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修)

端午之日,京中各府皆在门眉上插上菖蒲、艾条,更甚者制成花环佩戴,以此驱瘴。

各家郎君娘子皆做足了打扮,今日在澄湖上,有朝廷选拔出的龙舟队进行赛龙舟活动,及至用了午饭后,澄湖边围满了城中百姓。

宰相府的西角门是府中最偏僻的一处小门,平日里就连仆役都鲜少从这出府。

淮慕池压制着心中情绪,刘记的首饰匣子皆是独一无二的,他那日不可能看错,那叫花子手中拿着的,定然是他送给湘娘的步摇。

他上前从叫花子手中抢过,那叫花子拿得稳当,丝毫不肯放手,还道是府中的婢女丢出来的,他捡到了便是他的。

让淮慕池又花了好些银子才从他手中买下,待他打开时,果不其然是他送的那支步摇,只是这是他花光了所有积蓄的,只为湘娘开心,他不敢想是湘娘命人丢的,只当是府中下人手脚不干净,偷拿出来典当,而不小心遗落的罢了。

这时他站在白露湘面前,并未质问她,但仍有试探道:“湘娘,我送你的步摇为何不曾见你戴过?”

白露湘早已将此事抛至脑后,未曾想他竟提了,只好找个借口敷衍过去,“那步摇太隆重了些,平日在府中戴此物便是大材小用了。”

“今日端午,澄湖有赛龙舟,不若你今日便戴上罢,我们一同去看。”淮慕池期待道,此刻他不介意她是否戴此步摇,只想着她能同他一起。

街上的郎君和娘子皆是成双成对的,他自是羡慕。

“今日何等好机会!你应当同白露生一起同游,好让她对你的情意更深些,你说将我交给你的事儿放心里了,可我总觉你根本不在乎我说的话。”白露湘恼怒道。

白露生,又是白露生。

淮慕池黯然神伤,心里只觉带着一股气,难道在此之前,她都不能同他有过多的接触吗?

“我不明白,湘娘你为何要这般对她,你让我违背自己的心,可她日后若是知道是我们的计谋,该多伤怀!你同我好好的,我如今功名有了,能给你幸福!”淮慕池上前紧拉住白露湘的手臂。

白露湘暗觉吃痛,想甩开他的手却觉她的力道不足他的万分之一。

这时她不再挣扎,盯着淮慕池的眼睛十分恼怒道:“我待她好,她呢?自她入府,处处拿着我的东西,她安安心心在南疆,我们互不侵犯,这不好吗?那我的委屈向谁说去!”言罢,眸中盈起了泪水。

淮慕池瞧她这般,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一时心软,只好低声哄道:“是我不好,湘娘,我做便是了,只是这些违心事儿,万不可由你来。”

白露湘理了理情绪,最终沉声道:“只能暂时委屈你,待这事儿过去,我们便好好地过日子。”

淮慕池一听她这承诺,便打起了精神,先前步摇的事儿早已不再计较,待替她拭了泪水,便到宰相府大门递帖子邀露生出府。

秦姝安同秦玉夜早已占据了澄湖桥中最佳的位置,此处能将湖中景色尽览,待龙舟大赛开始时,也能将整个赛况看得一清二楚。

“二娘怎么还不来……”秦姝安摘着手中的花瓣嘟起嘴道。

话音甫落,她朝桥头望了望,正好看到露生朝此行来,她欢喜地正欲招手,却见露生身旁还有个淮慕池,面上的笑一瞬间消弭。

秦姝安哼了一声,赌气地将手中的蔷薇花重重扔在地上,立刻跑上前挤在淮慕池和露生的中间,并挽起了露生的臂弯。

“二娘,我同三哥哥已然等久了,我可替你占了好位置,快来。”秦姝安全然不在意淮慕池在一旁,将露生拉起快步走到方才的位置,并让露生站在秦玉夜同她的中间,不留一点缝隙给淮慕池。

露生笑了笑,将一个香囊递给秦姝安,香囊清香四溢,同平日的花香和特制的香料不同,此由朱砂、雄黄、香药而制,是端午独有的。

“这香囊有驱邪避瘟之效,方才来时瞧见街边有卖的,我给公主戴上。”言罢,露生将香囊佩在了秦姝安的腰间。

秦姝安似是十分喜欢,拿起来瞧了瞧,又转了转,最终蹭了蹭露生的手臂,“二娘送的我都喜欢。”

及至淮慕池走来同秦玉夜和秦姝安行过礼,秦姝安方才记得还有个人跟着,她看了眼淮慕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而后更是拉紧露生。

澄湖中一共有五条龙舟立于水面之上,分别是赤橙玄蓝绿五色,每条龙舟上分别有划手二十人,鼓手一人。

随着一旁的堂鼓发出雷霆声势,百姓的欢呼热情也达到了最高,湖中的气氛被渲染到了极点,更有甚着同旁人打了赌,现下便开始给自己所赌上的龙舟打气。

“听闻人们爱用龙舟打赌,这么光看着,总缺了些意思,不如娘子也来赌一赌?”秦玉夜眼观湖中的龙舟,这时终于出了声。

露生抬眸看了看秦玉夜,却见他眸中似有万般星辰,可若是定睛多看,便会将人吸进去,棱角分明的五官非常人能及,她顺着目光而下,将视线落在他脖上的喉骨,看了一会儿,便觉面颊发热,心跳亦加快了些。

她不免挪开目光,待定了定心神,才轻声问道:“不知是怎么个赌法?”

“三哥哥你快说!”一旁的秦姝安却似是比他们还要开心,面上的愉悦是由心而发,而此不是因着这场赌注,而是因着她三哥哥终于主动了。

“姝安喜欢什么颜色?”秦玉夜别过头温声道,看似是在问秦姝安,实则在观察露生的神色。

“赤色和蓝色!上次三哥哥和二娘制的香烛便是选的这两个颜色。”秦姝安笑道。

“好,那便按姝安的选择来,娘子选蓝色,我选赤色,至于赌注嘛,姝安一向喜欢娘子,若是赤色先过终点,娘子今日便同我们一起,反之,娘子可同淮状元同游街市,如何?”秦玉夜挑了挑眉,似是信心十足。

他又看了看身后的淮慕池,见他出了神,显然并未把心思放于此。

先前他让露生靠近淮慕池,本想让她先倾慕于淮慕池,待知道淮慕池的心思,她定然对淮慕池心如死灰。

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堂鼓间歇停顿,直至再响起时,伴随着击鼓人铿锵有力的一声令下,澄湖中五支龙舟队奋力而行。

秦姝安抿着唇,两眼定定地瞧着赤色和蓝色两条龙舟,心中不免泛起紧张之意。

她默念着,赤色一定要赢,这样二娘就可以和三哥哥一起了。

秦玉夜却是十分淡然,似是胜券在握。

澄湖中,一声令下,最先是蓝色龙舟领先,瞧着赤色逐渐落后许多,秦姝安蹙着眉头,鼓起了腮帮子。

秦玉夜侧过头去看了看露生,她今日着的是杏色团花儒裙,千黛绿的对襟衫,净显她典雅的气质,头上依旧簪着那支粉玉荷花簪,想来她是十分喜欢这簪子的,白净的手腕上除去郡主送她的那块玉镯,还有南香寺淮慕池送她的红绳。

如此看来,她显然是花了心思,将淮慕池送她的物件皆佩至身上,只可惜,她会错了意。

此刻瞧她的神色,竟见她看得是十分倾注,面上还泛起微微的笑意。

如此日子,露生自是想同淮慕池多走走的,平日在府中都不曾见到,自回京来,她同淮慕池只在南香寺那日见过一面,且碍于人多眼杂,淮慕池并不同在南疆那般时常给她送点心之类的,回了京更是谨慎起来。

澄湖中的龙舟是愈演愈烈,不过小半刻钟,赤色便奇袭而上,蓝色落后半分。

秦姝安见状双手一拍,激动地跳了跳,指着湖中赤色的龙舟道:“三哥哥快看!赤色要赢了!”

秦玉夜并未诧异,但这时他笑了笑,“看来娘子今日只能与我们同行了。”

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露生又怎能奢望同淮慕池一起呢?

言罢,那赤色龙船快划到终点时,其中一名划手却乱了阵脚,一瞬便打乱了他身旁其他划手的节奏,两边划手节奏不一,及至终点时龙船便侧翻了。

龙船侧翻是每年都常有的事儿,划手也都是会泅水的,故而并不影响其余人的继续,只有周遭观赛的百姓一阵唏嘘,大多都是赌着赤色龙船赢的人。

秦玉夜瞧见此状,面上的笑意一瞬消失,眉头紧蹙一瞬,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攥着。

露生转过身同秦玉夜行过礼,由心笑道:“殿下,实在抱歉,今日便不能陪殿下同公主了。”

身后的淮慕池瞬感失落,可因着白露湘的话,他还是同秦玉夜和秦姝安恭敬笑道:“殿下,公主,失陪了。”随后对露生道:“二娘,走罢。”

这话于秦玉夜来说实在讽刺,可赌注是他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总不好说话不算话。

一旁的秦姝安倒是不愿,尤其看到淮慕池那副嘴脸,她更不愿露生同他一起,好好的龙船为何会翻,这龙舟队也太不靠谱了。

不行,不能让二娘同淮慕池一起。

思及此,秦姝安上前行至露生和淮慕池的中间,摇着露生的手软软道:“二娘~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便陪陪我嘛,二娘~”

“姝安。”秦玉夜假意厉声斥责秦姝安的行为,可却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姝安便不同了。

要说秦姝安和二皇子秦玉礼都是良妃所出,按理说更为亲近才是,可秦姝安却更喜秦玉夜这个三哥哥,只因秦玉礼平日勤于朝中事务,让秦姝安觉着无趣。

相处久了,便能知对方所想,这不,秦玉夜给她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什么意思,她给秦玉夜回了个眼色。

包在她身上!

随后一直摇着露生的手,作出委屈状,“淮状元日日在宫外,可我不一样,我出宫还要父亲的同意,近来母亲身子不适,日后我能出宫的次数便更少了,二娘你说是不是?”

露生讪讪一笑,是这么个理,可她同淮慕池也不能时常相见,这下她犯起了难。

最终露生将目光投到淮慕池身上,“公主所言极是,不若下次再寻些日子出来罢。”

淮慕池未料到她会这般说,这结果自是合他的意,可他不能这么自私,故而往前欲站在露生身旁。

秦姝安瞧见他此状,快速地堵住他的路。

淮慕池暗叹一气,只好道:“下一次不知何时,我愈渐繁忙,恐二娘要等许久。”

“我下一次也不知道何时,就这么决定了!”秦姝安朝淮慕池扬起下巴,再挑起眉头,假意严肃道。

淮慕池见状,只好同秦姝安拱手作揖赔罪,并默许了此决定。

“走罢二娘。”秦姝安哼过一声,拉起露生便往闹市处走去。

淮慕池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低头浅笑,亦往市集走去。

今日商贩多,或许能买到些新鲜的玩意给三娘。

秦姝安在宫里头待贯了,见惯各国各邦的名贵东西,更是稀罕民间这些新鲜玩意。

她紧拉露生的手,发现她仍将红色手绳戴着时,心底便觉着十分不悦,秦玉夜同她说,这是淮慕池上次在南香寺给露生戴上的。

想来这淮慕池对二娘也有心思,这不可!二娘只能是她三哥哥的!

路过了一个个商贩,拿起摊上的东西瞧过后便又去瞧下一个,最后她扯过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时闻的衣袖,“我要买的东西可多了,时闻你跟我一起,负责给我提东西。”

随后对秦玉夜和露生展笑,“二娘你同三哥哥慢慢逛,我们酉时在范宅园子见。”

言罢,露生还未来得及言语,秦姝安便拉过时闻拐进了另一条道。

她只好转头抬眸同秦玉夜对视一番,讪讪笑过。

“她性子一向如此,在宫中人人都让着她,若是有冒犯娘子,我替她向你赔罪。”秦玉夜亦同她笑道。

露生摇摇头,“公主的性子率真,我是十分喜欢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外头,殿下可要保护好公主。”

秦玉夜觉着好笑,她竟担心起别人了,“她平日在宫中不常出来,倒是娘子,可得防着存不轨之心的人。”

瞧见露生缄默后,他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香囊,是同先前露生送给秦姝安的那个一般。

端午之日十步之内便有卖此物的,基本人人都会买一个并不足为奇。

秦玉夜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而后递到露生跟前,“我本是给姝安买的,如今你的给她了,我一个男子也无需驱邪避瘟,仍了倒也可惜,不如娘子收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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