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处于过度的震惊,楚安然一时都缓不出来。直到晚上的宴席开始,她都不大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是真的。
她做梦都希望有哪家的姑娘能够收了袁士涵这个不懂事的家伙,她想过了除了自己之外的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和嘉郡主。
他们二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袁士涵说,原本是因为他的马车在路上撞见了和嘉郡主的马车,那时的袁士涵刚刚跟秦斯年打过一架之后惨败,半路上遇到了那样的马车挡她的路,更是气愤,下去就跟那和嘉郡主吵了一架。
和嘉郡主想必是因为赶走了那钟雪瑶那心机女心情大好,倒也没有因为袁士涵的粗鲁太过生气。就当是看到了一个疯子一般上了马车。
就是她那个看似毫不在意的一瞥,竟然就撇进了袁士涵的心里。之前在金玉轩里两个人倒也见了一次,不过那和嘉郡主当时忙着跟钟雪瑶吵架,却是未曾多看袁士涵一眼,所以袁士涵倒也没怎么记在心上。
怎么偏偏就这一次……
疯了!看上了和嘉郡主那个不好惹的。也不知道他得废上多少努力才能将那家伙给追到手里,这也难怪他会病急乱投医到拜秦斯年为师。
看他如今这兴奋的样子,大概也不知道和嘉郡主明日就要跟涵王妃离开,今生能不能再踏进杨苏的这块地皮都不一定呢。
“楚安然,想什么呢?到你了。”
三夫人在楚安然的身旁戳了戳她的手臂,楚安然匆忙回过了身来,抬起了头,这才发现他的二哥哥和三哥哥他们都在朝着自己疯狂的递眼色。
楚安然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真是,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会想着小袁公子那些破事,他的事情放在什么时候去想不好?
“母亲,女儿在此,祝您青春永驻,寿比南山,儿子女儿一个比一个听您的话,与父亲一声恩爱和鸣。”
“亏你是兰亭公子和梅隐公子两个人教出来的学生,竟然也就只会这么几句。”
“虽然是最实在的几句,却也是最实在的,倒是比那些文绉绉的听上去顺耳的多,难道不是?”
楚夫人低头笑笑,也没有反驳。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我就是承你吉言,只盼着你们真的能好好的听我的话,将来莫要在给我惹事。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可别一个接一个的给我在家里赖着。”
楚元成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倒是一旁的小十六和小十七笑的合不拢嘴。
“还有,同样的祝福也要送给我们四姐姐四姐夫和他们的小团子。”
四姐笑着点头,十分欣喜的结果了安然送来的礼物。
有了楚安然这个见到的先例,后面弟弟妹妹的祝福语也都变的简单自在了些,到后面简略的几乎赴宴,却说的楚夫人心花怒放,面色通红,脸上的笑意无论怎么收都收不住了。
“行了,该说的话也该说了,我们再座的都是一家人,无须太拘泥于形式,就像平常一样好吃好喝也就好。”
“谁说我们都说完了?”楚安然忙从坐上站起了身来,“母亲,四姐姐,我可还请了一个人来,这会子正在门口等着,给母亲和四姐姐送祝福呢。”
“还有一个?”楚夫人的脸上透着惊喜。
“楚安然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还有一个?我们竟不知道今晚还有别的客人。”
楚安然故作神秘的笑笑,一边的着樱心领神会,转身便朝门童一个脸色,门童推开了门,席上之人齐齐瞪眼,之间一个一席素衣却气质超绝的女子手里拿着精致的贺礼盒子,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朝着宴席上的楚夫人和楚大人款款走来。
她的笑容甜美,自然,举止毫不怯场,是个十足十的大家闺秀,只是这席上那多数的人却似乎从未见过。
“民女杨沐枝,听闻今日是楚夫人的生辰,又是楚宅提前给小公子安排的满月宴,所以应好友想要,特来庆祝。”
听到“好友”二字的时候,楚安然十分乖巧便站在了杨沐枝的身边。
“你是……”
“哦,我想起来了。”四姐姐匆忙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当时,我们几个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你……”
“四姑娘吉人天相,是老天保佑您和小公子平平安安,沐枝可不敢邀功。”
杨沐枝的一字一句虽然显得有些生分,但是听上去却十分清凉舒服。楚夫人只第一眼就觉的十分喜欢。
众人听说了她和丝瓜宁有这种缘分,都十分热情的将她牵到了席上相互认识。唯有楚元成一直都低着头,原本话最多的他却不说话了。
眼下二哥哥的善变并无多余的椅子,况且这个时候若是将杨姐姐安排在他的边上也难辨二人拘谨,安然想着反正她今日来都来了,若是留的晚了自然也得住下,所以他们的事情也急于一时,遂在自己的身边加了一个椅子,将杨姐姐安排在了她的身边坐下。
有了杨姐姐的参与,楚安然的整个晚宴都进行的分外快活,直到酉时的钟声敲响,楚安然才再次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拍手。
顿时,漫天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楚夫人猛一抬头便看到了徐徐升起的满天星海,整个人都僵在了席上。
舞乐响起,湖上的河灯也如星星般的陆续点亮,一切都美的如梦似幻。却只见这满府的歌女、侍卫、丫鬟、小厮,还有刚刚成亲的思若和齐远,但凡在楚家停留过的人儿都手捧花灯,聚集在了湖中央那缓缓驶来的大船之上。
她的视线有一些的模糊,也不知是没这满眼的花灯晃的,还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楚夫人轻轻揉眼,一旁的郝嬷嬷见状,轻声道:
“夫人还是好好看着吧,这些可都是孩子们费劲了心里为您准备的呢。菜是他们一人一个做的,几个人联起手来,险些没有将那伙房给烧了,还有这几首曲子,也都是他们几个专门为您写的,舞也是他们排的。他们可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楚夫人一时一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胸口处有什么梗住了很久的东西因为一股暖流的注入而缓缓的舒展。
她长呼了口气,再一眨眼,他们每个人的手里,竟又多了一个巨大的灯笼。甚至连楚大人的手里又拿了一个。
“这……这些又是什么?”
楚夫人惊的站起了身来,强烈控制着呼之欲出的泪水,颤抖道。
“这上面的画儿,难道都是你们自己画的?”
楚夫人一把碰过了安然手中的灯笼,之间上面一笔一画,都无比的精细,画中的内容她却历历在目,正是七岁那年安然淘气,爬树的时候从上面摔了下来,结果被自己臭骂了一顿,可是当她这个做母亲的时候知道了安然是为了给自己摘新鲜的果子才亲自上树的时候,又急又感动,偷偷在背后哭出了声。
还有小十六的,那时候她第一次面对一对儿刚出生的龙凤胎,又不放心将他们全都交到乳母的手里,那个时候他们的生母正巧生了一场大病,无法照料这两个孩子,一切的重担全都落在了她这个做嫡母的手里,她手忙脚乱的照顾了那两个小家伙几日,到了后来,干脆连脸也不记得洗饭也不记得吃,病了整整七天。
小孩子的画笔稚嫩,可是往事却还是一桩桩的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楚大人有七个亲生孩儿,还有剩下的十一个使他们收留的表亲。这些孩子虽然并非各个都唤她母亲,却各个都使她如同亲母。只小小的几个灯笼,就仿佛画了她嫁过来的整整十年。
“夫人,你一直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夫人,也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我对你的感激,绝不是一句两句说的完的,夫人可愿意今后听我慢慢说么?”
一直未说话的楚大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哽咽,他轻轻将自己手里的灯笼放到了楚夫人的手里,那上面的画作简单,只画了一半,记录了他们的相识,相知,以及成亲后那平淡的点滴,还有一半,画的显然就是今后。
“楚夫人,您不光是一个很好的夫人,一个很好的母亲,作为楚家的主母,您也已经做到了极好。”
郝嬷嬷又缓缓的上前了一步。
“您看到了么?船上的那些,都是咱们楚家从前和现在的家眷,他们可都是为您而来的。您若细看,他们手里的灯笼,也都画着这样的话。”
“都替我给收好。”楚夫人颤抖着吩咐,“一个都不要落下,待里面的灯烛熄灭,请郝嬷嬷务必替我一张一张留下来,好好珍藏。”
“夫人您就算不说,老奴也一定会做的。”
郝嬷嬷点头,虽然只是一个奶娘奴仆,却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复杂的喜悦。
只愿今日之后,她家姑娘的心中,可以再不要有心结。
“行了,夫人快落座吃饭吧,好好尝尝孩子们的手艺。您若是在这个时候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可就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了。”
“郝嬷嬷这话说的,我吃就是了。”
楚夫人匆忙擦了擦泪便坐了下来,餐后许久都未舍得离开那个席子,直到众人四散下去各玩儿各的,她也依旧不舍得离开这个椅子,舍不得这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椅子。
真好……
她在心中喃喃道。
能来到楚家,真是她这辈子莫大的幸福。而这种幸福早就已经深入骨髓,超越了血缘。
要是这个时候,元英也能回来和他们一起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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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楚安然和秦斯年找了块没什么人的地方促膝而坐。
“你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了么?”楚安然轻笑,“你说说看,若是将你放到这样的家庭里面长大,你可愿意离开。”
“我不知道,也未曾体会。”
秦斯年的声音清凉,比这个晚上的月色更凉。那一瞬间,楚安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好像在不知不觉戳到了他的伤疤。
“这样的生活,安然你可喜欢?”
“我很喜欢,不过也不是必须……”
“你若喜欢,今后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他的双眸清亮,缓缓望向身旁的她,“只要你相信,你就可以。”
一时间心头好像涌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楚安然呆呆的望向旁边之人,肤白如雪,眼若深坛,却仿佛并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么深不可测。
“我……”
楚安然缓缓张口,却不知该如何答话。
“我……”
“你怎么了?想说什么?”
“我……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楚安然匆忙转移了话题,站起了身来“也不知道我二哥哥和杨姐姐到底怎么样了,着樱的事情究竟办妥了没有,我现在得去看看。”
楚安然扭头便走,只留下草地上的一个他。他回过头来,未追上去,也并未看到她嘴角那丝隐藏不住的笑。
这时候的安然仿佛隐隐明白,小袁公子为什么非要拜这家伙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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