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果然知道屠将军家眷在哪儿,苏小梨自然得跟上,只是等他们两人打开房门准备离开客栈时,穿着睡衣的云螭恰好也打开了门。
“我也要去。”
苏小梨是去办正事的,这不是逛街,不太想带个小跟班在身边:“这么晚了你还是孩子先睡吧,你不也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么。”
少年态度却很坚决:“我不能和婆婆离太远。”
“那就把孩子带上吧,日后等他修道,眼前这些都是小场面,早些经历也是好事。”
若是平常陈山还会乐呵呵打趣云螭这孩子粘人得紧,但现在他心里有更要紧的事去办,实在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简单拍板把事情定了下来。
两个修士带着个孩子,夜里没人瞧见任意施行法力很快就到了城外一座清幽雅致的竹屋前。
陈山抬手扣门三声,语气是苏小梨从未见过的认真低沉:“嫂子,是我,陈山。”
屋内女人被惊醒,一阵略有些匆忙的穿衣声响过后,房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颇具姿色的中年妇人,气质优柔身段曼丽,身上穿着素色中衣全身遮掩严实,不难想到年轻时是何等光采。
“陈山,你今夜怎么来了?”
苏小梨听两人说话这口气,陈山与屠夫人虽然来往不多,但应当也不是一二十年没见的。
“是念儿的婚事出了问题。”陈山话里十分着急,“嫂子我且问你,上次你见那白家长子是什么时候?”
“啊,上次见面我记得还是去年年底,他染上风寒,我带着念儿上门去送过一次药,后来他学业繁忙不得闲,念儿也被我拘在家里准备嫁妆,成亲一切事宜都是媒婆与管家商议照看的。”
“那真坏了,嫂嫂,这婚事结不得,那白家长子已经死了!太守府秘不发丧,那人的棺椁还停在府里呢!”
“什么?”屠夫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这不可能,他说过的,这辈子必须要与我家有亲,当年不成,也一定要孩子们成亲一偿夙愿。”
“嫂嫂这话,这些年我不在时,白师弟可来找过你。”
屠夫人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堪,她是寡妇平日里最注重的就是自己名声,和外头的男人私下来往并不光彩。但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她吞吞吐吐间还是道出了实情。
“是,自我携女儿寡居此地,他来看过我多次,还……还想接我进府,只是我不愿意,再加上陈师弟你偶尔有消息传来,他便也没其他过分举动,反而时有照拂。这门亲事就是在去年落雪时定下的,白家大公子还因此高兴得沾染了风寒,我们就是那次去到府上瞧过他。”
“那时他其实已经时日无多了。”苏小梨开口加入两人对话,“我今日误入大公子的灵堂,按那牌位上写着生卒时辰,他没挺过那个冬天。”
陈山顺势给屠夫人介绍,苏小梨是自己十分信任的朋友。
“什么?这不可能,他当时只是染了风寒,不像不久人世的。”
苏小梨:“这世间多的是奇珍异宝,要让快死的人脸色好些并不稀奇。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把你们娘俩带走,白无极做出这样无情无义天理不容的事,难保他明日不会上门强娶。”
被人点醒后,屠夫人脑中闪过过往的种种异样,越回想就越是害怕。
准女婿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也太少了些,每次两家见面都叫白太守想理由搪塞了过去。
屠夫人连忙点头赞同,正打算去闺房将女儿叫醒,简单收拾些东西就离开。
“亲家母,你睡了吗?”
忽然,一道幽幽的男声在院子外响起,是白太守来了。
屋内的屠夫人身子颤抖却只能强作镇定:“太守大人?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带入来给你们送些明日要用的衣裳首饰,顺便再来与你说说话,念念明日就嫁入我白府了,我心里高兴呐!”
屠夫人努力保持语气的正常:“衣裳首饰你不早就送过了吗,我们家现如今小门小户,怕受不起这样大的礼数。更何况,咱们这么晚相见,恐怕不合礼数。”
白太守此时心情正好,面上倒是十分懂得礼数的样子:“你放心,我不进去,我们就隔着门说说话。师妹,想当年我们三兄弟都与你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自你被师父许配给进朝为官的大师兄,我还以为此生都不能和你成为一家人了。没想到……哈哈哈,你放心,以后等念念进了门,我会好好对待她的,必让她的的日子快活如意!”
说什么好好对待,哪家姑娘嫁给一个死人能日子如意的,更不提她家念儿情况特殊的了。屠夫人心中恨得厉害,但好在被苏小梨及时握住了双手,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惊动外边的人。
是啊,也不知外边白太守带了多少人来,陈山要带着自己和女儿两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在没有准备周全之下不一定能安全离开。
屠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用手背将脸上的泪珠迅速擦干,语气里重新带了笑意:“是啊,从前你就对我多有照拂,如今我们两家又结成亲家,夫君他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感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提到已故的屠将军,白太守兴致锐减,干巴巴笑了几声之后,“咱们都认识几十年了,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哪怕没有大师兄的也一样。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日连陈山都到我府上见过面,明日想必他还会来观礼,这样咱们一群故人又能像当年在武馆学艺时聚在一起了。
哦对了,你们不肯婚前住进我在城里准备的宅院,只是这郊外毕竟荒凉了些,我留下些侍卫看守保护你俩的安全,一有危险,他们就会发出信号,哪怕是些能人异士也无妨,你也知道我平日爱交朋友,自有手段对付。”
做个没有根基的散修太清苦,还是有不少得道修炼的修士会在凡俗世间找个权势人家做护卫幕僚,白太守身边有些修士使唤并不稀奇。
待白太守留下最后这段意味深长的话离开,陈山手中紧握的斧头才被缓缓放下收起。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苏太婆,咱们硬闯的话,有几分胜算?”
苏小梨面色沉凝摇着头,她能现于人前的手段太有限,又没做足准备,要自己带着不相干的云螭离开不难,但若要将白太守看中的人强行带走,势必要被敌人强势反扑追捕。
“你们千万不要冲动,白太守他从朝廷归乡挂职时,身边带回了不少能人异士,这些年樊城里与他作对的人家都没有好下场。若到时事情败露,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不一定会取了我们母女的性命,但你们对他威胁太大就不一定了。”
这里是白太守的地盘,他既然心思恶毒坏事干多了,还不知给自己留了多少张底牌,与他硬碰硬并不可取。
陈山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念念和你被送进火坑!”
就在大家左右为难时,苏小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在电视里看过的桥段,。
“不如,我们找人假扮新娘,等送亲队伍把假新娘接走,院子外的暗哨撤走了,再让屠夫人和念念小姐悄悄离开。”
招数不怕老,好用就行了。
“这主意不错,等到他们把人接到太守府,你们早就走远了,至于我们要自个脱身也不难。”陈山闻言先是一喜,但很快两道浓眉紧蹙,“只是找谁来假扮新娘上花轿呢。”
屠夫人这些年过得清苦,院子里只有两个做粗活膀大腰圆的婆子,屠念念唯一的贴身丫鬟还是白太守从府里调过来的,卖身契都不在这边,根本就信不过。
况且白太守这些年在樊城百姓心里犹如个土皇帝般,一般人根本就没胆子和他作对。
陈山一个大男人不说了,屠夫人明日也得再结亲的队伍前露面。
苏小梨遗憾地叹息,她倒是愿意穿上好看的衣服首饰上花轿,可她现在这幅八十岁老妇的身形太佝偻弯曲,腰肢也不细软,和十六七岁的少女轻巧俏丽的身姿完全不一样,再加上那双枯槁不堪布满老年斑的手,到时候被人一看就得穿帮。
屠夫人和陈山隐晦地打量了苏小梨几眼,纷纷都失望地收回眼神。
最后屠夫人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一直默不出声的云螭:“这孩子的身形倒是和我家念念相似,就是矮了几寸,不过明日婚服尾拖够长,只要在鞋里加几只垫子就行了。”
是了,苏小梨打量起少年的身材,最开始在灵游镇见他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普通孩子,跟她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不仅身板结实气色红润,还长高了不少。
和十六岁的屠念念确实相差不了多少,起码比苏小梨自己更像。
云螭原本就是来打酱油的,对周围发生的事没发表过一点儿意见,这会儿忽然见众人都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一张俊秀的小脸绷得紧实双唇紧闭,目光冷淡地移向别处,丝毫不为所动。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地可怕,这毕竟是可能掉脑袋的危险事,陈山和屠夫人见云螭不搭腔也不好意思一昧强求。
苏小梨一把将云螭拉到后边耳房内,打算小声与他商议,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冷不丁挡了回来。
“你想都别想。”
“好云螭,求求你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小梨可怜巴巴地拉着云螭的小手来回轻轻晃悠,她这是太心急,把云螭当成她上辈子家里的弟弟,语气动作间完全不像个八十岁老人该有的样子,云螭再无知也有所察觉,觉得苏小梨自己顶上都比他去来得靠谱些。
“都说了他人死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再说只是嫁人,不一定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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