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灵山被暴雨包裹,白光撕裂天际,映得密林树影婆娑。
被沧耳剑斩杀之后的泰山妖碎成了一堆乱石,大雨冲刷走血腥,无数白骨尸骸在黑暗中露头,宛如从地狱爬出来一般恐怖。
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阴兵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剩在这里的是失去了灵魂控制的走尸,他们生前不知自己是何人,死后注定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大雨瓢泼,狂风骤起。
一抹极快的人影穿梭过密林,脚踏尸泥、手持长剑、满脸鲜血,狼狈不堪。
风吹起青衣猎猎作响,他浑身浴血,眼眸猩红,双目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即将逃匿的黑影,脚步如飞……
林影遮蔽光亮,将邪恶掩藏在了黑暗之下。
灵山的坍塌给凌飞雨等人送去了一条生路,同样也让他们只能龟缩于废墟之下苟延残喘。
乱石击碎了他们从溟海盗来的船,往前是阴界驻扎的九子城山脉,往后他们逃不出海。
“主上,可以换蛊了。”
断船撑起的废墟下,凌飞雨蜗居在角落里,受剑气震荡之后,他体内蛊消亡的速度快了许多。
原本尚还年轻的肌肤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下去,他抬起青白的手臂,声音如死尸咽气般沙哑:“有多少?”
在罗刹时,凌东南想用长生蛊控制他,只给他换了一半不到的蛊,眼下也快死得差不多了。
精妖跪在他脚边,低眉道:“回主上,只有三分之一的蛊虫。”
凌飞雨侧过头来,眼中死气沉沉。
精妖赶紧解释道:“主上恕罪,先前地宫塌陷,我养的蛊坛被尽数埋在了泰山妖的碎石之下,属下暂时只炼出来了这些,可以先为……”
“可恶!”凌飞雨狠狠跺了跺拐杖,骂道:“我原以为泰山妖能替本座扫清那群恶鬼障碍,没想叫冥一弦那老东西钻了空子!”
他恨得咬牙切齿:“一群见不得光的蝼蚁,最好别叫老子活着走出这里,否则,本座定要拿他们的头颅来祭奠!”
精妖吓低了腰,伏在地上。
“呵……”暗处传来冷笑,“就凭你,还想活着出去,简直可笑至极!”
凌飞雨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不过很快又缓和下来,然后转头看过去。
“义父,”他目光含笑,语气阴沉,“您还活着呢?”
凌东南被他下了蛊,整个人半瘫在废墟里。
他的身体同凌飞雨一样,没了新血液的维系,皮肤迅速衰老,就连身高都比以前矮去了半截。
不过凌飞雨毕竟比他年轻许多,就算不能及时换蛊,也暂且还能撑上个几月半载。
“哦~我倒是忘了,”凌飞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义父那日为了能活,跪在我脚边磕头求了好久,这才捡回一条命的。”
凌东南没了拐杖,靠胳膊艰难地从泥水中坐起来,好笑道:“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落到这副田地比本座高贵许多吗,现在你连这条破船都出不去,都只不过是在阴界找来之前垂死挣扎罢了。”
“还自称本座呢。”凌飞雨轻嗤一声,说:“义父您忘了我在罗刹时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他轻飘飘道:“我说过的,就算我失败了,至少义父您不再是挡在我跟前的绊脚石,只要我不死,迟早还会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哈哈哈!”凌东南仰脸长笑几声:“你所说的卷土重来,便是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凌飞雨拄着拐杖缓缓靠过去,说:“义父别着急,飞雨从来不讲大话,我说能出去那便是能出去,就像当初你选谁成为你手里的那把刀时,我说我可以变成最锋利的刃,鬼玺里的世界九死一生,我最后不也成功了?”
他抬起臂膀,掀开袖口,给他看:“义父您看,它在这里生长的好好的,飞雨是不是没让您失望?”
凌东南沉下脸色,转开目光。
凌飞雨满意地看着他:“义父放心,我能出去,不过……您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就不知道了。”
“出路,我已经让鱼青去寻了,至于蛊……”
精妖抬头接话道:“回主上,蛊霓裳已经去地宫那边找了,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属下便能替您换完。”
“很好,”凌飞雨笑了笑,居高临下看着他:“义父您听见了吗?”
凌东南不以为意,冷道:“那群鬼还没离开,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人嘛,有时候总得碰碰运气。”
“那日灵山山头,阴界那么多人围攻,不也没能拦住我?”
凌东南嗤声:“可那到手的南池湘山的钥匙,你拿回来了吗?”
“被人手底下两个最没用的小鬼截了胡,你——”
凌飞雨一把扼住他的咽喉,眼中杀意迸现,“义父,您放心,南池湘山我一定会去,您在黑暗里苟活了这么久,到死都一事无成,这些也就不劳您操心了。”
凌东南被掐得双目泛白,快要窒息,凌飞雨才将人狠狠摔回地上。
身体里的蛊越来越少了,他抬眸透过船缝看着灰蒙蒙的天际,有些急不可耐:“霓裳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精妖从地上站起来,算了时辰,说:“已有半晚了,属下也不知——”
话音未落,忽然,头顶传来一声炸响。
紧接着,那支撑在废墟之间的断壁残船便叫什么东西劈碎了,刺耳的雷鸣与骤雨灌进耳朵,精妖一抬眸,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凌飞雨被船木砸中,狼狈地爬起来。
精妖吓失了声,没有回答。
因为她看见黑暗里衣决起舞,一个人影立在废墟之上,手执长剑,剑气纵横,杀意腾腾。
前去寻找蛊虫的霓裳被他斩断了四肢,浓浓的血腥味散在暴雨中。
那人浑身翻腾着杀气,有那么一瞬间,让人仿佛坠进了地狱。
“冥若尘!”凌飞雨已经瞧见了他,后怕的退了两步,却仍强装镇定的站着,“你竟敢找到这里来!”
那人影不答话,头顶的闪电将天幕撕出了条缝,光亮打在他面上,寒意凛凛,不忍直视。
凌飞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瞧见他一双阴冷的眸子,如同恶鬼般阴森可怖。
“精妖,把杀戮放出来!”凌飞雨臂膀隐隐泛红,忌惮地往后退去。
精妖没应,恐惧的目光紧盯着那个人影,当看见他随意将手中鲜血淋漓的霓裳丢在了地上时,吓得失了声。
她从腰间摸索出锦囊,颤颤巍巍道:“老东西,别睡了!出……”
那人影闻声,冷眼看了她半秒,脚底一蹬,身影随着挥动的剑刃已到她跟前,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锦囊掉在地上,精妖被举至半空,狠狠丢出去砸进了碎石。
凌飞雨见状,那只巨臂紧握成拳,蠢蠢欲动:“你想做什么?!”
冥若尘阴森的眸中,红如嗜血,冷冷地道:“你说呢?”
话落,他猛地扬起长剑,对准凌飞雨的脖颈刺了过来。
凌飞雨侧身一躲,想要挥臂阻挡,可冥若尘预判了他的攻击,腾身一个恨天蹬踹在他胸口上。
“咳咳!”凌飞雨猝不及防,飞出去嵌进了石缝里。
闪电划破夜空,照得冥若尘冷峻的面上满是狠厉,他缓缓走近,五指扣在凌飞雨的脖颈上,声音森冷:“北城王是怎么死的?”
“我阿爹和予安体内的蛊到底是什么!”
凌飞雨老皱的面庞扭曲,艰难喘气:“你只身一人……到此,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告诉我!”冥若尘眉目深沉,眼里迸出杀意。
“本座不……不知道!”凌飞雨浸血的眼睛锁定在他身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他们怎么死的,冥王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是什么!”冥若尘手臂发颤,眸光如刃,“那蛊就究竟是什么!”
凌飞雨眼球倒吊,喉间溢出笑声。
“你找死!”沧耳杀气萦绕,在他掌心里微微发颤。
一抹黑影快速逼近,长剑应声而起,抵挡住了那道攻击。
“奶奶的,这剑学会护主了!”那团黑影晃晃悠悠退了几步,摇身化成一个粗狂人影。
冥若尘侧头 ,冷凝的眸盯住那个影子:“杀戮鬼!”
“哈哈哈!”杀戮鬼昂头长笑一声,“鬼小儿,还记得咋家呢。”
“你——”冥若尘眼尾扬起冰冷的弧线,在一声炸响中被击飞出去。
暴雨灌进废墟,淹没视线,凌飞雨从泥水中站起来,青白的面被闪电映得狰狞。
他高举臂膀,撕去手臂上束缚的衣物,放声大笑:“冥若尘啊冥若尘,你真够胆啊,竟敢一个人上山来!”
冥若尘啐了口血水,驻剑从泥泞中爬起来,猩红的双眸透着寒意。
“怎么,”凌飞雨冷嘲的看着他,“阴界那群鬼容不下你?你想通了要来投靠本座吗?”
杀戮鬼在旁哈哈一笑:“咋家瞧着,他倒像是被逼上来的。”
凌飞雨拾起拐杖,悠闲地掸了掸袖口的泥水:“若是来投靠,那你方才这般可就太没诚意了。”
冥若尘擦去唇角的鲜血,手提长剑,挪步靠近,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你给我阿爹和予安种的究竟是什么蛊!”
有杀戮鬼和精妖挡在身前,凌飞雨不怕他,面上笑意凛然:“怎么还是这个问题,人都已经死了,何必纠结——”
“告诉我真相!!”
雷鸣起,长剑刺破雨帘。
凌飞雨被杀戮鬼闪身护住,避开了攻击。
沧耳劈碎破船,乱石飞溅,冥若尘腾身而起接住剑,迎着惨白的闪电再次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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