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旸见事如此,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他知道今日拦不住冥若尘,遂也不再阻拦他。
听言被推出包围,栽坐在地上又爬起来,大声道:“冥若尘,你这个混蛋,你以为就凭你能走得了吗?”
喊着,他掷扇而出,还想上前帮忙。
可朝旸的剑挡在了他跟前:“他今日既要走,那事情就得他自己解决,你别掺和。”
听言急道:“他自己怎么解决,武司这么多人,他那是找死!”
“找死也是自找的。”朝旸揪住他的胳膊,严肃地说:“昨夜他一人独闯炼尸人大营都能活着回来,如果今日他能从武司手底下逃脱算他本事,若是逃不掉,你们谁也不许帮他。”
说罢,他又招呼云木与砚浓,不允他们插手。
砚浓看着冥若尘手中的长剑挥舞,立在原地迟疑了会儿,最终退了回来。
可云木却没退,他从小跟着冥若尘,是他的贴身侍卫,今日所有人都能退,唯独他不能。
“云木回来,你还愣着干什么?”砚浓见他无动于衷,催促道:“他要走,难道你也要跟着吗?”
云木向来温和的眉眼此时变得冷厉起来,他低沉地说:“我是殿下的侍卫,我与殿下共进退。”
砚浓被朝旸抓着,身子直往前窜:“你进退个屁,那是他的事情,与你何干,滚回来!”
云木拔剑扬起,寒声说:“家主与夫人已逝,冥氏一族没落,殿下身后没人了。”
砚浓急得牙呲欲裂,云木深深看他一眼,转而挥剑道:“今日殿下想去任何地方,我誓死追随,谁若阻他,我便杀谁!”
礁岸之上气氛骤冷,所有阴兵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无数长枪直指冥若尘。
云木手中剑刃泛出凌冽光泽,映出他异常坚定的目光。冥若尘看向他,眼底露出些许复杂神色:“你不该过来的。”
两人背对而立,同时攻出去。
云木毅然道:“殿下不该说这话,我是你唯一的手下,不管如何,我都是站在主子这边的!”
血光溅在面门上,冥若尘冷白的脸上微微一笑,骂了他声傻子。
这边,砚浓气得直跺脚:“这头倔驴!我看他是不要命了,本来叛贼有一个冥若尘就已经够了,他非要凑热闹,这下好了,今日不被杀死,回去也得坐牢坐死!”
听言盯着战况,接话道:“你这话最好是当着你家主子的面说,我倒想看看他会不会扒掉你一层皮!”
砚浓拂袖,哼了下,不吱声了。
冥若尘的剑法似乎在昨夜过后更为精进了,四位武司加上上百阴兵也没能将他拿下,甚至还被其攻得节节败退。
“冥若尘,你当真要做那叛立阴界的乱臣贼子?当真想成为人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卓炎先前说话呛人,冥若尘记着他的仇,专挑着他打。他手臂被划了条口子,也不再假惺惺装什么,直呼其名道:“冥若尘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竟敢与自己人刀剑相向,你还说你不是叛贼,我奉劝你立马缴械投降,不然鬼都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蹲的!”
冥若尘手中剑看似出手狠厉,实则并不伤人要害。
闻声,他冷笑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今日要我投降不可能,除非我死!”
“当真狂妄至极!”
卓炎退后半步,从一旁的阴兵腰间夺来号角。
号角如呜咽声大作,溟海浪潮扑涌,再有阴兵跳船而来。
冥若尘见状,身形骤然腾地而起,沧耳剑芒四射,来势凶猛,将攻近来的阴兵尽数击翻在地。
史炎武司本无意与之厮杀,可此时情形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他丢掉宽刃,亮出长枪。
“冥王殿下,收手吧!”他好言相劝道,“阎君还未下罪诏,你若回都便还有一线生机,若今日执意潜逃,那我们可就都难做了!”
冥若尘欲开口,这边卓炎已经攻上来了。
云木屈身一挡,金属碰撞,激起一片刺眼的火花。
“殿下,你先走!”云木咬牙,接了那一招,冲冥若尘道:“这边有我替您挡着!”
“想走,没门!”卓炎手中长枪旋转,枪身发出一阵嗡鸣,如毒蛇般直逼而去。
“殿下!”云木冷喝道,持剑迎战,缠斗住了卓炎。
卓炎不甘,高声命令:“拦住他,乱臣贼子今日休想逃出灵山一步!”
阴兵与其余三位武司一齐而上。
若冥若尘有心下杀手,那今日就算他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能将他拿下。
可如今状况是,他不想伤及无辜,武司与阴兵又铁了心要拿他。这样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旁,朝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是不想让冥若尘离开,可也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他要是死了,先不论良穆会如何,就是远在月良关的良筱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们两个老实待着!”
他一掌将听言与砚浓推出去数丈,自己则拔剑冲了上去。
包围圈内剑气炸响,冥若尘手下留情,可武司们与阴兵们并不会。朝旸腾身而起,落在他身后。
冥若尘反应迅速,手腕翻转,扬剑而来,朝旸举剑与之相挡。
阴兵被尽数震退,武司的长枪逼至朝旸后背时猛然收了回去。
朝旸趁乱逼着冥若尘退出一段距离,低声说:“你要离开可以,我不阻拦你,但是鬼玺与鬼石你交于我,我替你拦住武司与阴兵!”
冥若尘眉心蹙起,沉吟着回答:“我交不了,我要这两样东西还有用。”
朝旸面色微变,侧眸看了眼身后,沉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非要用鬼石鬼玺吗,你明知道阎君急于让武司带你回都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抱歉。”
冥若尘眸里无神,垂首说:“我必须要,朝将军替我与阎君说,待我用完自会回都领罪。”
“你这个浑小子,当真是要作死自己。”朝旸左右为难,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会死,但现在不能,”冥若尘知道他想帮自己,放缓了语气说:“谢谢将军两次为我说情拖延时间,日后若有机会定三叩九拜登门致谢,只是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离开。”
说罢,他欲做收剑之势。
朝旸却一把按住他:“你当真要走?日后当真回去?”
冥若尘严肃地点点头。
朝旸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若不是因为小穆,今日我是决计不会帮你的,记住你说的话,日后咱们鬼都再见。”
冥若尘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凝住看了他片刻,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再开口。
朝旸压紧了剑,锋利的刃逼近他的喉,说:“用你最擅长的剑境,攻击我,我接得住,记住要快狠准,这样我才能帮你拖延得住他们半刻。”
冥若尘迟疑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天际下沉,霞光现。
长剑的啸鸣声划破密林,冥若尘驻剑半跪于地,杀气凛然,势不可挡。
朝旸口露鲜红,以倒躺之姿飞出去,他右手紧握剑柄,在冥若尘发出嘶吼的同时,猛地出招,两剑剑意在半空相撞,激起尘埃万千。
武司被这股剑气逼得遮挡住了双眼,攻近来的阴兵尽数倒地。
“走……”
冥若尘衣决在狂风作响,看到了朝旸蠕动的口型,没有犹豫,身影遁形于一片灰迷之间。
云木滚在地上,一只手臂将他拽起来。冥若尘急声道:“跟我走!”
云木沉吟着看他,猛地摇摇头:“殿下你走吧,我留在这里替你拦住他们!”
“不用你拦,现在就走。”冥若尘知道他在想什么,催道:“快点,不然没时间了。”
云木也知道冥若尘要带他走,是想趁此机会放他离去,这一走,日后便再也不用回鬼都了。
“我不走!”他决然道:“我跟他们回去,我要去阎君大殿见阎君,告诉他们您并没有叛逃!”
“你还不够格!”冥若尘拽住他走,“从今往后,我不需要你了。”
“既然不需要,那是去是留殿下便不能替我做主。”云木甩开他。
冥若尘怔然:“你——”
云木用尽力气施出一掌,冥若尘不防,连跌数步,从背坡上滚了下去。
迷尘散去,武司们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看清情况时,冥若尘早已不知所踪。
朝旸被击飞,撞在礁石上,听言与砚浓吓得不轻,飞身上去将人救了起来。
“方才之事,别跟你哥说,那小子答应过我会回来的,别让他担心。”
听言愣怔地点点头:“嗯。”
云木丢了手中的剑,由着阴兵押解了下去。
砚浓恨铁不成钢,也跟着追了去。
这么多人都没能拦住一个冥若尘,卓炎气得不行,命令人带领了一队阴兵下山去追,丝毫没有怀疑到朝旸身上来。
只有那史炎武司神色复杂,看向朝旸的目光露出几分不善。
朝旸撇开眸,他下令道:“所有人,泊船靠岸,收拾着装行李,立刻启程回都!”
卓炎不悦:“就这么回去吗,那叛贼逃了,我们该如何向阎君交代?”
史炎道:“阎君此次遣我们领兵前来,最主要是为了炼尸人,其次才是冥王,总不能因为他的逃了,这灵山的战事战报就不呈上去了。”
“况且,那冥王逃了不一定不回来,咱们只需留小队人马追踪即刻,剩下的……”他目光又转向礁石,顿了顿才说:“待他回去那日,鬼都还有文司与八百鬼官等着他。”
朝旸脸色沉下,握了握听言的手:“走吧,先上船。”
卓炎顺着他的目光看,问道:“那鬼玺鬼石呢,该如何呈报?”
“我先前逼问过冥王,他说并未在他手中。”朝旸在路过他们时率先回答,底下听言的手微颤,他掩了下去。
史炎冷笑:“那是,反正阎君命我们上灵山时,也没明确指出必须要将鬼玺鬼石带回去,阎君自始至终想拿的不过是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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