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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熵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逐渐有了几分血丝，他弯下身力道极重地把人抱进怀中，景玉甯因失重而前倾至整个人都栽进了他的胸膛与臂怀。

他的鼻息靠在赫连熵的脖颈处，能嗅到龙袍上所熏的龙涎香气。而赫连熵在这般近距离下也能嗅到存于景玉甯身上那缕缕檀香。

两种气息交互轇轕，缠绕到一起成了一股惊艳的奇特淡香。

赫连熵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迫切地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景玉甯的身体纤瘦柔软，肩头被他的手掌全部包裹住，力道大到霎时就泛起了红印。

他忍着痛，罕见地没有挣扎躲避，任赫连熵使力地抱着。

他不清楚自己因赫连熵的这一决定从而对他在感情上改变了多少，但至少这一刻，他是振撼与动容的。

帝王愿意与他一起共享大尚的天下，是他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事。

一生所求的宏大志向遽然间就近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任凭任何人都无法无动于衷。

他的头埋进在赫连熵的怀中，默默把双眼也闭了上，脑海进入短暂的记忆回溯，一幅幅画面与场景浮现在眼前。

从幼时父亲的模样到学堂与岳黎经历的种种，再到贫民窟里鹑衣百结的学子……

最后是他凤冠霞帔乘坐花轿，在浩浩荡荡中走向皇城的那一路。

沉重的发冠，雍容的凤袍，华贵之下所肩承的是一国之重担。

皇后这个身份是他为志向所选的必经之路，也是此生禁锢的枷锁。

他原以为自己终将什么都要失去，无论先前得到过的还是往后想要的，都不过一场荒诞的痴人说梦。

却不料，竟还有峰回路转，上天又将这一切再度回归到他心之向往的路途中。

景玉甯被赫连熵抱了许久，此时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带一丝暧昧的亲昵，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为靠近。

大尚国史上从无一任皇后可随帝王于前朝听政，可将政权搬到台面上，位同君意。

赫连熵为他做出了决断与革新，至此，他也下定决心，誓与帝王共赴朝野，一统大尚，安治苍生。

“玉甯，此生得你，朕何需再自倾怀。”赫连熵低下首，鼻唇轻触在他的发间，声音是压抑与困苦中破茧而出的疏朗。

景玉甯的双手缓缓地向上抬起，指尖在触碰到赫连熵身穿的锦衣时又受惊地当即离开，搁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再次慢而谨慎地拂上男人宽厚健硕的肩，很浅也很轻地回应了他。

感觉到肩上的触感，赫连熵抬起头凝望住他的双眸，比黎色还淡的眼眸中似有无数话语也似安静地聆听，让他浮动中带着燥意的心逐渐平和沉静。

鬓角的发丝随风动隐隐有几根卷在了景玉甯卷翘的睫毛上，墨丝垂在纯净的眼上，每一轻动都在自然间美不胜收。

赫连熵看了许久才替他把发丝捋回耳后。

他觉得景玉甯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他无论在心潮汹涌时亦或思绪平静时都会沉沦进他旷达的心底里去。

半晌他凑近景玉甯的面庞，吻上他的眼睛，双唇轻含住他的睫毛。温热与湿润的触感从唇上传至心间，形如一滴甘甜泉水在须臾之间落下，津泽进枯旱的心田。

景玉甯的手抚上他龙袍上大气的京绣，游龙啸于云端，以威武雄姿俯视大地。它是天地间的王，有遮风挡雨护国佑民的责务。地位之高上，承担之重大。

丝线上每一缕的彩线承载的都是天下瞬息间无尽苍生，每一片龙鳞，每一朵祥云，皆是天下之精华所编织。

晚霞渲染天际为玄色，将整个皇宫直到政华殿都被染进绯红之中。

朱雾隐隐弥散开来，赫连熵深邃的眼中是难见的温柔，他从景玉甯的眼睛上离开，抬首移到额心又是一吻。

他把感情化作唇间的吻，碰上景玉甯温润的皮肤，他吻得深也细，把炙热一点一点渡给他。

大监走进殿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帝后和鸣的场景，今日的霞云出奇地幻妙，上玄下纁中水天一色。

帝后相拥中恍如一体，远远在大殿中央美得如画，却远比画更生动惊艳。

……

皇宫外，皇城之中。

岳黎在得到赫连熵的旨意后，第二日就来到驿站亲寻沉风铭。

他本以为堂堂襄国太子不会知他这样的小人物，却不晓沉风铭此次前来大尚已然摸清了景玉甯出嫁前在宰相府时所有的人情脉络，对他岳黎也是知悉甚深。

见来人是他，沉风铭很是客气。亲自给岳黎斟了茶，在驿站的小屋中客套几句后，二人决定去到一家皇城名馆，包了间，坐下闲谈。

其实岳黎这一来，沉风铭顿时就想明白了赫连熵的意思，他执扇轻轻一笑，态度倒是坦然地顺应了下来。

“久仰岳夫子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在下特饮此杯。”说着举起手中的露酒，对岳黎一笑，随后仰头一口饮下。

岳黎也笑着手举着酒回他：“能得襄国太子耳闻，鄙人甚幸。久闻太子之风，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定满饮此杯当贺。”

两人一前一后喝了酒，热酒下肚，滑到胃里暖了些起初的疏陌。

酒楼的包房内依稀可听见外面嘈杂之声，窗户稍稍开着一点缝，正对着街，此时正值人多之时，外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沉风铭放下盏杯，转过头朝窗口处望了望，手中纸扇在胸前轻轻扇动着，道：“大尚国的街上随处都肩摩毂击热闹若市，皇城中百姓其乐，皇宫中明君在座，确为天下第一强国。”

岳黎跟着笑了，颔了下首看着眼前的菜与杯子，谦道：“襄国亨通商贸，为天下最富足之地，而今与尚国联合，发展并济，此后可谓天下百姓之桃源，一片祥和之景。”

沉风铭认可地点首回应，扇子一折放到桌面上，把话引入到了正题：“大尚国富民强，从上至下男儿皆文武双全。襄国这些年与大尚往来不少，几笔大数字皆都是与大尚的商贸。”

他双眼看着岳黎，神情似笑非笑，上挑的眼尾露出一丝不针对他的凌厉：“在下此次前来原也有探寻之意，只是这一查，却见几项蹊跷出来。”

岳黎听言，脸色也郑重起来，问他：“是何蹊跷？”

沉风铭似是思考该如何回答地琢磨了一下，顺手拿起觥晃动一会儿，为彼此盏中筛酒倒满，过了片刻，才再道：“在下目前也不全然清楚，只知襄国所付关税与皇宫实际所得似有不符，而襄国在大尚国的交易账目也存一定差异，这之间相差银两约莫可达三倍之上。”

此言顿时让岳黎惊愕地睁大了眼，连刚要握上酒盏的手都停了下来。

沉风铭虽是说得云淡风轻，可两国至今商贸交易甚广，账目之巨世人皆知。三倍当是何概念，即便拨出算盘也该是骇心动目的惊天数字。

这其中的猫腻出自谁身上，一想就能得出答案。

过上片晌岳黎才再次伸手捏起盏，放到唇前，一口烈酒入喉。

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压住心里的滂湃。

他一早便知沉风铭手握倒李氏一党铁证，却不知这刀竟是这般锋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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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