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力跟不上了，应了声，然后转变进攻方向，朝礁岸杀去。

凌飞雨眉眼微挑，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手中的沧耳剑我了解一些。”

“当年我是阎君坐下的大长老，你爹是上一任驻都府王，南齐赠剑给他之后，我曾与他探讨过这把剑的剑境。”

冥若尘祭出剑刃，阻挡住眼前气势汹汹个而来的莲花头，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真相吗。”

凌飞雨身子微倾，双臂架在拐杖间：“我方才回想了一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那日在前山，你老子以命开剑杀死了泰山妖，后又在临死前为你强行开了沧耳的剑境。”

冥若尘指尖轻颤，剑柄在掌心中摇摇欲坠。

他继续道：“可你知道那老不死的东西连内力都没有，是如何替你开剑的吗？”

黑袍刺客交替着攻上来，冥若尘一个分心，被一只莲花头咬住了肩膀。

他没有犹豫，挥剑而起，狠狠斩在了锁链之间。鲜血四溅，闭合的莲花头快速收回，带去一片血肉。

“可真狠哪！”凌飞雨拂袖掩了掩视线，接着说：“沧耳剑被阎君先祖拾回阴界前，曾在尸海中埋藏了数千年，邪气极重，后虽被重新洗涤过，但它的剑境从未跌过。”

冥若尘奋力厮杀在黑袍刺客中，闻言抬眼看了看他，淡然道：“少说废话。”

凌飞雨与凌东南一样，都喜欢讲故事：“沧耳剑剑境共十境，一境为天地初开、二境为洪荒之始、三境万物生、四境剑灵成，五境浮光现世、六境化影随行……”

他说着，顿了顿：“你知道第七境是什么吗，强行开起那层剑境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冥若尘没有答话，因为他确实不知。

沧耳剑传至他手中时，已经遗失了原有的剑谱，他能将其参透靠得是摸索，甚至没人告诉过他沧耳剑的十层剑境是什么。

只有当他更上一层时，才会知晓这一层剑境的剑意究竟是何。

在没上灵山之前他的剑境只达到了第三境——万物生，能开山斧田的境界，然而这一境界在常人看来已经十分厉害了，因为在父亲之前也曾有人试着去参透它，但却迟迟突破不了。

后来，他在灵山脚下冲破了第四层。

再后来，在灵山一战中，他又进入到了第五层浮光剑意。

而父亲的最高剑境是在第六层，化影随行，这一剑境自沧耳问世以来已然是极致，对于所有剑客来说，能突破到这一层，已经相当于是顶峰。

所以，当初凌飞雨会说父亲只用是十年时间就将沧耳剑悟透了个彻底。

冥若尘也知道这一剑境出来意味着什么，剑境越高，需要消耗剑主的内力便越多。他当时与良穆两人合力才勉强稳住沧耳的第五层剑境，而父亲那时已然没了内力，一旦使出更高一层的剑境便必死无疑。

至于凌飞雨现在口中所说的强行开启第七层剑境的代价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对于一个内力正常的人来说或许是非生即死，但于早已必死的父亲而言……

“魂飞魄散！”凌飞雨仿佛能洞察他的内心所想，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话。

“什么……”冥若尘心头咯噔一下，手中的剑猛然往下坠了坠。

一抹剑影甩偏，原本退却出去的黑袍刺客见状，携着莲花锁链又再次攻了过来。

凌飞雨的话成功撼动了冥若尘的出剑速度，他的心神迷失在了那四字中。

黑袍刺客趁势抓住这一线之机，莲花暗刃骤开，数条锁链一转，带着必杀的寒意直刺向他的胸口。

冥若尘冷厉的眸里倒映出寒光，在锋刃逼近的一瞬间终于回神过来，剑柄在手中猛地翻转接住一招。

可他重心不稳，心神不宁，绽放的莲花刃在他的回击下纹丝不动，反而将他连连震退数步方才堪堪站稳脚步。

泥泞在脚下开出了花，冥若尘捂着心口驻剑半跪在地上，胸前的衣襟敞开了，在黑夜里泄出猩红的光芒。

远处的凌飞雨冷冷看着他，目光森然，抬手从袖中捏出一哨。

尖锐的哨声刺破耳膜，冥若尘还未来得及反应，昏暗中就见一利剑袭来，速度之快近乎眨眼之间。

“砰——”冥若尘瞳孔骤缩，腾身想避过，可凌飞雨说得对，这层剑境是他自己达不到境界，哪怕是阿爹替他开了剑，他也掌控不了。

沧耳第七层剑境名为星移，其曰速境，能在所有剑境的基础上将攻击速度提升百倍，但对剑主的内力与应变能力也相当高。

冥若尘不过是靠着捷径爬上来，才勉强支撑起这一剑境的，先前全神贯注还能与黑袍刺客周旋片刻，可一旦开始心神激荡，那速度与力量都会大打折扣。

“哈哈哈！”暴雨更盛，凌飞雨在远处仰天长笑。

“你看吧，我猜对了。”冥若尘撞在乱石间，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喷洒了一地。凌飞雨得意地看着他，“你老子用魂飞魄散的方式替你把剑开了，可那又如何呢，以你的资质根本无法驾驭第七剑境，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冥若尘呕了几大口血，艰难地从泥里爬起来。

今夜的雨太猛了，溟海里的水汹涌翻腾，浪过礁岸扑了上来，他孤立在那冰冷间，犹至绝境。

“怎么样啊，冥王殿下。”

身后海浪奔腾，凌飞雨拂袖挡下那些飞溅上来的水花，嘲弄地看着他：“都这样了，还不肯缴械投降吗？”

冥若尘冷冷的回望，凌厉的目光里，憎恶之意显露无余。

“呵……”凌飞雨没听到他回话，悠闲地敲了下杖上的骷髅头，抬指指他四下：“看看，这些都是我为你精心培养的，可还满意？”

冥若尘微侧眸，双眼横扫雨下，黑袍刺客逐渐围近。而在他们之间，不知何时混入了许多背着长剑的剑士。

那些与黑袍傀儡人不相同，他们的武器统一为剑，穿着也更显人性，应该是阳界中某以奉剑为主门派下的弟子，在死后被掳走尸体炼成的尸。

冥若尘方才就是被他们手中的剑刺伤的，不得不说，炼尸人真的很会物尽其用，这些阳界的剑士生前怂的跟狗似的没什么本事，但是他们习得剑术，在被炼成行尸之后变得十分强悍。

最重要的是，他们竟有供凌飞雨驱使的意识。

以冥若尘现在状况，光对付那些黑袍刺客都费劲，若再加上这些剑术暴增的修士，他继续打下去恐怕真的会如凌飞雨所说的那般，必死无疑！

天际雨没停歇，但隐隐泄出微光。

天要亮了。

冥若尘侧首，望向那汹涌的浪潮，这废墟间的污浊被尽数冲刷进海，底下犹如吞噬黑洞，仿佛要将天地淹没。

“你打算怎么帮我？”他的眼睛被深不见底的黑刺痛，垂眸冷不丁的问道。

“？”凌飞雨一时没听懂，偏头打量着他。

冥若尘没吭声，丢了手中的剑，歪歪倒倒朝他走去。

黑袍刺客见状，架势欲再攻。

凌飞雨掐了哨，拦下他们，冥若尘手里没了剑，他不怕他，笑了声：“冥王殿下，你……想要做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要帮我吗？”冥若尘散开的长发被风雨扬起，沾满血迹的面容略显疲惫，道：“我想知道凌大长老打算怎么帮。”

凌飞雨皱眉：“怎么，你想通了？”

冥若尘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道：“没想通，但是你明白我问的是什么。”

“唉！”凌飞雨叹息一声，随即说：“你想知道如何给你那魂飞魄散的老子修复灵魂？”

冥若尘不答，他顿了片刻又说：“那我告诉你方法，你又该怎么报答我？”

“鬼石给你。”冥若尘神色淡漠，轻飘飘道。

凌飞雨闻言微愣，狐疑地盯着他：“你当真？”

“嗯。”冥若尘行至他跟前，点点头，说：“你不是一直想拉拢我吗，我跟你走，只要我阿爹能魂魄归位，重下轮回。”

凌飞雨不信他：“就这么简单？”

冥若尘垂眉，底下眸色幽深，点头：“就这么简单。”

凌飞雨不答话了，虽然冥若尘扔了剑，又表现得十分诚恳无害，但他知道这人向来狡猾，不可轻信。

“本座能看出来冥王殿下十分有诚意，但是……”

他慢悠悠道：“想与你合作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仗都打完了，我们之间貌似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了吧？”

冥若尘抬眸：“你不想要鬼石？”

凌飞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要啊，不过，那与你有何干系？”

冥若尘冷冷一笑：“凌大长老的意思是？”

“意思嘛。”凌飞雨昂首看天，沉吟了会儿，才道：“你想要救你老子的方法，就得把鬼石刨出来给我。”

冥若尘捏紧袖下的拳，然后又缓缓松开，没吭声。

“怎么，你做不到？”

凌飞雨轻蔑地笑：“既然做不到那便……”

“给我一把刀。”冥若尘忽地开口。

“……”凌飞雨呆愣住，他伸出手去，“给我，鬼石现在就可以刨给你。”

凌飞雨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盯了他半晌，觉得他有鬼，但又无从拒绝的他的要求。

“嗯，给他。”

他朝杀戮鬼示意，杀戮鬼哈哈哈大笑起来，骂他真蠢，然后从精妖那里要来匕首。

冥若尘接过刀，平静地说：“鬼石是我的心脏，就这样刨出来我会死，那样我就不能送阿爹入轮回了……”

凌飞雨挑了挑眉：“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