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从浴缸里跨出来,用浴袍裹住身体,他脚踝上有一根细小的金链,在壁灯的微光下闪烁一动。那一瞬间,林断看见了一双不曾满足的眼睛。
徐阳抿了下嘴,抬脚晃了晃细链,“这是我前男友送给我的。”
徐阳说他工作后的积蓄都去给爷爷治病了,icu一天一万多,爷爷住了一个半月。爷爷死后他就来了贵阳的医院工作,因为想着说不定会在这里遇到林断。
他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一直有交往男朋友。“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只要一想起你,就没办法再牵着女孩子的手。”
两人租住的房子地段挺好的,附近超市公交都很便利,只是不太大,只有一个房间,他们两人此刻就在房间里的浴室。
徐阳收回脚,看着昏暗灯光下坐在床边的林断。他向前走过去,在地板上留下湿润的脚印,然后被解下来的浴巾盖住。
徐阳跪在地上,解开林断的浴袍,仰首细吻着林断的身体,从膝盖一路往上,然后在大腿根部停了下来。
徐阳看着林断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用脸颊蹭了蹭,“你没有感觉吗?”
那东西虽然没有完全起来,但在生理刺激下还是有些反应了。林断低头看了一眼,扯过浴袍又重新穿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有!”徐阳抗议着,“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林断心里一动,男朋友是……男的女朋友?
我是同性恋吗?林断脑子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人生为数不多的发生关系都是和两个男……不,一个畜生和一个男人,但我就是同性恋了吗?
徐阳将手伸了进去,揉着那东西,嘴唇印在它的头部。林断的思考被打断,他皱着眉推开了徐阳,徐阳跌坐在地板上,抬头时脸颊上已经流下了两道眼泪。
“你爱下我吧……”
林断看着这个样子的徐阳,觉得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怒火,但他知道,有问题的不是对方。
林断伸手取过了床头柜上的烟盒,捏在手里看着。良久,他带着点无可奈何:“你别这样。”
徐阳缩在那里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林断站起身将他拉起来,然后往客厅走去,“我去睡客厅。”
“林断!”徐阳拽住了林断的浴袍,看见林断那紧紧皱着的眉头,又放开了手。
“明天用我陪你去吗?”
明天……哦对,明天要去找林歌取身份证件,社会高考要报名了,考试就在两个月后。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说完,林断带上了房门。
客厅里堆着很多纸箱,林断找来抹布擦了擦沙发,然后就躺了上去。贵阳八月中稍微有些冷了,他裹紧浴袍,想着白天的事。
从罗秋蘅家里出来后就坐车和徐阳来到了这里,这次是真的要和他们两个说再见了吧。考上大学,毕业,工作,人生应该就这样吧。
听见了一墙之隔的房间关灯的声音,林断想到了徐阳。要暂时和他住一段日子,等考完试后就搬出去吧,虽然答应了和徐阳在一起试试,但只不过是从罗秋蘅那里“独立”出来的借口罢了。
借口……明明只是借口而已,林歌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那里,是罗秋蘅告诉他我要搬走了所以才赶来的吗?
他的工作应该在北京,可之前的几个月明明在哪儿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他的视线,自己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明明都三十岁了。
手心里还握着拿来的烟,林断犹豫了下,取出来一根,凑近鼻子闻了闻。
离开后的第一个夜晚,林断躺在陌生房间的沙发上,抽着一根七星烟,疲惫和迷茫一齐涌上来,他感到很累。
第二天一早,他起了床,赶去要见面的地点。其实本来昨天就可以拿着证件离开,只不过林歌似乎在刻意为难,说今天早上给。
会明日复明日一样,一直吊着自己不给吗?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一直都走不了了。
林断站在酒店门口胡思乱想着,仰头看着那一扇扇的窗户,不知道林歌住的是哪一间。说来当时和他告别的时候就在酒店,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在酒店。
他一边想,一边抬腿进了旋转门。
手机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来了林歌的消息——两人在昨天加上了微信。
【1726】
进门后似乎有侍应生等候,带着林断进了刷卡电梯。
数字越来越大,跳到17的那一下林断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停了一下。站在26房门口,他深呼吸一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林断还没有思考清楚该怎么面对,脱口而出一句:“早。”
林歌看了林断一眼,打开房门让他进来。林断没有进去的意思,“我站在这里拿就好。”
林歌又盯着林断看了一会,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林断感觉自己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所幸林歌没做出像昨天那样的举动,他转身拿出来一个pvc文件袋,递给了林断。
林断捏着文件袋,低声说:“谢谢。”
转身要走的时候,林歌在身后说:“这次不和我睡一觉再走?说不好下次再见面又要隔十多年。”
语气有些讽刺的意味,林断心里又隐秘的痛了起来。他闭了闭眼,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这次一走,下次再见就真的隔了10年。
报名的那一天,罗秋蘅给他打了个电话确认,林断看着电脑上的报名信息,说没有什么问题。
之后的日子他学习更加认真,每天都起很早在背书和复习笔记,晚上也会学到很晚做模拟试卷。下午去店里工作的时候,反倒不怎么碰书。
方润玉知道他要考试,就偷偷告诉他:“你其实可以偷偷复习的啦,我帮你看着就好啊。”
林断就笑着摇头,指着脑子,说:“让它缓缓吧。”
哎呀那好吧,方润玉这么说着,就缩回收银台后噼里啪啦玩手机。
客人都没什么事,端给一杯咖啡后好半天都不会再有什么服务。在店里的大部分时间林断都是闲坐着,听店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音乐,有一阵子是比莉·霍莉黛,有一阵子是小野丽莎,有一阵子是陈绮贞,视方润玉的爱好而定。
过年的那段日子,他在出租屋里复习,徐阳打电话说得在医院值班,林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徐阳相处。
林断没办法回应徐阳对自己的感情,他有些没办法接受自己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哪怕是拥抱和亲吻都不可以。
所以林断有时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乱了,否则他怎么会记不太清楚17岁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和林歌主动发生关系呢?
想到这里,他更头疼了。
林断停下笔,看着窗外的张灯结彩,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看聊天列表,想去给罗秋蘅发去问候,编辑了半天却还是作罢。
等到来年6月考完试后,林断从徐阳那里搬了出来,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意料之外的是,徐阳没有显得很难过的样子,不如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林断,点点头,说:“好。”
很相似的场景,林断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超市和徐阳见面的样子。不知道如果那天没有去超市,没有见到徐阳,人生的走向会不会有所不同?不过应该不会,徐阳只是可恶的自己利用的一个可怜的工具人。
预估了下分数,应该没什么问题。林断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需要多少钱才能足够读完书,有了个大概的数字后他不想再拖。辞职,和哭着说自己舍不得的方润玉互换微信,摸了摸呼呼大睡的三花猫,然后打包好行李迅速买了一张火车票,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打出那通电话。
坐在火车上时他给罗秋蘅发去消息。
【对不起,我好像总是在惹你生气。】
消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不管去哪儿,你的房间我永远保留。】
眼泪滚了下来,明明决定不再哭的,30岁的男人了,像什么样子……
在火车上哭得泣不成声,接过对面阿婆递过来的纸,林断哽着嗓子不停地说“谢谢”。
火车启动后阿婆又递给他一个橘子,看林断穿的很单薄,问道:“小伙儿,你去哪儿啊?”
林断回答:“大连。”
他要去大连,因为全中国冬天很长的地方好像就是东北,而东北那里有山又有海的大城市好像就是大连。林断报了当地的一个很不错的大学,据说学校里可以看见海。
哦哦哦,我是营口下,阿婆又提醒他:“那你穿的有点少啊,最近台风天,大连那风嗷嗷吹,你可要记得换厚衣服。”
厚衣服啊……林断摸了摸自己的衬衣外套,然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笑完,他看着火车的窗外。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林断还是想着如果今天能下雪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看见一场几千公里的大雪。
火车开始加速,窗外的景色变得逐渐模糊,进了隧道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过去的生活像拔牙一样从林断的记忆中强行摘除,只留了一个空位置在那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空荡荡的,虽说并不妨碍什么,但被空出的位置无法用其他东西填补。
林断一直等着心里的那个属于年轻时候的冬天过去,等着旧的事物变成陨石坑,等着它终于和周遭的一切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成为记忆,真正意义上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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