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三人停在一家人来人往的杂货店门前,几个年轻小伙正在门口卸货,流水线似的往店里搬箱子。莫非榆的目光从“万胜杂货”四个红字移到招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倒“k”上,眼眸微微眯起。
店伙计搬下一个箱子,走了两步,看见站在门口的客人,招呼道:“两位进来看看呀,我们店什么都有,保准不让您空手而归!”
莫非榆回忆着莫岱平的发音,试探性地问:“……色弟?有吗?”
伙计一愣,左右瞟了两眼,像是路边卖碟的一样,凑过来低声道:“普通、标准、精美都有,您要哪种?”
莫非榆轻咳一声,用手挡在嘴前,同样低声道:“有没有那种一群老弱妇孺和一对夫妻相杀相爱,一次不成还总要来下一次的?”
“咩?”
“嗷呜。”
伙计两眼一亮,将箱子交给身边的人,又招呼另一个人去牵马,郑重道:“您这边请。”
万胜杂货店内的确如伙计所说,应有尽有,就像现代超市一样,连布局陈列都是按照超市的格局来的。莫非榆算是知道挽月帮为何那么有钱了,他们那的商业思维、受众心理,随便搬几个过来就能在这一众店铺中脱颖而出。
伙计领着三人进入一个类似员工休息室的地方,让他们稍作休息。等那伙计走后,莫非榆和郁问樵说了还没到三句话,便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赶来,热情相迎。
这人一进来差点亮瞎三人眼睛,一头卷发,浑身上下除了黑色腰带,其他地方都是五颜六色的花,项戴金链,手戴玉,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有钱的主。
他咧嘴一笑,人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聚集在缺了的半颗门牙上。
“鄙人卫圆源,承蒙莫帮主赏识,坐了个组长的位置,请问三位贵客怎么称呼?”
“莫灵离,莫岱平管我叫灵姐,你也这么叫吧。”莫非榆靠着软椅,语气冷漠,摆足了气势。
挽月帮人数众多,帮主以下便是组长,再往下便是组员,而组长这一行有十几人,有些人连莫岱平都叫不上名字,可见挽月帮内部关系并不稳定。莫非榆来此是找他们帮忙的,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性格,也不想知道,为了方便行事,直接搬出莫岱平,点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是最快捷的方法。
听到能和莫帮主用同样的称呼,就好像两人的地位被拉到了同一水准,卫圆源心中直接乐开了花,笑容更加谄媚了。
“灵姐,您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莫岱平说你们路子广,所以我来问问,”莫非榆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杜魅吗?”
“杜魅?”卫圆源努力思索着,食指不停地点着额头,半晌后抱歉地开口:“……没有,您是要找叫这个名字的人吗?是男是女?是愚城人吗?”
“是鬼,很厉害的鬼。”
“鬼?”卫圆源眼中精光一闪,“您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情狱有尊鬼相叫魅娘娘,一般是大家氏族会供奉,据说能保轮回圆满,渡我彼岸。”
藏魂地有“度七情,历劫难,经轮回,往彼岸”的说法,意思是魂魄是一个生命的伊始,想要修得正果,去往超凡之境,须得经历轮回之苦,感悟七情之劫。杜魅所修鬼术与七情相关,若有此等力量,的确有可能帮助轮回更顺利,但前提是藏魂地的那个说法是真的。
“没错,是她,你知道她在哪?”
卫圆源摇了摇头,“我这人就爱点财,这辈子只供过金爷,魅娘娘的事……我得找关系,托人问问,而且魅娘娘干系重大,那帮老顽固不一定卖我这个人情……”
“看来你是知道要找谁问了。”莫非榆打断了他,压下声音直言道:“要多久?”
“这个……”卫圆源话未说完,一缕鬼主气息便悄然降临在他头顶。
莫非榆一双犀利眼眸好似能洞穿一切,在鬼力的加持下,她的声音仿若洪钟醇厚,蕴含不容拒绝的威严。
“两天……”卫圆源双腿莫名有些发软,冷汗顷刻打湿背脊,“不!一天,您给我一天时间!”
莫非榆沉默着,冷冽的目光看得卫圆源浑身发毛。
她缓缓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明日上午,我要知道她的位置。”
“没,没问题!”
大宰场局势变化后,一时无法离开的人都疯狂涌入情狱,离开了又再来的也都落到情狱,眼下的情狱可谓是千百年来,人气最鼎盛之时。五大主城就更不必说了,要不是有莫岱平这层关系在,莫非榆他们估计都不一定能找到住处。
卫圆源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吃穿用度,所有一切都是他自掏腰包。莫非榆冷了一路脸,最后在满桌美味美酒之前,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恰好被卫圆源看进眼里,后者当即开怀大笑,干了一大碗酒。
饭后卫圆源离开,三人也回到房间,娳儿睁大了眼睛,把房间里每个物件都抱着看了一遍,像一只迷失在奢靡花花世界的小蝴蝶,惊讶地流连忘返。大概一刻钟后她看得头晕眼花,扑向郁问樵,反复确认他不会丢下自己跑掉,才去睡觉。
这房间就跟卫圆源的风格一样,花里胡哨,处处透露着一股金钱堆砌的气息。莫非榆看着桌上绣满花纹又勾金线的桌布,只觉眼睛发酸,视线寻了一圈,只有窗边要清新一些。
莫非榆撑着窗沿,俯瞰下方街巷川流不息,郁问樵依靠窗框,侧脸看着俯瞰风景的人。
烈日穿过浮白的云朵,飞檐青砖在炽热中散发油光,热闹与喧嚣在风中奔腾,传遍大街小巷。
高处的风要凉爽一些,吹动发丝,抚去炎热,又悄悄钻进孩童的梦中。
莫非榆回眸看了一眼熟睡的娳儿,轻声道:“你觉得驿站老板说的叔叔,是她亲叔叔吗?”
“不是。”郁问樵言辞肯定,“娳儿的名字对一个孩童来说可不简单,她不仅知晓怎么写,而且写得清晰,一定是专门学习过,这么小的年纪便懂读书识字,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而且我瞧她吐字清晰,所思所想远超同龄人,如此聪俐,被遗弃了才叫人奇怪。”
“你是说……她是故意让别人觉得她有病,也是故意叫你‘爹爹’的?”莫非榆故意加重了“爹爹”两个字,挑眉看郁问樵反应,见他表情无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她出生家庭并不普通,那个‘叔叔’多半是拐卖她的人贩子,可她好像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不说。”
郁问樵沉思片刻,“或许是担心我们也不是好人?”
“我们如此面善可亲的面相,还不是好人?况且,这是她主动跟上来的,该担心被骗的人应该是我们。”莫非榆说着,余光看见娳儿翻了个身,瞬间压低了声音,“……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她怎么办?”
郁问樵也说不好,这孩子命途孤苦,就这么放任不管,实在是于心不忍。他沉思片刻,尚且无法得出更好的办法,“我们到愚城时,她的反应并不陌生,应当是来过,先暂且带着她,看看能不能碰到认识的人吧。”
“只能如此了。”
娳儿的事情商讨完毕后,莫非榆和郁问樵也有些困了,但担心小女孩突然醒来找不到人,所以没有到郁问樵的房间休息,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躺在窗边的红木八宝贵妃榻上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客栈老板来敲门,问他们准备何时用饭,好提前叫厨房准备,还贴心地介绍了愚城内风景优美之地,孩童、情人常去之处,就连车马人手也一并安排妥当,只要他们想,随时能出发。
老板笑脸盈盈,像捧财神一样捧着天字上房的三位贵客,巴不得鞋也给他们提。这些都是卫圆源走前特意嘱咐过的,要是不好好招待,他这客栈的生意也别想几继续做了。
正好他们也准备多带娳儿上街走走,于是决定去老板所说的愚城夜集转一转。
愚城的夜集灯火辉煌,仿佛降临人间的星河,令人流连。
莫非榆和郁问樵携手漫步在集市中,娳儿紧抓着郁问樵的袖子,左右张望着,眼中满是好奇。
走着走着,郁问樵脚步一顿,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娳儿蹲在一个糖人摊前,看得津津有味。
“娳儿想吃糖人吗?”郁问樵温柔的声音在小女孩头顶响起。
娳儿仰头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指着糖人老伯手中的小人儿,道:“我不想吃,我想自己做一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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