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诚好整以暇的靠着树干,看也不看姜振一眼,“什么画?”
姜振仰头看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答应我的。”
“呵”,吴清诚笑了一声翻身飞下树,青色的衣袍在半空中翻飞,轻盈的好像一片树叶,他理直气壮的耍赖,“四月十五你没来,画我烧了。”
姜振心想,如果不是你把地图分成两份藏起来,颠倒方位的标注地点,自己单独行事还勒令石开保密行踪,我何至于晚了一天才逮到你。
“你在心里骂我。”吴清诚弯腰凑近看姜振的表情,肯定的下了结论。
姜振面无表情,“没有。”
“没意思。不跟你说了。”吴清诚觉得逗姜振是世上最无趣的事了,他的时间所剩不多,如果全都用在逗弄姜振上,未免太过可惜,他正了正脸色和姜振说起了正事,“你到这里之前,应该已经从石开手上取到了信。”
姜振从怀中取出的信件,亮给吴清诚看。信上的漆封完好,显然姜振拿到之后就收了起来根本没有拆开细看。
吴清诚眼睫微颤,脑中闪过一丝念头,他是一刻不停的来找我了。
“你怎么不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姜振将信递给吴清诚,“无非是一些证据,比起书信,我更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吴清诚面上浮起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姜判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不,吴清诚,我在救你。”
吴清诚猛然抬头,对上姜振漆黑的眼眸,姜振薄唇轻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就这样结束。”
“胡说八道!”
吴清诚没想到姜振一句话就能让他死寂的心海泛起惊涛骇浪,他面上装的毫不在意转身就要离开。姜振动作比他还快,在他转身的瞬间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吴清诚反手去推,两人打作一团。
上次在这片果树下打斗,姜振记忆恢复的还不完全,动作间常有接续不上的停滞,如今,他全然恢复,自幼习得的武艺也已融会贯通,半路学武的吴清诚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次不需再故意露出破绽引吴清诚上钩,姜振直接从吴清诚的招式中突破,就抓到这片飘忽的树叶。
“还给我!”双手被姜振制住,吴清诚也不老实,他用脑袋去撞姜振,试图抢回姜振捏在手里的画轴。
姜振一手按住他,一手举着画轴凑到嘴边,咬开画轴上的红线,画轴徐徐展开。月影下,一个梳着高马尾的蓝衣少年立于山石前,面前是一座古旧的索桥,索桥尽头被乌云笼罩,看不清前路。
他细细的看完整幅画,对吴清诚说,“你的技艺不比吴三差多少。”
“语气这么肯定,你见过吴三的画?”
“嗯。”姜振松开吴清诚,两手收起画卷,“我与吴三自小认识。”
吴清诚面露惊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为什么不拆穿我?”
姜振正在将画轴放入白梅身上的行李中,回云台村的路很长,他不想像吴清诚那样背着一幅画到处跑,听到吴清诚问他,也只是在收拾的间隙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忙活。
吴清诚从他莫名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我是来查案的,为何要拆穿?”
信给了,画送了,人也见到了,吴清诚自视没有什么遗憾了,他直勾勾的看着骑在马上的姜振,确认自己将人印在了脑中之后,出声告别,“信你收好,里面有证据。若需人证,二哥过几日也会醒来,到时你们一同赴京。”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没有什么遗漏的,于是安心的转身离开,“姜振,后会有期。”
只走了两步,他就不得不回头,“姜振,你给我解开!”
姜振握紧手里的马鞭,将人往自己身边拖,“我答应师父,要带你回去。”
吴清诚不住的挣扎,姜振表情淡淡反制住吴清诚的双手,将人扔上了马。一句话,就让挣扎不停的人安静下来。
“你这般慷慨赴死,有想过赴京等你的部下吗?”
吴清诚一双浅色的眸子透着血色,“赴京?怎么可能?我的安排里...”
姜振打断他的话,“你的安排里,石寨众人分成三队,分三路撤退,沿途化整为零,部下隐匿于市井之中生活;石二哥执行你的命令做人证,纵然国法森严也会因首告得以宽厚幸存,而你,死得其所,是吗?”
吴清诚惊诧的抬头,他试图坐起身问个明白,姜振手下用力按住他的腰,“很好的策略,你身死,部下消失,幕后之人定然惊动,可惜,你算错了人心。石开对你忠心过了头,问出你行踪的那日,我走的有些晚,看见他带着石五和几辆马车往京城方向去了。马车车帘挡的严严实实,你说他要送什么上京?”
吴清诚嗫嚅着唇不发一言。
姜振不在意吴清诚的沉默,他继续推理,“地面车辙印很浅,驻地里也无关押的男女,师兄,你与幕后老板交易多次,像石开、石五这样,带着空马车违背交易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是最清楚的。”
吴清诚沉默了一瞬,平静的开口,“那是我死以后的事了。”
姜振点头,“也是。要救你也是我的事。”说罢,他猛夹马腹,带着吴清诚狂奔下山。
山路崎岖不平,吴清诚趴在马上被颠的脸色发白,他感觉胸中压抑,只有的吐出来方能缓解。自白梅跑起来,姜振就松开了制住他的手,他一手攥紧胸口的衣服,一手费力的去扯姜振的袖子。
“吁。”姜振停下马,吴清诚脸色煞白,额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姜振见状连忙把吴清诚扶起来,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
姜振本意是想让吴清诚老实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跑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让吴清诚这般难受。
吴清诚张口欲言,可一开口胸中堵塞的气血也跟着翻涌,他脸色大变,猛地推开靠近查看他的姜振,偏头吐出一口黑血。
姜振忙抓起吴清诚的手探脉,吴清诚吐了一口血人舒服多了,他拂开姜振的手,“无事,师父能解。”
姜振满脸的不赞同,“就算快马加鞭昼夜不休,见到师父也需整整两日。你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我..吴清诚刚想说自己可以,一股血气涌上心头,他偏头又吐了两口。他抬起衣袖擦干嘴角的血迹,对姜振说,“是我判断有误。我可能要睡一会,麻烦师弟将我尽快送到师父手里。”
说着,人就晕了过去。
扶着昏迷不醒的吴清诚,姜振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想起幼时自己缠着祖父讲探案的过程,祖父总说,探案无趣,但路上遇到的人很有趣。有趣,他是丁点没看出来,难缠却是一顶一的。
入夜时分,赵方泽坐在院中迟迟不肯进屋休息。自阿福离开,他每日都要在院中坐到天色渐明才进屋休息,休息不到两个时辰,起来就去研究石二的病症,一忙就是一整天。原本有些富态的老头,折腾了几日就瘦了一圈。
阿旺急得团团转,但也劝不动他,只能猫在一旁偷偷抹眼泪。阿旺生的喜相,几日哭下来眼睛通红,瞧得让人心里不落忍。刘二心疼弟弟,去求陈县令帮忙。至于为什么不找赵渠,自然是赵渠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冷漠,一点恻隐之心只用在自己人身上,初来乍到的赵方泽、阿旺自然没有这个待遇。好在陈县令为人善良,应了刘二的请求,陪着阿旺劝了两日见丝毫没有效果也不恼,转身从地窖里摸出两坛自酿的高粱酒,乐呵呵的提着去找赵方泽了。
赵方泽心里苦闷,陈县令有意灌人,两个老头一拍即合,一人捧着一坛喝了起来。自家酿的酒,喝着醇香后劲十足,眼见赵方泽脸越来越红,陈县令意识到自己成了。他朝着蹲在墙根的阿旺刘二招了招手,让他们将赵方泽扶回屋里去。
赵方泽大着舌头说自己没醉,抓着酒坛不肯松手。
僵持之际,一匹通身枣红只四蹄白色的高头大马踹开虚掩的屋门,冲了进来。
姜振扶着昏迷的吴清诚下马,“师父,你在正好,赶紧看看吴清诚。”
白梅冲进来的那刻,赵方泽酒醒了一半,见到昏迷的吴清诚,他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他急急的去探吴清诚的脉,“这脉象,同石二的不同。难道,我走之后这逆徒又研制了新的毒?”
他蹙着眉头站在一旁思考,制毒姜振不懂,他只知道,怀中的人气息微弱。他忍不住打断赵方泽,“师父,别琢磨了,救人要紧。”
“对对,阿旺、刘二,过来搭把手。”赵方泽缓过神来,叫着刘二、阿旺将吴清诚抬进了屋。
安顿好吴清诚,姜振又从马鞍上解下包袱,他摸了摸白梅的鬃毛,“辛苦了。”白梅长叫一声,撒欢的跑走了。
陈县令看的惊奇,“白梅真聪明啊。”
“半年前,它自己跑到我家门口,吓了老夫一跳。赵渠说估计是来等你的,我还当他是在说笑。这次你回来,它又是第一个闹的,大清早去咬刘二的衣服,把他往村口拖。亏着赵渠懂它意思,带着刘二去接你们了。如今看看,这马是真通人性啊。 ”
说到自己的爱马,姜振有荣与焉,“白梅,是祖父送给我的。有战马的血统,自是聪慧。”
陈县令点了点头,“是匹好马。姜判,一路劳累,不若早些安歇吧。”
姜振摇头,“不了,陈老,您此前曾说,从外面找了名大夫医治石二。那位大夫人在哪里,我要见他一面。”
陈县令见姜振风尘仆仆,眼底满是血丝,忍不住劝他,“大夫一事,让赵渠去吧,马上天明要不了多少功夫的。姜判不若趁这会稍事休息,缓缓劳累啊。”
接连的赶路确实让姜振乏累,此刻他也是硬撑着站在这里,见陈县令坚持,他也不再硬撑,“那便听陈老的,陈老,家中可有剩饭?”
担心吴清诚的性命,姜振一路纵马疾奔,几乎没怎么进食过,他捂住肚子试图阻止腹中轰鸣。陈县令见他耳根通红一脸窘迫,恍然想起,眼前的姜判还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一时怜爱涌上心头, “吃什么剩饭,老夫给你做碗汤面!”
姜振被吴清诚推下桥
白梅:哦莫!我主人掉下去了,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是匹无辜的小马,我还是找个地方等主人吧。
姜振带着人快到云台村了
白梅: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主人要回来了。上次我自己跑了主人不会怪我吧,算了算了,赶紧找人去接。
带着姜振和吴清诚回到云台村
白梅:牛啊,马儿我啊,也是带着两个人奔袭几百里的厉害马了, 我要休息,我要放假,我要大吃特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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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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