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暑气开始消退的时候,谢文安接了一个工作,与以往自己前往不同的是,这次工作有专门的人来接。
来车是一辆军用吉普,司机立正站在车门边,看到谢文安,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份证,便让他上了车。
穿过海城繁华的市中心,车开进了东郊的山里,途中经过几道专人把守的岗哨,最终停在了一幢小洋楼旁。
房子门前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很低调但又很庄重。
谢文安接过很多有钱人家的工作,可眼下这户明显不是一个富字可以比拟的,光进来前的几次盘问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绝非一般的地位。
他有些紧张,暗中握紧了自己的包带。
司机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是下车进屋带了个女人出来,五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围裙,看样子是这家的保姆。
谢文安拘谨地笑了笑,做了自我介绍。
女人笑的很和蔼,让他叫自己芳姨,然后朝着司机摆摆手就引着谢文安走进了房子。
房子内部是很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不能说合理但都很规正,带着浓弄的生活气息。
谢文安一边看一边开始在心里规划布局,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一个成熟的家居收纳师敬职敬业的表现。
芳姨給谢文安倒了杯水,同来时经过的每道卡口一样细细询问了一遍才开始进入正题。
“小谢同志,你这次主要的工作就是整理他们房间的衣服,大人们的还好说,主要就是那几个孩子们的。”像是想起了什么,芳姨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明明不常回家,却还是有那么多衣服。”
没有一丝埋怨在里面,相反,更多地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谢文安乖巧的应了声,心想应该都是大学生,正是热爱自由的年纪,追求时尚也无可厚非。
见他喝完水,芳姨带他上了楼,说是有个孩子还没起床,让谢文安先从大人房开始。
既然明确指明是需要整理衣服,谢文安很规矩的并没有四处看,一进房间就直奔衣柜而去,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抱到床上,按照花色与场合区分好,再按照人的使用习惯,开始一件一件整理起来。
期间他听到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很慢,然后一道低沉带着微哑的嗓音在喊芳姨。
“芳姨,豆包呢?”
豆包?红豆包还是绿豆包?谢文安思绪一偏,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他喜欢吃甜食,糯唧唧的那种尤为喜欢。
大人房整理的很快,因为衣服并没有很多,将最后一件放进衣柜关门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文安以为是芳姨,脸上添了点乖巧的笑意转头看去。
“芳姨,下一个房间在……”
他声音戛然而止,来人不是芳姨,是一个身高很高的男人,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正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打量自己。
谢文安第一时间回避了对方的视线,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肩背已经不易察觉的紧绷起来。
对于陌生同性,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感,尤其是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男人,那种感觉更甚。
赵辰平只是听芳姨说整理师来了好奇上来看一眼,没想到那人侧影还有点熟悉,正在疑惑时,他看到了那人脸上痂皮脱落后未愈的红痕,还有喉结上那颗抓人眼球的痣。
居然是他,谢文安。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赵辰平开口问:“你是整理师?”
“嗯,家居收纳师。”谢文安垂着眼回答了一句。
赵辰平低喃着跟着重复了一遍,屈指敲了一下门,想要勾起那人低垂的视线。
“你刚才是想问下一个房间在哪儿是吧?”
对方快速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点了点头,像是一只警觉地小动物一样。
赵辰平眼里漫上一丝笑意,无声了挑了下眉头。
“跟我来吧。”说完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谢文安隔着三米远的距离跟在那人身后,目光所至的最远处是那人的脚及大半个小腿。
随着走路的动作,跟腱绷紧,小腿上的肌肉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他想“被这双脚踹一下应该会死人吧。”
突然前方脚步一停,脚尖一旋朝着谢文安的方向站定,他立马收回自己乱飞的思绪,安静的站在了原地。
赵辰平本来只想领人过来的,但看谢文安的列反应,男人骨子里那点恶劣趣味开始作祟。
他朝着前方迈了一步,对方也跟着后退了一步,看虚抬的另一只脚,完全是预备着继续后退的样子。
又试探着抬起一只脚,果不其然,谢文安毫不犹豫的又朝后走了一步。
“你怕我。”带着点恶趣味达成的得瑟,赵辰平肯定的说道。
对方依然没有抬眼,只是很轻的摇了摇头,垂落的发丝扫过低垂的眼睫,擦着未愈的红痕晃了晃。
赵辰平看着他的脸,心道这么久了伤疤居然还没好,不知是那天下手太重,还是这人脸皮太嫩的缘故。
一种名为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赵辰平躁动的恶劣慢慢熄了火。
他想问对方是不是没摸祛疤的药,可一想到自己才赔了五十块钱,这句话就怎么都问不出口。
谢文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门口那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变得很安静,他觉得有些尴尬,权衡着该怎么开口才能逃离这个境遇。
脸上有点痒,他抬手挠了一下,顺手就将盖住脸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我……我要继续工作了,谢谢您带我过来。”
赵辰平没做声,侧过身推开了他大哥房间的门。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贴墙走的动作,他难得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凶了。
从小亲戚就都说他长相随他爸,五官俊美但棱角过硬,看上去就不好相与,相处久了才能他脾气性格随他妈,和善的很。
也难怪谢文安怕他,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谢先生做这行多久了?”抱着想亲近一点的想法,赵辰平主动打开了话匣。
谢文安正在看衣柜的布局,闻言愣了一下,握着柜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话头在喉间滚了几下才出口说道:“七八年了。”
赵辰平有点惊讶,谢文安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要是按照八年算的话,那应该是刚成年就开始工作了。
“谢先生今年多大了?”感觉自己问的太过直白,赵辰平又补充了一句“我二十六,觉得咱俩应该差不多吧。”
谢文安将衣服抱到床上,转身时没忍住看了一眼门口的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工作时雇主在一旁聊天的状况,放在平时他也能脸上挂个笑,浅聊几句,但那几乎都是面对女性雇主的。
换成同性,他真的感觉压力很大。
但不回话又显得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话。
“二十九。”
这次赵辰平是被实在的震惊到了,没想到谢文安居然比自己还大三岁,但那张脸,撇开因自己而产生的伤疤来看,说他十九都有人信。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谢文安不想再继续和对方聊天,手下动作快起来,在他的认知里,总不会有人没眼力到在别人忙碌的时候还要撩闲的。
但显然他小觑了赵辰平。
从开始到结束,他几乎都没有停下过话头,到最后站累了,甚至还坐在床边帮着一边叠衣服一边聊。
就好像两人不是雇佣关系,而是正在相亲。
“谢先生小时候话也这么少么?”帮着关上衣柜门,赵辰平一手搭在门上一手随便朝后捋了把头发。
美式前刺的发型其实不用这么做,但也许是聊到兴头上了,动作也就随意了起来。
他略微垂眼看着与自己隔着两步远的谢文安,从这角度,他能看到对方的发璇和旁边的一个疤。
“这是……”
“不记得了。”
两人同时开口,谢文安说完率先朝门口走去,经过赵辰平身旁时,他看清那是个一寸左右的疤,从发璇开始,延伸到发丝里。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赵辰平敏锐的嗅到谢文安身上落上了一丝沉郁,不动声色但是没办法忽视的那种。
他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默默转身跟着谢文安走了出去,在走廊上踌躇了半晌,将对方带到了妹妹的门口。
“这是我小妹的房间,衣服特别多,麻……辛苦你了。”
谢文安垂着眼提起嘴角浅笑一下,说了一句不会就打开门走了进去,他以为那人还会在跟上来,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只是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就下楼去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压力之源消失了,所以在看到这个房间那慢慢的一衣帽间衣服时也并没有生出很多疲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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