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公子,你好。”那少年闻言露出笑容,朝他伸出手来,说:“我叫南……阿潇。”
他话语顿了下,微笑着改口道:“我是跟着穆叔叔一起从阴界来的,你叫我阿潇就好啦!”
余千晨听见他唤良穆叔叔,眉头微微一皱,轻点了下头。
南潇方才差点自爆姓氏,尴尬地挠挠头,转移话题道:“我们此次也是为查行尸一事而来,方才听余公子说要出去,不知能否带我们一起?”
“你们也是来查行尸的?”余千晨问的是少年,可目光却慢慢转向一旁的良穆。
“嗯。”良穆应了声。
听言道:“方才我与你说的事情也是这个,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就……”
“走吧。”余千晨没听他讲完,转身对那少年道:“不过……你带来的人太多,走在街上过于扎眼,还是先让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哦,对。”南潇笑道:“我还差点给搞忘了,多谢余公子提醒。”
“去我府上吧。”听言也不在意余千晨摆了冷脸给他,从袖中摸了一个牌子出来递给南潇,“东边的巷子一直走到底,里面便是我住的地方,阿潇你先让他们过去。”
“好。”
南潇转身吩咐了几句,便让那些手下离开了。
余千晨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轻抬眸看了良穆一眼,径直走了。
几人跟上,良穆走在最后,神色有些复杂,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辰时已到,这个时辰街上人流多了起来,但有一条街道没人敢多待,除了一些胆子大的驻足观看,其余人都以手捂鼻快速躲开了。
“少主,就在前面。”
时月领着路,几人一路快步至此。
扑面而来的一股尸臭熏的人鼻头发酸,时月快要吐了:“怎么这么臭啊,不是说人是刚死的吗,这闻着怎么感觉像死了十天半月似的。”
余千晨远远看见,街道旁的摊位里边淌着一片黑色,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那液体……与行尸被击杀之后留下的尸液太相似了。
他提剑快步上前,后面良穆几人紧紧跟着,面对如此恶心难闻的东西,那身后的少年表现的很冷静,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娇气的孩子。
而旁侧,一贯矫情不喜污秽的听言,这一次竟也没有抱怨。
余千晨不知这一百多年来,他们到底改变了多少,但曾经性格跳跃的人忽然变得这么沉稳,他倒有些不习惯,脚步一顿说:“如果有实在受不了这味道的,就别走太近了。”
听言笑了声道:“余公子可别瞧不起我们呀,我们既然来此查行尸,又怎么可能被区区尸臭熏住。”
包子摊位前还有些路人在看稀奇,余千晨吩咐时月打发走了他们,才说:“瞧不起谈不上,我只是见言王殿下一身花白,怕你染了晦气。”
“是么。”听言觉着这话语气很熟悉,眉睫一挑,“你也穿着白衣,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余千晨轻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今日日头出的早,淌在地上的液体已经快要凝固了,余千晨卷衣袖用指尖在那液体上抹了一点,凑在鼻尖闻了闻。
妥妥的尸液,错不了。
听言见他闻了这么臭的东西,还能面不改色,侧眸冲良穆使了个眼神。
良穆神色微动,看明白了听言的意思,今日的余千晨,似乎的确与半月以前的余千晨大不相同了。
“时月,你再讲一遍,你说这人是怎么死的?”
余千晨倒没注意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忍着恶臭,慢慢将那尸液间的衣物翻了过来。
“目睹的城民都说是化掉的,”时月被熏的眼泪直流,坚持着说:“他被买包子的客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然后没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你去找个见过的人再问问具体情况。”
余千晨蹲在地上,检查着衣物底下被遮盖住的一团烂肉,眉间拧成一条线。
这人死的太蹊跷了,死状也极为诡异,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一滩烂肉。
“你确定这人是刚刚才死的吗,”听言看着那滩肉泥,终于有些变了脸色,说:“我看着怎么像是一具死了很久,已经腐烂的陈尸啊。”
余千晨没有理他,起身在摊位上找了根木棍子,将衣裳和烂肉分离开。
南潇见状,也撩了袖子上前帮忙,听言想阻止,但思考了下又将胳膊收了回来。
两人拿着棍子在肉泥里翻看,良穆开口道:“这尸体没有内脏,血肉也很少,除了已经流干的尸水和血之外,剩下的这些应该是皮肉。”
南潇学着余千晨,把还算完整的皮肉挑出来,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内脏和血肉又去哪里了?”
听言接话道:“难道当真与时月说的一样,化掉了?”
“不是。”余千晨否定他,沉吟着说:“应该是被吃掉了。”
“啊?”听言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滩肉,“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能在人死后两个时辰不到就把尸体吃成这样?”
余千晨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同时握着木棍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这是?”南潇也瞧见了他发现的东西。
那滩烂肉被挑拣后,在最底下有大团黑色的,正在疯狂蠕动的虫子,混合着恶臭的气味与腐烂的皮肉,看的人头皮发麻。
霎时,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一阵反胃。
听言捂住自己的喉,后退两步:“他妈……我受不了了。”
说罢,便逃似的躲到一旁,开始吐了起来。
“余公子,我也……不行了。”南潇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场景,虽然比同年纪的时月要沉稳冷静许多,但还是没能坚持下来。
余千晨强忍着喉头的不适,看了眼不远处结伴作呕的两人,抬眸对良穆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人不是正常死亡的……”
“是生前被这虫子吃空了血肉而死。”良穆点点头,接过话,“只留下了一具躯壳,里面装着腐烂的皮肉和尸液,因为有虫子支配着,所以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躯壳受到伤害,就该原形毕露了。”
余千晨没否定,掌心凝法,将那团恶心的虫子扼杀在肉泥中,只留下了一条活着用于观察。
“那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虫子吗?”
良穆皱了皱眉,说:“形体似蛭蝚,不过不会是这种东西。”
余千晨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他:“连你也不认识吗?”
良穆垂下眸,他又道:“忘了跟你说,这段时日城外出现的行尸越来越多了,我发现每一具行尸被击杀后都会留下一条这样的虫子。”
“每具都有吗?”良穆神色微沉,“如此说来,那行尸有可能不是幻术所致?”
“暂时还不确定。”
余千晨回忆着,说:“那日我们在城外坟地遇见的那批行尸,兴许与后面出现的是同一批,但当时我们在击杀它们后没看见虫子。”
“应该是有的,”良穆低眸瞧着地,“也许是我们当时没注意。”
余千晨将那条活着的虫子捉了用小瓶装上,良穆摸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手,他没接,说:“我杀死的那具没有,当时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击杀它之后就只剩下了一滩血水。”
良穆收回手,眸光有些神伤,
余千晨神情自若,又说:“还有一个疑点,我当时被咬了,也昏迷了,但昏迷的时间很短,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近段时间,城中被行尸咬过的人,至少昏迷也有三日以上,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包子摊,想了片刻道:“这个包子摊的商贩我认识,是住在城西窄巷子的王大爷,他是除我之外最早被咬的那批人里的其中一个,当时昏迷了五日才醒来。”
良穆侧眸:“你的意思是?”
“我不说,你也该懂。”
余千晨在包子摊上找了工具,将地上的腐肉和衣服用布包在一块儿放好,才道:“不过原因还有待证实,等时月回来,问问具体情况再说。”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这王大爷的死也许还只是个开端。”
良穆没应声,安静地看着他,像是被他认真的模样吸引住了似的。余千晨忽然侧头,与他视线撞在一起,他也没躲。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余千晨快速移开了目光。
他推起包子推车往前走,边走边说:“这食人血肉的虫子很诡异,要是所有出现的行尸都与其有关,那我们必须先弄清楚它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事情交给我吧。”良穆回过神,上前帮着他一起推,“晚些时候我让人查查,看看鬼都那边有没有记载。”
余千晨轻笑了笑,说:“那就谢谢穆王殿下了。”
良穆闻言眉头微皱,低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唤我,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余千晨愣了下,随即道:“好像也是,人间不比你们阴界,这样称呼容易暴露你的身份,我还是唤你良穆吧。”
良穆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细微的疑惑,沉默半晌才又问:“你那天……怎么突然就走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两人将推车推到了人少的小巷子里,暂时避开了外面路人的视线。
“什么你做的不够好?”
余千晨一时还没听明白,取了帕子擦额头的汗,顺便等离开的时月回来。
良穆背靠墙壁,与他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四目相对时,他说:“……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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