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昀亲王韩涿

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六十多岁,玩儿得还挺花。等他们兴尽停下来时,石荒已经麻了,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车外鸺(xiū)鹠(liú)的叫声?

这种只在夜晚出没的小猫头鹰给他带来的时间的定位,唯一不确定的是他昏迷的时间,但是身体反应不会做假,应该没过一天,毕竟在听到鸺鹠声音的时候他已经饿得有点胃痉挛了。

对面两条狗倒是吃饱了。

石荒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在他们磨磨唧唧穿衣服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马车真他妈结实。

路上好几次他感觉他屁股都从座椅上弹起来了,这两个**玩得倒是兴奋,跟他妈嗑药了一样,虽然一共也就两次吧,但是前调是真他妈长啊,长得石荒都开始怀疑他那玩意儿是不是从0到亿万一颗一颗集合的?

马车停稳没多久,两人穿好了衣服,昀亲王餍足的脸色收了收,看了一眼石荒后扶着他的情人下了马车,石荒随后跟上。

走下马车后石荒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这夏末的傍晚的空气,真清新——

“国师大人,这边请。”昀亲王冲着石荒邀请道。

石荒这才回过神来,一副目不斜视的高冷模样走了过去。

一座宅邸,荒废,半人高的荒草,护卫都是彪形大汉,一身戾气,看起来都是见过血的恶徒。

石荒这人没别的爱好,除了找死,也就剩下惦记点儿别人的东西,或是钱权,或是命,而现在,他惦记上了昀亲王这批匪气十足的护卫。

四周高墙遮掩,看不见山脉人烟,没有人声,但是院子里却在角落长着一株野棘,白花开得正盛,石荒多看了一眼。棘花只开在春日,而且是早春,但是在大周,有一种地方,能让它违背自身时令开放——矿山附近。

这种温度和磁场有些混乱的地方,不仅能让枫叶红在春天,还能让荷花盛开在冬日。这种奇景,曾一度让不少人趋之若鹜,留下过不少奇景图。而在石氏,嗯……像这种不值钱的东西,石荒小时候曾拿他们联系工笔。名家字画在石氏属于烂大街的东西,反而是一些市侩的金玉摆件才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毕竟——俗。

所以,他这是来到他的目的地附近了。

随着昀亲王一路走着,不知道动的是哪,反正池塘边的山石陷了进去,露出了一个通道。顺着黑漆漆的通道下行,借着不远处微弱的火把光亮,石荒可以看清脚下的路,走得稳稳当当。进去后身后身前的护卫点亮了火把,反光的除了眼珠子,便是他们身上露出的古铜色的肌肤。

石荒全程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走着,七拐八绕后上坡下坡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道长长的梯步爬上去,石荒终于看见了另一头透进来的火光。

他可能和黑夜很有缘,走出去后雾气笼罩的村子显得鬼气森森,火把看起来更像是鬼火。

村庄里除了往来护卫,没有村民。

走到一处农家,护卫推开门,院子里或坐或站的大汉看过来,看见昀亲王后不言不语地行礼。然后让出通道,走进屋子里后石荒又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国师看见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肖泉夹着二郎腿坐在桌边,身上七彩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摇晃,眉眼含笑,还是一身露腰露腿的装束,头上包着彩巾。只是腰间绕着银链,链子上坠着银制的椭圆形小球,走进后石荒才发现,那是一只只仿制的蚕蛹,火光晃过时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上面做工细致的银丝。

石荒不见外不嫌弃地在板凳上坐下,双手踹进袖子里。

肖泉站起来,走到石荒身后,莫名其妙地凑在石荒肩头上闻了闻,然后笑开:“国师,你好像又中蛊了?”

蛊?

石荒不置可否,甚至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虽然困,但他也饿,最主要的是,他知道他无法正常入睡。

昀亲王他们给他打晕的这一场,反而是他一个月来为数不多地一场好觉,连个梦都没做的安然。

石荒没有理会巴掌还搭在他肩上的肖泉,反而是看向一旁看好戏的昀亲王,道:“王爷这是打着饿死本座的主意?”

昀亲王笑开,道:“国师可别误会,本王可没这个打算,粗糙饭食,国师将就一下,毕竟要是不吃——那你确实能把自己饿死。”

话音未落,门外来了人送饭,满满一桌子大鱼大肉,看得石荒反胃,但是偏偏还得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难看,但是对面三个人的眼神明晃晃的,他想注意不到都不行,那就是脸色差到极点了。

石荒撩了下袖子,抬起双手,掌心对着自己,看向昀亲王。昀亲王看了两眼后恍然大悟,道:“来人,打盆水来。”

净手后石荒才略显嫌弃地拿起筷子,细嚼慢咽面前一堆东西,一点不担心下毒一样的每道菜都尝过。昀亲王饶有兴致地看着石荒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动作不急不换,透着漫不经心的优雅。

看久了,石荒全然没给点反应,昀亲王也坐了过去,开始端起碗筷吃饭。

四个人同桌而食,一言不发,倒是显得有些浮于表面的安稳。

饭罢,石荒理所当然地被锁了起来,屋子里除了一张散发着霉气的土炕,什么都没有。

石荒坐到炕上,支着一条腿压在肚子上,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酸麻疼痛,脸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但是表情平和,看起来更像是在发呆。

耳边听见脚步声后石荒抬手随意地抹去脸上的冷汗,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了炕上,双手依旧揣在袖子里,闭目养神。

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前石荒先是听见了锁链的声音和开锁的声音,然后才听见布鞋捻过地面的脚步声。等到脚步声停在身边,石荒才睁眼看去,对上的是肖泉好奇的目光。

石荒道:“有事说事,孤男寡女你倒是不避讳。”

肖泉笑着,转身坐到石荒旁边,抬手在石荒臂上按了一把,道:“我对你身上的蛊很好奇,它好像让我很熟悉,所以就来看看……”

石荒打断她的话:“本座以为你会投靠景徒雅,却原来舍近求远找了昀亲王?”

肖泉挑眉,“是准备联手东周皇室的,但是先遇到了那个男人,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却说认得我,可以帮我报仇,他知道鬼面的身份,所以我就跟着他咯。”

眼神一晃,石荒很肯定地道:“你给他下了蛊。”

肖泉微微一笑,“当然,我不信任何人,但我信我一手培养的孩子啊。”

石荒并不意外,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国师为什么还活着呢?”肖泉拽了拽石荒的胳膊,结果根本拽不动,有些泄气,她就想把个脉,但是对方防着她,她好伤心啊。

石荒一边岿然不动抵抗手上传来的拉扯,有点怀疑这姑娘两年吃了多少菠菜?一边还有闲心理会她所透露给他的东西。

他和肖泉没有仇恨,或许曾经不小心毁坏过她的计划,但肖泉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从来狡兔三窟,在他这里吃亏了会在别的地方找回来。她的仇人是金刀客墨春生,如果昀亲王打着北齐皇室的主意,或许她的仇人会变成夏取良。

但是她和石荒是没仇的,甚至双方都对彼此还有些欣赏。

能让他和夏取良同时吃亏的人,不多,肖泉是其中一个。

“本座为什么不能活着?”石荒问道。

肖泉闻言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后好像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骤然爆笑。

“哈哈哈哈哈……”

石荒抬手,将笑到坐不稳的肖泉揪着后衣领拎回来,然后收回手,道:“坐好。”

肖泉揩去眼角的泪水,笑着道:“其实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想想你要是知道这件事,事情说不定会更有意思。”稍稍收了表情,道:“那还是告诉你吧。”

“知道你身上的两次失魂蛊吗?”

石荒道:“知道。”

于是肖泉点了点头,道:“那你知道失魂蛊以毒攻毒的解蛊法吗?”

一句话,石荒了解了七七八八,道:“意思就是我身上现在有三种蛊。”

肖泉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

随即又道:“你第一次中的失魂蛊应该只是一只半成品,所以当年我接近你时感觉不到小家伙的存在,但是给你下蛊的时候是察觉过一瞬不对的,但是只是一瞬间!”肖泉比了个很小的手势,道:“我以为是错觉,没在意。甚至以为蛊虫没起作用,浪费了我一只宝贝。”

“但是今天不一样。”肖泉看向石荒,眼神闪闪发光,“你一走进,我就闻到了——”

肖泉跟个瘾君子似的又凑到石荒脖颈间去闻,石荒没多大力气,不想理会,由着她去。

肖泉深吸一口气后道:“你好香——”

石荒:……

“别误会,我说你身上的蛊虫的味道。”肖泉笑嘻嘻地解释道:“一个照面就能闻出来,你身上至少有三只蛊虫,而且第三只很强,我很少见到这么香的蛊。像是百花蛊的味道,能让人失去神智日渐变成傻子收人摆布的那种;也像是旱照,吸□□血,繁殖在血液里,直到喝干所有的血,然后在炎炎夏日破体而出将自己晒死的那种;也像是三春乐……”

肖泉突然戛然而止,下巴还磕在石荒肩头上,石荒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三春乐啊……”肖泉眉眼间流露出伤感,还有仇恨。

“那是圣女自己研制的蛊,很温柔的一种蛊,它会让人活过三年,然后引导人自尽,死后还会给人收拾仪容,然后才会死去。中了三春乐的人,会日渐走向衰落,但是脑子会一天比一天清醒,并且这期间百毒不侵,更像是一种提前支付寿命的活法。所以很温柔,所以叫三春乐。”

“你们彝人族有多少三春乐?”石荒随口一问。

“没了。”肖泉说:“圣女死了,没人会养三春乐,活着的一夕之间都死了,没有新的了。”

话音刚落,肖泉又在石荒脖颈间闻了闻,说话时的气息喷在脖颈上,石荒起了鸡皮疙瘩,“你身上,好像就是三春乐的味道?”

石荒道:“你可以走了。”

“你不想知道你到底中的什么蛊?”肖泉问道。

石荒撇了她一眼,道:“反正你不会给本座解蛊,不是吗?”

肖泉翻身站在炕上,道:“当然!”

石荒收回视线,道:“那边不需要知道。如你所言,反正本座最长也还有三年时间,急什么?贪生怕死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肖泉蹲在石荒手边,歪着头看他,“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中原人。”

“那说明你见识少了。”石荒道:“你不差,起码这一份阳谋本座还是看得起的。”

肖泉闻言笑了,跳下土炕,转了一圈,身上银饰飒飒作响,透着轻灵,“你说得对,我很聪明。”肖泉凑近石荒,笑道“所以,我等着那个人痛不欲生的时候。”

说完肖泉转身离开了屋子。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石荒弓起背脊,闭上了眼睛。

疼。

浑身都疼。

像是凌迟之刑,生剐其身。

所以石荒说是阳谋。那小姑娘两次把手搭在他肩上,他脖子都感受到一阵针扎似的疼,只有一下子,但是感觉很清晰。深夜过来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陪他叙旧,给他解惑,还单纯好奇,她在他身上留了些什么东西,她知道石荒知道,也不担心石荒知道。

甚至最后说的那句话,也是一句忠告,他不会死在全州,至少不会死在再次见到夏取良之前。她会保他离开全州,然后让他生生疼死在夏取良面前。

他的目的,从一开口的杀掉夏取良,在发现难杀之后变成了看夏取良生不如死。所以他和夏取良这十年的过往,她全都看在眼里,甚至可能还在某些地方推波助澜过,确保他们相爱,确保他们深爱,然后要夏取良像她一样,失去最在乎的人,但是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永远也忘不掉,永远也走不出来。

可他和夏取良是爱情,她和那位圣女呢?

难不成也是爱情?

石荒靠着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但是收效甚微,最后疼地脱了力,歪倒在炕上,全身表皮发烫,胸腹发寒,从头皮疼到脚底。这个蜷着的姿势并不好受,但是石荒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最后眼皮缓缓阖上,就着团成一团的姿势脑袋一耷,晕死过去。

好疼……

夏取良……

老墨……

我疼……

又一次感觉到心悸的滋味,正在驿站休息的夏取良生生疼醒,汗水打湿了衣衫,脸上是汗是泪已经难分。

夏取良跌跌撞撞下了床,撩起凉水扑在脸上,大口呼吸着。

双手撑在水盆上,夏取良调整呼吸,良久才感觉到剧烈跳动的心跳缓了下来。

抬手按上心口,夏取良表情难得有些茫然。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到石荒在哭泣,在叫他的名字,在喊疼,但是他怎么没办法靠近他,甚至越是靠近,石荒好像疼得越厉害,最后他不敢动了,就这么看着他家小孩儿蜷在黑暗里哭着,喊着,疼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石荒骤然抬手,露出的面容一片惨白,衬得眉心朱砂红似血,两行血泪触目惊心,他看着他,喊了一声“老墨。”

然后他便醒了。

夏取良靠着床沿坐下,弯着腿把胳膊肘搭膝盖上,反手抓着自己手法。

真的是……一点都放不下心来。

坐了良久后耳边传来敲门声,夏取良眼波微动,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鸫从黑暗里提着灯笼走出来。

鸫看到门口倚靠着的夏取良,脚步一滞再走过去,低声道:“圣京传来的消息,国师几日前去了全州,和宫中禁卫军一起,大清早走的。”

“什么原因?”夏取良眉心微蹙。

“不知道。”鸫摇了摇头,道:“没查出来,不过前一日大理寺的人去过国师府,料想又是去查案的。”

夏取良不置可否,石荒可不是什么善人,能落到他手里的案子,那至少得死上一大批,等他杀高兴了才会停手。

草菅人命,心狠手辣都是轻的,官场上的东周国师全然是一副恶人做派,视人命如草芥,不喜欢斩草除根,喜欢放长线钓大鱼。

夏取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有些担心石荒有以身为饵,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能插手东周的任何事情,至少在进入圣京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韩涿是不是躲在全州?”夏取良眼睛突然一眯。

南渡城外石荒遇见昀亲王韩涿是个超出夏取良预料之中的意外,石荒从未向他求证过,肯定是把他和韩涿当成一丘之貉了,那个时候不好解释,后来没机会解释。但是昀亲王韩涿的下落夏取良也是盯着的,自然知道这个人最后消失在东周的全州。

而如今石荒还朝,第一个去了扬州处理水患,第二个就去了全州,或者不算扬州天灾,石荒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扬州,这不可能是皇命难违的意外!夏取良认识的石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人,能让他拖着久病未愈的身子冒险进入别人的地盘儿,在全州这个地方,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直杳无踪迹的昀亲王韩涿。

“如果真是昀亲王,或许是件好事。”鸫道。

夏取良点了点头,在他大齐南国公的立场,韩涿死在石荒手里是一件好事;但是在他个人情感的立场,石荒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

全州太守他不熟,但是他手底下那个谋士可不简单,夏取良实在战场上跟那个人打过交道的。

“你在担心他?”

鸫看夏取良漠然的表情,一语中的。

夏取良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最后转身关门之前道:“加快速度,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进入东周圣京。”

“哐!”的一声。门板差点砸在鸫脸上。

鸫提着灯在门口伫立良久,低下头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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