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格。
牙齿与牙齿碰撞,两眼空洞,身上连披着的东西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生锈了的铁铜和黄金造的金链子,那样极其夸张地挂在了脖子上。
这是一副白晃晃的人类白骨,正插在一支已经没有了旗帜的铁杆上,故意摆在洞口的旁边,恍似警告着来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一阵风吹过了,这副白骨主人的牙齿,又在格格格格地响了。
它并不是自主地笑,而是纯粹受物理风势的影响。
但这并非是令夕灭最为吃惊的地方。
只因当她从洞穴里走出来,才猛然发现这里有一方截然不同的浩荡天地!
「这是......星空?!」
夕灭抬头望天,已然发现这里的空气变得稍微有点不一样了,更为清冷。
虽然脚下踏着的还是那片大地,但是这片大地已经没有了泥土的滋养,反而只有灰色的岩石层,是那些贫瘠星体典型的特征。
没有花花草草,没有泥土水源,没有灵气蕴藏......只有一望无际的石灰土沙,偶然一点沙尘暴,足足要了大部份生灵的性命。
这里仅有稀薄的氧气,没有大气层,因此能够直接看到天际星幕。
只是这里貌似是一处被荒废了的星体,就连星星也格外的少和稀疏,似乎与以星星著名的星沙之地,相距甚远。
「看来我已经离开了灵浮六岛,透过祭台下不知名的渠道或法阵,被传送过来了。」
夕灭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了。
既然她已经没有后路了,那么便往前行,看看这个被荒废了的星体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由于岩石层有沙子的覆盖,因此很容易留下脚印,但是一阵风吹过,脚印又全都消失了。
夕灭不能顺着脚印往回走,但是又害怕迷路了,于是找了那些能够在此处生长的紫绿草,打了一个死结,绑在了一些孤零零的树枝上。
瞧着那些紫绿色的蝴蝶结,夕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提着自己唯一的武器继续前行了。
「幸好当时也把你吹进来了,否则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夕灭摸了摸在她身上唯一的弯刀,满眼都是疼爱。
与方才的洞穴不同,夕灭走了几步到了出口,这里类似是漫无边际的沙漠,因此她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迷失了。
「不对呀,我这是要走向哪里?」
走了不知几个时辰,夕灭开始有点心慌了。
「这么大的荒漠,假如要找到出口,要走到何猴年马月呢?」
这里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夕灭头顶顶着一张大黑幕,仿佛只有漫长的黑夜,脚下什么动植物都没有,就只有那些紫绿草陪伴着她。
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几天了?
在没有时间的这里,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那便是......
咕噜咕噜!
夕灭捂着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道:「我肚子饿了......」
这是一个大问题。
由于夕灭没有任何的灵气或能量,她基本上是与凡人无异,因此还是要靠着吃东西来维持身体的自然运作。
就在她纳闷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似乎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这里经常有一股不定时的异风,吹走脚印,但既然她此刻能够看见脚印,就证明这些人才刚走不久。
果不其然,当夕灭循着脚印再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她终于看到了第一样跟黑夜、紫绿草和黄沙不同的东西——一个篝火,里面还有一些已成灰烬的炭灰。
最诱惑人的是,这篝火简单地搭了一个木架,木架上架着的树枝,正好穿着一只烤得金黄黄的野兔。
夕灭上前拿起了那根树枝,瞧了瞧,才确认这只大野兔肯定并不是这样的东西,是属于人类的熟食。
她大胆猜测,这里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导致他们急匆匆地逃走,连兔子也来不及取。
「不吃白不吃。」
夕灭扯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喜沾沾地说,张口就对着那只烤兔咬了一口。
反正这里也只是自己潜意识的世界,就算兔子真的有毒,也毒不死现实的她。
夕灭发现烤兔出乎意料地好吃,赶紧多咬几口,因为自己她也不知道何时会成为那些弃食逃命的人了。
咚、咚、咚!
「咦?」
「那是......」
地面上突地传来一阵阵的震动,夕灭抬起头,目向远方,发现那边好像有些异样。
夕灭连忙把剩下的半只兔子也吃下肚。以她的直觉来判断,在这种时候十有**也要打架,绝不能饿着肚子。
「我得主动去看看了,否则在这漫漫长沙里,没见到任何生物,就等同于没有任何出路,那才是最可怕的。」
夕灭动了动嘴唇,喃喃自语,把自己的弯刀带着,朝着那个方向轻步跑了过去。
漫长土沙果真极大无穷,夕灭又跑了一段半个时辰的路后,眼前才终于渐渐浮现一些轮廓。
那好像是一只极大生物的轮廓,隐约露出了一些鳞片和角,伴有铮铮铁声。那应该并不是刀剑相交,而是铁链互相激撞的声响。
这些铁链声引起了夕灭的好奇。
她前进的步伐更快了。
伴随着铮铮铁声越来越响,眼前的事物也越发清晰起来,那些隐约露出的鳞片和角,终归成了一个能够霸占整个漫长土沙的古生怪物。
说是古生怪物,那是因为在夕灭的认知里,她在沫光八大洲,乃至于灵浮六岛的四周,亦从没有见过这种古怪的生物。
能够生存在这种偏僻怪异的贫瘠星体上,恐怕也不是近代慢慢演变下来的生物,而是源于不需要多少氧气和其他资源,亦能生存的古代生物了。
然则,当夕灭再前进多几步之时,她才发现这个古生怪物好像与她想像中有些不同。
眼前这个古生怪物是一头黑色宛如炭灰的东西,乍看之时,貌似是龙,但它丑陋畸形的外貌,实在令人无法将它与龙联想在一起。
它身上除了有鳞片,还遍布凸了起来的水肿瘤,当肿瘤爆破的时候,里面流出来的也是黑水,瞬间污染了地上的灰沙,使得这些灰沙更加漆黑,犹似死灰一样。
可是,由于这个古生怪物全身上下十多处都被巨大的粗铁链锁住,铁链的一端狠狠钉入它的皮肤里,另一端则凿入灰沙岩石层的深处下。
因此它每动一分,像是轻轻移动脚步,又或是扭动头部,被铁链钉入的皮肤附近也会重新伤口崩裂,流出更多的浓汁。
但似乎这个古生怪物并不在乎,铮铮铮铮的铁声依旧响个不停。此时此刻它背对着夕灭,因而她看不见它在做什么,只能听见一些犹如是啃食的声音。
然而,夕灭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了。
古生怪物仿佛察觉到它的背后有人在观察自己,啃食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爪子抬了抬,挪动了笨重的身体,它的头脑静静地转了过来。
相隔千里之距,对上它双眸的那一瞬间,夕灭愣住了。
与它丑陋不堪的身躯有所不同,它的龙头极其俊美,或许因为那是一个没有被任何铁链钉入的地方。断了的龙角,反而将它显得尊贵非凡,一种逆天抗衡的气势在空气中散发开来,贵气不言而喻。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它的眸。
那是一双极其深沉的眸子,漂亮而张狂,野性且极具震撼力,宛如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能够依稀看到,它昔日显贵崇高的身份。
醒目幽绿的野兽眸子,在昏天黑地之间是那么惹人注目,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绿色幽火,燃烧得明媚张狂,恣意妄为,无所顾忌。
「这是......」
夕灭的左手颤巍巍地摸上了她的眼睛,嗓子早已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眼睛。」
微弱的四个音调,在风中轻轻吹散了。
这是她的眼睛,她绝不会认错。
她那只每次病发时,都会变成竖瞳的眼睛。
「不......不可能......」
夕灭嘴里喃喃自语,双眼依然盯着它,鬼使神差地离不开那双幽绿的兽眸,陡地退后了几步,浑然不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这并不是惧怕,而是冥冥之中,源于心底某种真相快被揭发的恐惧。
「这不可能......我的眼睛,怎么会在它的身上?」
她许久没有这么惊惶失措了,惊慌得什至这一刻她的脑袋完全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嘶!」
脑袋突如其来痛得嗡嗡直叫,夕灭抱着她的脑袋,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表情异常难受。
这绝不可能。
她的眼睛,绝对是因为身为副石的拉拉躲藏在她的右眼里,因红石力量巨大,才会在催动暗能量之际,暂时形成竖瞳。
这是她与埃赤零掉入黑洞之前,在所谓的精灵王坟墓旁就已经确认了的事。
可此时此刻,当夕灭对上这双眼睛,她又觉得现在摆在眼前的,才是血淋淋的真相。
「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最终,夕灭扯出一抹苦笑,淡淡的悲哀,终究在空气中怎样也化不掉。
她甚至连是谁篡改也不知道。
就好像一个从小天赋异禀的小孩,突然一天失去了他的才能,失去他的记忆。
他甚至从哪里入手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从小就是那个干什么事也干不好,笨手笨脚的小孩。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她闯入了噬心兽的心魔幻景内,她怕是永远也看不到自己潜意识内的真相,或许永远都会觉得,她的暗能力其实是源于石洞通道尽头的一幅画。
呼呼呼呼——
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吹来,还夹杂着古生怪物的疑问。
「是你?」
嘶哑的声线,却能精准地吐出人音,在干燥的寒风中回荡不止。
怪异的是,在这句疑问中,夕灭却听出了仿佛在问候久违友人的感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莫非......我见过它?」
她的心底,冒出了疑问。
夕灭眼睛微眨,正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前方骤然刮起了一阵飓风,像海浪一样,对着她的面门直直击来。
「没用的家伙,半点灵气也没有,我吃你有何用?」
它末了还带了这么一句话。
夕灭一时间防不住这股毫无形态,也无色无味,如同海水波涛的浪风,胸口直接中了一击,整个人飞了起来,横倒后方百多米的灰沙上。
「......噗!」
夕灭面色苍白,紧皱眉头,不堪其重,直接对着地面吐了一口血,鲜血迅速融入灰沙底下。
这一刻,夕灭才猛然惊觉自己大祸临头了。
先撇除那熟悉的感觉,但对方绝对不是友军。
它是来取人的命。
「糟糕了。」
夕灭用手半撑着几乎虚脱的身子,与先前的不同,她现时的眼神镇定了许多,定睛望向古生怪物,随意地擦了一下嘴边挂住的血丝。
虽然中了内伤,但夕灭深知这时并不能松懈警觉,紧握着手上的弯刀,肌肉绷紧,进入作战状态,准备等待第二波的攻击。
「我必须看准时机,及时躲避浪风,否则再来一次的话,我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夕灭的手指尖已经捉得泛白,但她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冷静,临危不乱。这是她多年打斗出来养成的习惯。
岂料,与预想中的不同,第二波浪风不单止没有到来,那只古生怪物甚至都掉回头去,继续进行方才还未完成的事情,犹似完全不把她当作一回事。
夕灭觉得奇怪,为何这只古生怪物不对她发起二次攻击之际,才猛然想到自己的存在对它而言,就似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蛄,根本用不着它动手,一踩就死了 。
而且古生怪物没有选择再次攻击自己,那便是它肯定着急完成手头上一些更为重要的事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哪么重要,重要得连敌人也懒得去消灭呢?
夕灭心中泛起了浓郁的好奇,循着古生怪物那边张望过去。
那里隐约有二十几块会发光的大岩洞,一排排的人影先是惊恐地从洞口中跌了出来,随后才跌步而行,发现自己来了一个荒唐的地方。
他们好像并不是独自来的,而是三五成群,一阵风吹来的。
「师弟,终于找到你了!我不是警告过你,就算里面的宝石灵器有多么吸引,也千万不要贸然进入那个洞穴吗?」
一个男人身披某种白袍,终于露出了与众不同的表情,看到自己师弟的那一刻,脸上是兴奋的。
可是他师弟的表情就截然相反了,大惊之余,几乎是用吼的语气来跟他师兄说话。
「师兄快逃命呀!这里是不祥之地,你快点逃回那个洞穴中,顺着原路回去告诉师父......」
只可惜,天上陡然降下了一只巨爪,把那位师弟按在地上,但它似乎是有挑逗的意味,只是压着他的半身,留着他的上身和头部,让他后半句的话语扼杀在摇篮中。
「哈哈哈哈!顺着原路回去?没有一人,回得去了。」那头似龙的古生怪物仰天哈哈大笑,嘲笑的声音甚至能够激起地震,大地余震不已。
「既然来到这里,就乖乖化作我的灵气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弟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瘫痪了,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发出最后的咆哮。
为何是最后的咆哮?
那是因为下一瞬间,只见这位师弟的全身开始像沙漠里缺水的植物一样,干瘪了下去,身上冒出了阵阵白烟,貌似是精纯的灵气。
古生怪物张开了难看的血盆大口,把他身上的那些灵气通通吸入。
它全身被铁钉钉死的身体,好像稍为大了一圈,就连伤口也好像恢复了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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