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春雨

开学第一周照例是鸡飞狗跳。有人忘带了作业,有人没写作业,还有人把作业弄丢了;教室里到处是灰,从讲台到玻璃窗都要做深度清洁,费嘉年一边擦桌子一边想:门窗都关得死死的,灰都从哪儿来?

一群女生聚在走廊上擦瓷砖,他从旁边路过,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动物突然噤声,费嘉年不知所以然,走出去两步,听到后面又响起细碎的说笑声,他只隐约捕捉到一个词:男妈妈。

掏出手机给纪南发微信:你知道男妈妈是什么吗?

纪南刚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还跟同事讨论着呢,猝不及防就笑了出来,给他回电话:“夸你温柔可心,慈爱如亲妈。”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那个亲妈也不见得多慈爱多温柔。费嘉年腹诽,听到电话那边纪南都快笑抽了,走到一堵墙后站定,慢条斯理说:“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费嘉年最近越来越爱说骚话了,尤其是她搬回家里住之后,聊天软件里说,约会见面说,在学校算是工作场合吧,也能说。他看上去还挺乐在其中的,纪南不懂,但能理解:费嘉年就是个大闷骚啊,过去二十几年都快给他憋坏了吧。

她也乐于配合他,故意落在同事后面,对着手机说:“可不是吗。”

费嘉年还挺吃这一套的。

纪南听他也笑起来,趁热打铁:“告诉你个消息。”

“好的还是坏的?”

“有好有坏,好的多一点。”

她又讨价还价,费嘉年望天:“你直说吧。”

“我要升职了。”

“好事啊。坏在哪儿?”

“有个项目要带,得去北京出差两个月。”

说到北京和出差,费嘉年就觉得时间仿佛倒流。这不是年前纪南千里迢迢追情郎扯的大旗么?没想到真被她给说中了。

“冯一多呢?”

“交给林婉,她最近辞职了,准备休息两个月再换工作。”纪南又要热泪盈眶:林婉不愧是她的好姐们儿,她还想着林婉新婚,工作也忙,没想到林婉上来就问:纪南,你偷看我领英了?知道我辞职准备干保姆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

费嘉年想了想:“才两个月,很快就结束了。”

“回来就该四月了。”

“四月多好啊,你回来,这里就是春天了。”

纪南显然没被安慰到,晚上一起吃饭,边吃边走神,费嘉年筷子都放下了,她碗里的面还坨着,她边用筷子戳面条边叹气:“看了看日程安排,我这两个月也别想回来了。”

“那我去北京看你。”

她愣了愣,费嘉年刚开始没读明白这个信息,但迅速反应过来:“北京又不是我妈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怕你不高兴。”

她老老实实地说,费嘉年心里就发软。他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脸:“瞎操心。”

纪南嗷嗷地叫:“别把我脸扯大了。”

办完离婚手续当天,何安平就回了北京。费嘉年当时在学校上课,只听爷爷转述,说两人从民政局出来,还在门口的拉面店里吃了顿饭。一想到这个场景,费嘉年就想发笑,因为觉得实在荒谬。

这场婚姻的最开始,他们也曾是很相爱的年轻人吧。何安平不是信川本地人,跟费建明结婚后,二话不说又收拾细软跟他四处跑;她家里条件不好,学历也不高,费建明好歹是大学生,不是真的喜欢,也不会和她走到结婚。

费嘉年到底也没问何安平为什么终于决定离婚,他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妈妈做决定的心路历程并不好奇。费建明倒是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都被儿子轻描淡写地翻篇,问了半个月,这事在他那儿似乎也正式归档了。

只是很偶尔地,费嘉年还会想,在分道扬镳的路口,他们会想要好好告别吗?虽然已经称不上体面。

他倒是不介意去北京跟妈妈吃顿饭。他的父母,如果隔着安全距离交往,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现在这个距离就很安全,很不错。

纪南没过两天就走了,生活一下空出一大块。费嘉年保持着自己的良好作息和生活习惯,每周去运动、游泳、探望爷爷,能在十一点前批完的作业绝不留到第二天。在学校碰到过冯一多几次,她比从前在他班里的时候还老实,见了他就夹着尾巴,勾头缩脑地说老师好,费嘉年想了两天,得出结论:所以班主任的威严还不如小姨的男朋友?

也可以,都可以,怎样都好。

他从未觉得生活如此轻盈,像冬天过去,卸下笨重的大棉袄,随时期待着有风来,载着他去远方。

有时候他想,这是因为纪南么?

费嘉年讨厌把改变生活的希望寄托于他人,因为觉得软弱又可笑。但她很好,如果是她带来的改变,他可以全盘接受。

家里的花开了,他拍了照发给纪南,纪南回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费老师,我还在加班呢,你就琴棋书画诗酒茶啦?”

“什么时候回来?”

“周末也加班呢。”她声音里有沮丧,“本来还想说周末回去一趟,现在都走不开。”

“那我去北京,能见上您一面吗?”

纪南本来躺在床上敷面膜,闻言鲤鱼打挺坐起来:“真来啊?”

费嘉年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你以为我就动动嘴皮子?”

来不是问题,住也可以住在公司给她订的酒店里,见总是能见上的,不管多晚,她总归还要下班的。

费嘉年说干就干,周五傍晚一下课就直奔机场,十点前到了纪南住的酒店,她下来接他,踢踢踏踏地跑过来,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费嘉年低头看她:刘海长了点,遮住眼睛,被她随便地捋到一边,不修边幅,却很可爱。

“我是不是很憔悴?”她捂着脸,“出差害了我。”

“我看很好。”费嘉年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亲。

公司对她够大方,酒店条件不错,只是她爱乱丢东西,脱下来的衣服裤子都堆在沙发上,进了门,她才如梦初醒地开始收拾,尴尬地解释:“平时太忙了。”

她边捡边掉,费嘉年跟在后面帮她兜底,勾着bra的吊带拎到她眼前:“掉了。”

纪南一把抓下来。

她住的是大床房,床名副其实地够大,两个人躺在上面,完全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起初还装模作样地分房,后来就摸到了一张床上,但家里跟酒店感觉还是很不一样,费嘉年总觉得怪异,洗完澡躺下来,想了又想,恍然大悟:有种来给皇上侍寝的感觉。

就是他这个侍寝的路走得着实有点长。

纪南像只松鼠一样跳上床,挨着他:“想啥呢?”

“想我对你真好啊,不远千里来陪睡。”

嘶。纪南倒吸一口冷气:从说骚话进阶到了搞黄色吗?

也不是不可以,她还是比较喜欢搞黄色。

于是顺杆爬,攀上费嘉年的胳膊:“可不是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掉哪儿了?给我看看。”

“掉这儿了,看见没?”她眯起眼睛,伸出两根手指,模仿眼泪往下流的路线。这游戏无聊且幼稚,她也能从中得到趣味,然后费嘉年的亲吻就落到了脸上,像夏天的风。

两人拢总只在一起待了不到四十八小时,费嘉年周一要早起,前一天晚上得早点回去。纪南送他到机场,临了才想起来,慌慌张张地拉着他:“哎哎哎,咱们都没请你妈妈吃个饭什么的。”

费嘉年失笑:“请我妈吃饭干嘛?她做东请你吃还差不多。”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来北京一趟都没见见你妈,是不是不太好?”

她光顾着玩,这些事都给抛到了脑后,现在想起来也太晚了点。费嘉年抱抱她的大脑壳:“你这么忙,我跟你玩还来不及,我妈得排队。”

她咯咯地笑起来,从他怀里仰头:“那下次还来吗?”

“你不回来了?”他也笑,“我在家等你。”

“那我马上回去。瞬间转移回去,插上翅膀回去,沿着海岸线游泳游回去,马上就去见你。”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伸手搂住他的腰,“你给我订个席面,给我接风洗尘,好不好?”

费嘉年亲亲她的头顶。“好啊。”

外面下着细雨,春天也来了。

写完啦!谢谢大家陪我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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