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易方昱身上带着好几个灵器,莫非榆早就不忍了。
燕燕歌声流转耳畔,酒肉香气溢出台阶,一群小鬼举着诱人肉串和红彤彤的糖葫芦追逐打闹。肉串就从鼻尖擦过,鲜美流汁叫人垂涎三尺。
四人顺着楚悲指的方向找到一座高楼。
那高楼是游行路上最高的一座,拢共有九层。檐下香烛袅袅生烟,汇入稀薄云彩将高楼三层之上隐入云纱帘中。高楼外形出奇的简约,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掉漆的大门,划痕斑驳的梁柱,不知被风霜磨过多少年头的牌匾……偏偏是这样的楼外边淌着一圈银沙作水金珠作石的水渠。
“命……理楼。”梁亭然微眯起眼,认着牌匾上模糊不清的字。
金银水渠上有一座三步桥,桥下鬼蜿蜒排成长龙,缓慢地向前蠕动。
一刻后,四人挪到了长龙首端,桥上坐着一只难以分辨男女的白衣鬼。白发玉肌,浅灰眸上覆着一层银白浓密的睫羽,似出水芙蓉,又似绝世牡丹,俊秀亦妩艳让人不禁忽略了白衣下盘绕桥柱的白鳞蛇尾。
“好美……”
莫非榆由衷感叹,原地站定痴痴看着,仿佛被摄走了魂魄目不能移。
身后队伍中的男鬼女鬼个个面泛桃花,盯着三步桥痴笑。
四人之后排着的是三姐妹,光看模样完全看不出是鬼,只是身形异常瘦弱,三姐妹呵呵笑着语出同声,“又来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螭因大人貌美绝尘,你等见着一面可就偷着乐吧。”
除了莫非榆,三位男士也似被螭因的容貌勾了神愣在原地。
见下一位迟迟不上前,螭因投来眼神,浅唇微扬,声音清柔如水,“几位谁先来。”
梁亭然排第一个,被叫醒正要抬脚就被拉住了胳膊。易方昱歪头扶了一把头发,“我来。”
螭因含首浅笑,“请吧。”
渠中金银之光沾在他身上,熠熠光彩远胜钻石。
三步桥中央放着一个青花瓷瓶,圆肚窄口,乱七八糟挂着杂物。
“取随身之物投于瓶中,即可过桥入内。”
易方昱笑眼注视螭因,从身上摸出一块玉饰来,“投不进怎么办?”
“可再来一次。”
“还不成呢?”
螭因指尖凑近唇边,“那便请明日再来。”
易方昱勾唇一笑,余光找到瓷瓶瓶口,侧身抬臂一丢,便听见玉饰入瓶清脆的响声。
“大人好技法。”螭因捧场道。
三步桥中间堆着许多为投进掉落的东西,只有左右两边可以过桥。寻常自然都选择与螭因相反的右侧通行,易方昱却是毫不犹豫地从左侧过,他俯眼与螭因视线交汇,紫色长袍抚过银白蛇尾,视线交汇过后又毫不留恋地走过进了命理楼。
梁亭然是运动的一把好手这点距离他一投一个准。莫非榆身上实在没什么东西能进得了瓶口,无奈之下花了两枚铜钱险过。付又期神奇地拿出一颗石子扔了进去,后边的鬼都看呆了,互相问:“这样也行吗?”有鬼答:“行吧……毕竟螭因大人没发话……”
付又期也是左侧过桥,冷眸里映着螭因笑眼眯眯的脸。
梁亭然和莫非榆等在桥另一头,见付又期投进了,梁亭然便问:“冒昧的问一下,这命理楼是做什么的呀?”
“命理楼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这年头的人可真虎。”
桥那边的鬼瞥眼啧嘴一嘴搭一嘴地调侃,螭因微微一个偏头,他们立即闭嘴安静了。
螭因微笑道:“可当作戏楼赌坊,对我等来说是玩乐之处,对几位大人而言或是可以保命的地方。虽说今夜已有一位大人登上了二层,但螭因还是奉劝几位大人量力而行。”
梁亭然道过谢,三人进了楼。
命理楼内比外面看着大很多,布置上的确很像赌坊戏楼,左边骰子入盅右边酒杯相碰,像是一个娱乐大杂汇。
三人一进门就看易方昱环臂靠在门上,笑容满面。
梁亭然皱眉,“你站这干什么?”
“看不出来?”
梁亭然被这笑容瘆得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昱总果然眼光独到品味独特。”话面下的话易方昱不会没听出来,但他不在意,甚至还很受用,哼着曲儿往里边走了。
梁亭然干咳一声,说先去打探一番。
莫非榆抓着付又期小臂,心里着急得冒火也只能一点点挪。
楼内没有楼梯,一楼除去宽阔的大堂便是内侧正中有一间屋子。屋子直通楼顶,估计向上的楼梯也在屋内。
“你再用力点,我的胳膊就废了。”付又期淡淡道。
莫非榆松了手劲,“你觉得刚才螭因说的上了二楼的人是谁。”
“郁问樵。”
莫非榆欣喜看他:“你也觉得是他吗?”
付又期“嗯”声道:“看他的态度,这里的楼不好上。”
听完莫非榆又担忧起来,她望着二层屋内燃起的烛火,心中祈愿。不论是谁,都要平安。
两人在堂中央观摩一阵,半晌后梁亭然回来了。
命理楼内有诸多游戏,猜谜抓阄、棋牌骰子,只有想不到没有玩不到,比当初贝贝鬼下面的那些赌坊玩法还要花哨。赌坊属性在于玩任何游戏都需要赌注,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当赌注,彩头不限。另外参与庙会的人玩游戏,赢一局便可得一个时辰,何时算起由赢家决定,在这一个时辰内即便是鬼主也不能动你,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估计想上游行街的人就更多了。
梁亭然说:“我看过了,外围那些桌子玩的规则比较简单,非榆姐可以去试试,怎么说在你伤好之前都是个保障。”
梁亭然带路来到外围,看到一个打陀螺的场子,说着便要上去打个样。与他一道还有两只鬼,瘦的那只一脸精明相,一看便知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壮的只两条臂膀粗得离奇,浑身横肉经脉凸起,一鞭子抽下去陀螺怕是会碎。
开场的小鬼一声令下,两鬼手中陀螺脱绳飞出,稳准地落在各自的红圈中,梁亭然的陀螺仪落点偏了,险些转出圈外,好在他及时将之抽了回来。
比赛规则是谁的陀螺出圈或者停下就算出局,所以既得保护自己的陀螺,还要想法子让对手出局。如此一来梁亭然处于中间的位置便危险了。
三方都优先选择守,观众便急了,不停催促起哄闹着说无聊没劲。壮鬼被嚷得烦躁,忽然朝梁亭然的陀螺反着抽了一鞭。陀螺摇摆幅度变大,马上就要倒地,梁亭然紧接连补几鞭,稳住了陀螺。
进攻的口子一旦打开便停不住了,两鬼一人各尽手段阻挠对方,鬼观众们欢呼吆喝,场面一时沸腾起来。
没过多久观众喊累了,选手也抽累了,梁亭然反手连甩几鞭,抽得两鬼猝不及防,陀螺终于泄了气骨碌碌地倒在地上。
一浪高呼之下,梁亭然赢了一个时辰。
他拿回一根红线圈,眼睛闪亮亮的,“怎么样?打得还可以吧,小时候参加校陀螺队可是拿过奖的!”
莫非榆竖起大拇指,脸上写一个“牛”字,付又期点点头含蓄地表达赞许。
梁亭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非榆姐,你看看你想玩哪一个?”
莫非榆手脚不便,需要亲自动手的都不合适,走了半圈最后在一个猜金珠的桌子前停下。
易方昱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搭上付又期的肩膀,挑眉邀请道:“付老板,赏脸跟我去那桌下个棋呗。”
付又期嫌弃地拨开他的手,说:“我去去就来。”走前又看着莫非榆嘱咐道:“放轻松。”
“知道了付老板。”
猜金珠游戏一桌两人,三局两胜,猜中金珠所在的铜杯即为胜,金珠揭晓前参与者可与对方协商更换铜杯。
对面那只鬼上来就赌上一条胳膊,不过他背上手臂多如翅膀,想来少一条也无所谓。赌注不限这条规则对人和鬼来说都很友好,莫非榆又拿出一枚铜钱放到桌面上。
“第一局。”女鬼说着将一颗豆大的金珠放入中间的铜杯中,随后接连抓起铜杯耍戏一般将铜杯抛在空中轮转。
楼中喧闹,根本无法从声音上辨别金珠所在。女鬼技法精湛,变着花样抛被子,围观鬼看了都想打赏一番。铜杯在空中快速旋转变换,莫非榆看得眼花缭乱。“咚”的一声,三个铜杯反叩在桌上,女鬼道:“请猜珠。”
“我要左边这个。”多手鬼当即作出了选择。
莫非榆完全没有想法,硬着头皮随便挑了一个。
铜杯开启,金珠在左边杯中。
“哈哈哈哈!刚才找路边老头算了一卦,说我今日运气上佳,果然没错啊!哈哈哈哈!”多手鬼大笑道。
第二局,女鬼抛杯的技艺更上一层,反手抛、用头顶,甚至跳起舞用脚尖掂起旋转的铜杯。动作流畅华丽,金珠也没有掉出来,不出意外地又收获了无数欢呼,梁亭然不由得为莫非榆捏一把汗。
铜杯叩桌,多手鬼说:“喂,你先挑,别说我欺负人。”
“哈哈哈哈!就是!”一众鬼大笑。
莫非榆一直盯着扣上金珠的杯子,眼珠子都快转冒烟了,还是盯丢了。她心中叹气,挑了中间的杯子。
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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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命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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