官抓刺客,而奚望挣开母亲的手,同样飞奔而去。

“盼盼,你做什么!”王玮然担忧唤道。

以王玮然的境界,若是出手涂娃定然走不了,可她没做这个选择,那样出彩的河静长公主不该死了还被褚志柏借势踩着上位。

“我去擒凶!”奚望留下一句,头也不回。

奚望随手抽出一个侍卫的刀,提刀就踏树翻墙而过,留下干练潇洒的背影让满场女眷面面相觑,在场不是没有武官家的男儿,但只有她这位将军女儿追了出去,不知道该说其正义非凡还是又傻又莽。

府卫在地上追,奚望与四名蒙面卫在屋檐上跑,不用费力猜就知道他们应是褚志柏豢养的死士。

一队人跟着涂娃紧追两条街之后领头的就变成了奚望,而地上的府卫已经不知道窜到哪条巷子去了。

死士妄图射箭击落矫健的涂娃,但很遗憾没能射中。

“早说有弓啊。”

奚望吐槽一声后将死士手上的一把弓箭抢过来,箭在弦上瞬即瞬发,箭头划破涂娃的衣衫,引得涂娃回头一望。

她见追来之人竟然有奚望,眉头紧皱,加快了脚步。

“她是想往城西门去。”奚望判断出她行进的路径,“你们分两队从光绍街和忠梅街堵她前路,我从常明街断她后路。”

命令已下,却没人行动。

“不信我?”奚望无语,“知道我是谁吗?好心帮你家相爷还不领情,那我走了。”

说罢就要离开,四名死士见状一番眼神交流后两方散开,决定听她部署。

奚望继续一箭,却并未射其身,那箭与涂娃平行飞出,只听得奚望的警告:“再不停下你右臂就别想要了。”

涂娃果真停步转身,“我不想与你起冲突。”

“别说那些废话,你往城西跑什么跑,明明相府靠近城东门。”奚望看了看脚下是个荒院,看着涂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褚府派人去了府衙申请封城,你现在赶去城西门也来不及,下来!”

涂娃还是踌躇。

“我要是想对你如何,刚才第一箭就不只是擦破你的右袖了。”

那日涂娃同她见面两人射过靶子玩,她见过她的箭法准度,两人境界相同,确实若是真想伤她不是难事,她既已停步,也不敢堂而皇之地立于屋顶太久,咬咬牙便飞身落地到达奚望身边。

一路奔跑,奚望头上的珠宝环翠已经东倒西歪,为了防止其掉落,她不耐烦正了正头饰。

“有人接应你?”

涂娃点头。

“在城西门外?”

涂娃继续点头。

“可信吗?”

涂娃摇头。

奚望一把拍向她,“你胆大包天就算了,怎么这么蠢呢!城东到城西的距离完全足够褚家人到府衙申请闭城门抓刺客,就算你一身神功可你只有双手双脚,怎么跨过百人千人?”

“抱歉。”涂娃憋出这么一句。

奚望扶额无语,失笑道:“你对我抱歉作甚。”

“你我虽身份有别立场不同,可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的欺瞒自然是要道歉。”涂娃喃喃,“但你若是想拦我,我也只有一句抱歉。”

“我不拦你,我来帮你。”

涂娃诧异抬头,“为何?”

“伤人确实是错,但你行此事也有褚相活该的缘由。”奚望执起其手,“我母亲也在场,她既然没出手阻你,想来也觉得褚相做的不厚道。”

涂娃垂眼,“可那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愿你们因为我惹上麻烦。”

“灯下黑,再有我父母的名号在外,他们不敢来奚府随便查探,你随我去奚府躲个一年半载的,到那时便不会再如此危险了。”

奚望胆子大,不觉得奚府会因她惹上麻烦。

涂娃抬眼,“多谢,可我干娘他们如今生死未卜,我要赶紧回兔儿山。”

她为何要遵从陈隆的命令在褚府大闹一场,不就是想兔儿山的亲人朋友平安吗。

然而要出城不是件简单事,两人躲在荒屋也不是长久之计,那几名死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折返。

奚望开始想法子,“春山外的温老板可会助你?”

“温姨不知道我所图谋,我本已亏欠她,怎好再让她为难,且春山外人多眼杂,不宜再回。”涂娃想了想之后说:“你快走吧,等会若是与褚府的人正面遇上便不好分说了。”

“我会怕?”奚望提起先前顺走的佩刀,“你等会从先前过来的那条小巷绕到奚府北面去,我先出去绕他们一绕,再回府接应你。”

她抬手轻拍涂娃的头顶,就像看见一只流浪的小狗,“别怕,等会儿见。”

说罢将手中刀砸了几个缺口。

奚望往西边奔去,特意落在一个偏僻的小巷中,没有任何犹豫地割伤自己手臂,几个或长或短的伤口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再抹些血在上衣各处后她听到有人踏过屋瓦的声音。

她又特意放大自己的喘息,果然来的是褚府的那几位死士。

“奚小姐,人呢?”

奚望握着伤口,一副力不从心地模样,“此人是个高手,你们府上这破刀根本不行,她往那边去了,快追别让她跑了。”

几人得到消息,点头赶紧往奚望指的假方向追去。

奚望不着急离开,继续在原地倚墙装模作样地呻吟几声,然后才往小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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