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周烛跟着团队出差前往江阳市。
做完基础的探访,周烛回到酒店。他们来得不巧,飞机刚落地就下起雨。起初还是小雨滴,等到他们从目标大厦出来后,小雨变成瓢泼大雨。
回到酒店后,周烛浑身都湿透。白色短袖紧贴轮廓,军绿色的工装裤也**,微卷的发梢耷拉在额头,像极了一只落水大型犬。
周烛脱掉短袖,正要拿换洗衣服去洗澡。脱下工装裤,低头瞧见黑色平角内/裤的前端有一圈凸起。
是袖箍的痕迹。
霎时间,前两天、在那间书房的一些旖旎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冰凉滑腻的指尖。
坚硬的钢笔笔尖。
紧紧绑在那里的袖箍。
想发泄而不能发泄的极致忍耐。
灭顶的潮水变成焚烧全身的大火,周烛的脸颊登时发烫,喉间咽下一口燥热,滚至下腹。
周烛难耐地伸手触碰、抚摸那个袖箍,想象它紧紧绑在慕声的手臂上,当慕声手臂发力时,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
想象着慕声戴着它,面容严肃冷静,一言不发地处理公务。而此刻,这条袖箍绑在如此情/色的地方。
有一种熟悉且难耐的**即将喷涌而出,周烛紧要牙关,眼下泛起一片不自然的红晕。
好想……
周烛拿起手机,想给某人发消息,却发现时至今日他都没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心里隐隐有一股失落。
他点开李助理的对话框,斟酌字词,发送了一条消息。
五分钟后,对方回复:
【周先生,这是少爷的私人号码。少爷没有任何社交平台账号,如您有需要联系这个号码即可。】
周烛的眼眸都亮了。
李助理给他慕声的私人号码,那应该是慕声准许了。那是不是说明,慕声也希望他能主动联系?
那股淡淡的失落,瞬间被强大的欣喜、激动、惊喜冲散。
周烛如获至宝地保存那个号码,斟酌着如何备注。想了一下,他没有用文字,而是输入了一个【铃铛】的表情,还设置了特别提示铃声。
一切准备妥当,他点开聊天框,反复输入又删除,最后发送了一句话:
【主人,我是小狗,以后我可以用这个号码联系您吗?不会一直打扰您的。】
发送出去的一瞬间,他的手指都忍不住发抖。等待回复的时间度日如年,他后悔了想撤回,又舍不得。
终于十分钟后,特别提示音响起,对方回复:
【可以。】
周烛的脑海一片空白,每一个细胞都抑制不住激动,浑身都燥热沸腾。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试探性地发送想告诉对方的话:
【主人,那里……好勒……】
五分钟后,慕声回复:
【小狗,告诉我,是不是发/情了?】
本来以为身上的滚烫燥热已经到达极限,但主人永远能够让他突破极限,轻易挑起他所有的难耐和**。
周烛趴在床上,脸颊埋进枕头,指尖敲敲打打,回复:
【是的,主人。】
心跳仿佛在这一刻要冲破胸膛,他快要呼吸困难。
慕声问:
【摄了么?】
周烛甚至能想象慕声说这三个字时的神态、语气。狭媚的凤眸上扬起一个极致漂亮的弧度,声音像水一样迷人。
他如实回答:
【没有的主人,小狗不敢。】
滚烫的呼吸扑洒在枕头上,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等待对方的回答。静悄悄的屏幕上,跳出三个字,他的脸颊在一瞬间红到极点——
【乖孩子。】
神经兴奋到顶点。
周烛晕迷。
-
那之后,周烛谨慎、小心翼翼地询问慕声,可不可以向他分享自己的日常。
得到对方“可以”的回复后,周烛形容不出那种惊喜和愉悦。
他每天把握分寸和频率,只在早中晚发了“早安”“午安”“晚安”以及自己在做什么。
慕声偶尔会回个“嗯”,大多数情况是不回。
但周烛已经很满足了。
在江阳已经一周,周烛来这里是为了下一期的节目。
在津海电视台实习一周后,周烛被安排到《时代焦点》节目。这是津海台最新推出的一档直播连线节目,以社会热点透视、犀利话题评说为主。
每期开放观众投稿,选择呼声最高的话题,邀请专家、社会热点人物等进行现场直播连线,锐评选题事件。
节目已经做了三期,收视和口碑都很不错,招商势头大好。
第四期按照观众投稿,要做的是江阳恒远金融机构的深度访谈。
选题的时候,周烛了解过这个恒远机构。前几年突然冒头,势头越来越强劲。其实际控制人张耀明,是草根起家,口才了得,凭一张巧嘴忽悠了很多网民称他为神。
而恒远机构的主营业务,一是理财,二是信贷。尤其是小额贷/款【恒付】,几乎人人都在用。周烛身边的同事付款首选的就是恒付,本月贷下月还,手续方便,审批快速。
周烛了解过小额信贷,这几年如火如荼,许多未成年和大学生都忍不住诱/惑陷入信/贷陷阱。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这类的课题。
这类社会新闻频出,津海在去年终于发布了针对小额贷/款的整治措施,一些模仿恒远的机构渐渐关门。唯独恒远屹立不倒,周烛也很奇怪。
不仅不受影响,恒远的影响力还在不断上升。张耀明出现在各个场合发表演讲,大谈信/贷对经济的影响。说,如果人人都将【恒付】设置为第一支付方式,那津海的经济将再度提升两个点。
选题会的时候,《时代焦点》团队还讨论过张耀明的这番演讲。一些同事认为,张耀明是金融经济的先锋,看得很长远,可以引领津海的金融经济成为全球第一。
除了周烛和其他一两个同事不认同外,大多数人都认可。
周烛和他们意见不和的地方在于,他对张耀明没有太多想法,而是对通过信/贷、通过杠杆来提升经济不认可。
信/贷、杠杆什么的,对普通人来说,就是虚头巴脑的东西,一旦崩塌什么都没有。
如果张耀明和恒远暴雷,最惨的就是普通人。
这也是他做这期选题犹豫的地方,本期基调是正面评价。可是他不认同在官方的、舆论影响力第一的津海台对张耀明极其恒远做正面访谈,这无疑是在隐形引导。
新闻是客观报道,《时代焦点》是针砭时弊。
周烛问过同事,为什么对如此敏感的对象做正面引导性访谈。同事说,是台长的意思。
周烛就更加不理解了,难道津海对恒远的看法也是鼓励和支持?
距离开播还有一周,周烛一边啃面包一边做提纲。他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了解到,一、恒远准备在月底上市,二、张耀明除了恒远外还涉及其他产业的投资,同样也是玩杠杆的方式撬资。但这些产业都处于亏损状态。
奇怪的是,周烛越查越觉得不对劲。张耀明涉及的投资产业,在亏损期间并没有很明显的补救措施。
周烛放下手里的面包,给他的老师打了一通电话。讲完前因后果,问老师认为这期节目该不该这么做。
老师在电话里好一通骂,问他们台长是不是乌纱帽戴久了忘了自己还有脑袋。
周烛不敢吱声,静静等老师骂完。
连老师都觉得不对,为什么津海台的台长却要做呢?
答案只有一个。
周烛生出一股无力感,对这种事像是司空见惯了般。但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想——
慕声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他也是放任不管、坐视不理吗?
想着想着,周烛想不出答案。
这是权贵的游戏,慕声也是权贵。
周烛撸起挡在额前的碎发,点开电脑屏幕上的邮箱,斟酌字词,给台长发了一封邮件。
大意是不认可本期节目的导向,建议重新选题,或者定基调。本件事是他一个人的意愿,与团队无关。
邮件自然是石沉大海,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直到开播当天,他确定了本期节目非做不可了。
周烛照常和嘉宾顺流程,所有人都在等张耀明出现。最关键的嘉宾在开播前十分钟才姗姗来迟,对稿都来不及,就上播了。
节目一开始,主播说完开场白。张耀明却突然发言,完全没有按照流程来,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对本期节目的看法,然后引到对金融、对信/贷的看法,提出恒远对津海金融经济的作用,大谈津海银行的守旧思维。
连专家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主播想把话题引回来,张耀明却视而不见,还提问主播的看法,显然是想让主播知难而退。
节目在直播,没有办法中断。演播厅里的人呼吸都要停滞,提词器一直在提示流程,主播想插话也插不上。
所有人的脑袋都要炸了。
这时候,周烛摘掉耳麦和工作证,找同事借了件西装外套。
同事孙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周烛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会受处分的别忘了你还没转正。”
周烛整理衣襟,心里紧张但面上不显:“没办法了,不能再让他说下去。《时代焦点》不是他的个人秀场,信/贷、杠杆,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狗屁。”
孙兰是为数不多同意周烛观点的同事之一,她显得既犹豫又纠结。
周烛系好领带,安慰她:“别怕,我反正是个实习记者,出了事全推我身上。”
说完,周烛带上麦大步流星走向主播台,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出现在节目里——
“杠杆是唯一会让聪明人破产的东西。”
“张先生,如何看待巴菲特的这句话呢?”
周烛走到张耀明空着的身侧,给了镜头一个眼神,导播很快会意,切了全景给三人。
张耀明显然对现在的情况愣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避重就轻、且十分自负地回答这个问题。
节目接下来的时间里,周烛犀利地针对恒远机构的业务、现状、信贷杠杆提出国民关心问题。适时提及专家来进行评价,合理且张弛有度地将主导权从张耀明手里拿回来,让节目不至于成为一言堂、个人秀。
导播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候监制却接到台长的电话——
“这个人是谁?谁让他上的,一分钟内让他下来。”
监制交代了前因后果,台长勃然大怒,命令马上把人撵下来。
周烛看到提词,并没有理会。继续乘胜追击提问张耀明:“张先生,您的恒远机构是近几年风头最盛的金融机构。去年年终财报公布,恒远的坏账率只有2%。请问,这个2%是如何统计的,是以什么为初始本金而计算出的坏账率。方便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张先生,据调查,【恒付】80%的使用群体是在校大学生。根据津海去年发布的《小额贷款管理条例》,在校大学生并不符合小额贷款的使用对象。请问【恒付】为什么还是对在校大学生开放?”
“您曾说'如果人人都将【恒付】设置为第一支付方式,那津海的经济将再度提升两个点。'那么,您认为信/贷消费产生的经济提升,是真实的提升吗?”
……
一系列的提问直戳张耀明想要遮掩的底线,距离节目结束还是十分钟。监制不得不提示切广告,提前结束直播。
节目最后,周烛面向镜头义正言辞地提醒:“各位观众,这里是《时代焦点》。合理消费、拒绝过度、提前消费,守住最后的底线,不要掉进信/贷陷阱。我们下期再见。”
话音落地,镜头切换。
下一秒一声暴怒响彻演播厅——
“周烛!谁他妈让你上去的!”
-
节目开播就被推上风口浪尖,热度持续不断,尤其在周烛上场后热度升至顶峰。
创下《时代焦点》历史新高收视率,甚至仅低于津海台历史最高。
节目颇受讨论的无非是两件事:
一、张耀明及其信/贷杠杆
二、眼生的帅气男主播
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派在激烈争执信/贷,一派在疯狂讨论突然出镜的男主播。
网络舆论如潮水一浪接一浪。
当事人正在台长办公室接受严厉批评。
周烛站在办公室中央,一群领导坐在沙发上,已经批评了一个小时。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镜?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篡改流程?谁给你的脸面让你呛嘉宾?”
台长气得青筋暴起。
周烛严肃回答:“台长,没有得到批准上播是我的失误和错误。但是情况紧急,如果没有人制止,《时代焦点》将会变成一个资/本/家的个人秀场,这不是节目的初衷,也不是津海台的立台之本。媒体人要保持客观公正,可是这期节目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客观性。”
“这么说,是我拍板不对?我还错怪你了?”
台长怒骂。
周烛站得笔直,态度坚定:“行动上是我的错,我接受一切后果。但原则上,我不认为我错了,而且开播前我给您发过邮件表示了我的看法。我始终坚持,媒体是群众的喉舌,我们所有的报道都要坚持群众至上,报道客观事实,报道公理真相。可是这期节目一开始的基调就偏离了这个方向不是吗?《时代焦点》不是一个为钱/权举旗的节目,我坚持我的原则。”
“你——”台长气得猛得一拍桌子。
一旁的监制出声道:“周烛,你只是个刚毕业的实习记者。你的想法都太稚嫩了,这个社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所有人都秉持着媒体人的初衷,是你的行事太冲动。你不适合津海台,至于处罚,还是台长您说吧。”
台长冷哼一声:“这是你手下的人,你决定吧。”
监制揣度台长的脸色,说道:“这样吧周烛,你在社交平台上以你的名义发布一则道歉声明,就说一切都是你个人的态度与津海台无关。然后你就收拾东西另谋下家吧,合同就签到这个月为止。”
一屋子的领导没有出声,默默认同。
周烛点头:“好,我可以走,声明我也会发。但我还是会提醒大家小心信/贷陷阱,这没问题吧。”
监制:“你以个人名义发表建议,津海台不管。”
周烛点点头,对各位领导告辞,转身离开办公室。
回到工位。
周烛拿起纸箱收拾东西,一旁的同事拥过来询问情况。
“不是吧。你力挽狂澜还要被开除啊?要不是你出镜,这期节目早就被骂死了。”
孙兰忿忿不平,点开手机的热门视频聚给周烛看。
“你看,网友们都要讨论你呢,说你是津海台有史以来最帅的主播。我还以为领导们会趁这个热度让你当出镜主播呢。你真要走啊?”
周烛看了一眼手机,笑道:“台有台规,我确实做错事了。不过还好《时代焦点》没有走错路,还好这期节目最终被拉上正轨。”
视频里的男人面容严肃,口齿清晰,逻辑缜密。周烛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在镜头前没有出错。
看着满屏飘过“老公”的弹幕,周烛失笑。
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慕声会看到吗?
同一段视频,在另一端电脑屏幕上播放,掷地有声的嗓音在白楼的办公室回响。
这里是最高级行政办公厅。慕庭申的办公地点在最南方,慕声在最东边。
是而,很多人私下里会用“东宫”来指代慕声。
慕声表情平淡,看着视频里义正言辞的周烛,唇角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助理敲门、进门,将手里的绝密资料放在慕声手边。
“少爷,廉察部调查的内容都在这了。如您所料,江阳确实一直在给恒远递小抄。”
慕声随意翻了两页,淡淡地哼笑一声:“一个商人,还想翻天。”
说罢,他拿起座机话筒,长指拨了一个号码:“接江阳省内线。”
十几秒后,江阳省一号的电话接通,恭敬地问候了慕声。
慕声的声调很平淡,却有些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蒋严,你的乌纱帽戴得够稳啊。”
江阳省一号人物蒋严,听到这句话,后背发凉,忙认错:“还请少爷指示工作。”
“恒远机构,”慕声不紧不慢地点出这四个字,对话那头登时鸦雀无声。
“我该说你是脑子糊涂,还是胆大包天。”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吓得蒋严声音都哆嗦:“少爷,恒远机构我一定严肃处理,请您放心。”
最后说了一堆官腔,慕声听都懒得听,直接按掉了电话,拨了另一通电话,下达最终指示:“开始吧。”
第二天,廉察部成立专项小组,火速前往江阳进入恒远机构。
张耀明上一秒还在金融大会上侃侃而谈,下一秒听到秘书说上面派人下来,已经启动内部清查程序。
一夜之间变天,张耀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又是走走流程、洒洒水、花花钱。他打电话给蒋严问情况,谁知道蒋严的电话打不通。
再给江阳的廉察厅长打电话,也是拒接。
张耀明将能够联系的所有江阳干部都联系了一遍,电话打不通短信没人回,这一刻他对“查办”这两个字有了实感。
家也不敢回,公司也不敢去,等待风头过去。
白楼“东宫”。
慕声翻着手里廉察部打上来的报告,李助理候在一旁。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纸页上,话是说给李助理的:“津海电视台有什么动作。”
李助理想了一秒,回答:“周先生已经被开除了。”
慕声翻页的动作停下,凤眸有一瞬的上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