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今天是夏季赛前最后一次休息,然后AYG就会泯灭人性,开始为期一个月加强针对适应版本的训练。

陆汛自从和江颂睡过一晚后,便死皮赖脸缠上了江颂,每晚下了播就准时往人家房间跑,江颂觉得他像癞皮狗,又受不了他脑袋一垂、眼睛一闭摆出的可怜样,甩手直接把房卡给了陆汛一份。

其实陆汛也不会做什么,就是单纯来睡觉,顶多就是搂一搂抱一抱,然而在单身久了的江队长面前,陆汛的存在感太强了。

陆汛似乎很喜欢肢体接触,可床就这么大点儿,睡觉时他还非要从后边儿抱着江颂睡,这就算了,他还尤其爱蹭人脖颈,似乎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亲昵,问题的关键是江颂怕痒,好几次想伸手拍他两下,最后都没舍得用力,巴掌跟挠痒痒一样落在陆汛的脸上。

总的来说,陆汛这段时间就跟刚得了进房许可的癞皮棕毛狗一样,时间一到会自己蹦上床,还很亲人。

“什么擦枪走火的事?你有病吗?比赛不想,满脑子龌龊。”

训练室里,老马正跟江颂脑袋对着脑袋嘀嘀咕咕,二人讨论期间,江颂余光突然瞥见门口路过一个人。

老马嗓门本来就大,说到激动的地方,声音越发收不住,江颂见眼神示意无果,遂猛地抬头,大声撇清关系。

马铭听懵了,眼神立刻追着江颂看了过去:

“啊不是你让我找……?”

门口果然又站着那个一身黑的小犯罪嫌疑人。

陆汛才走到门口就隐约听见一句什么擦枪走火,做贼心虚的陆选手眼皮惊得一跳。

江颂难道发现他偷亲了?不应该啊!

“马哥早上好啊,”陆汛似乎急着出门,路过房间也没打算往里走,就这么站在门口朝江颂看去:“你的外套在衣柜第二层。”

江颂戏谑道:“哟,长本事了,有事管我叫颂哥,没事就喊‘你’。”

江颂的手随意搭在椅背上,语气轻佻得跟调戏良家少男一样,老马一听就觉得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陆还帮着打扫卫生呢,真不识好歹!

然而爱打扫卫生,和会打扫卫生,那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江颂一直觉得陆汛的精力旺盛得过了头。

自从陆汛单方面宣布搬进江颂的屋子后,屋里本来就不多的物件更是被他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字面意思上的干干净净。

其实江颂屋子本来就不乱,江队长崇尚极简风,宿舍就这么一亩三分地,里面还只摆着仨瓜俩枣,再不爱收拾又能乱到哪儿去?

可陆汛不一样,他就爱摆弄这些东西。

毕竟陆汛小时候其实想当建筑师,后来又因为玩养成装扮类网游琢磨起室内设计,鉴于陆海德想偏了,真的打算将城南空置已久的地皮作为生日礼物,让年幼的陆小朋友体验体验开发商这个角色,陆汛果断挂电话,并在长大后选择来捣鼓江颂的宿舍。

虽然他的捣鼓就是给江颂折折衣服,再顺便心血来潮将床头柜搬到江颂找不到的地方,让江颂和自己的家具玩捉迷藏。

在又一次进门没找到柜子后,江颂揪出了正在洗漱的陆汛,让他把柜子搬回来,并严厉批评:

“祖宗,你能换个东西折腾吗,柜子都要被你磨烂了。”

“摆在那里挡路,我换个地方试试。”陆汛嘿嘿一笑,露出满嘴泡沫。

“早啊小陆,今天又上哪儿去?”老马看他们这么眉来眼去的,心里不动声色地想着两人肯定是住一起了。

小陆这个类型的,他在亚洲分类里看见过的,叫贤惠人妻,但陆汛虽然表面上看着贤惠,但一丁点儿都不人妻人夫,虽然他长得比里面的人好看得多,但他有时候会把队长气得火冒三丈,可怕的很。

“去办点事。”陆汛一摆手,“我先走了。”

“去哪儿啊这是?”陆汛一走,马铭立刻凑到江颂旁边,八卦之魂又熊熊燃起。

江颂双手插兜,慢悠悠朝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踱步回来坐到窗边,眼眸低垂,透过玻璃窗漫不经心地斜睨着楼下。

很快,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走出了大门,再走远一点,那道身影就被树叶挡住了。

“他回家过年。”

这扇窗户的角度设计得正好能看见基地大门,非常巧合,这还是近日江颂在陆汛频繁外出后才发现的。

“不会吧?现在才六月……卧槽尼玛,你有病吧!”老马一开始看他脸色认真,还真相信了两分钟,谁知道这人就是在满嘴跑火车,没一句人话!

“你才有毛病,问问问,什么都问。”江颂懒得搭理他,叼了根烟自顾自点上,动作行云流水。

“切,不说就不说,情趣是吧,还问问问~”

马铭怪腔怪调地学舌,期间还想趁机偷偷顺走江颂的打火机,可惜在揣到兜里之前让江颂发现了。

“小气鬼!”未能得逞的马铭顶着江颂挑衅意味的眼神小声嘀咕。

“一个月顺这么多,怎么没抽死你?”

训练室正对着楼梯口,谁上下楼梯都得路过,里面坐着的人跟监控似的,于是三分钟后,在他俩眼皮子底下又偷偷摸摸路过一个人。

M78衣兜里好像揣着包东西,捂得严严实实,但这份警惕又太欲盖弥彰,让人很难不注意,他脸红的滴血,正低着头往楼下走。

“诶?星星,上哪儿去啊?”江颂觉着奇怪,出声叫停了好不容易走过房间的邹星。

“我…我这个……”邹星被他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半晌才讪笑着转过头。

江颂一看就知道他拿的是什么玩意儿。

邹星吞了吞口水,打算闭上眼睛迎接这一场狂风暴雨。

其实只要不是临近赛前,不影响比赛,和女朋友甜蜜甜蜜也无可厚非,但是揣着一大包杜蕾斯被队长撞见,尴尬到原地想死也是人之常情。

邹星第一次买这种东西,网购时不小心买多了,房间里现在还有一大箱,本来就紧张得要命,还碰上江颂这么个拦路神,直言问他干嘛去,顿时心态都要崩了。

江颂沉默片刻,突然出声:“有多的吗,给我一包。”

是时候教教房间里那个多动症小崽做人了,虽然经验都来自见不得人的小视频,但江队长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怯场。

两包用在陆汛身上,他后半夜不得乖乖睡觉?

“啊?”邹星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

江颂要这种东西,邹星除了能想到他要把杜蕾斯戴手上当超薄手套清理宝贝键盘外,根本想不出第二种用途。

“给我一包,怎么了?”江颂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没什么队长,这个是中码的,都可以用。”

两人像做秘密交易似的,飞快在走廊交易好,邹星生怕留下证据,被人状告他在基地倒卖套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颂把那几袋烫手的东西装到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哼着歌坐回去了。

“禽兽。”

老马目睹了一切,嘴上刚打算说点别的去去这爱情的酸臭味,结果一个嘴快,脑袋里想的和嘴里想说的居然反了过来,骂人的话直言不讳,脑子里还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吗?”江颂指了指自己。

“今天中午吃什么?”

-

陆汛最近惹上了麻烦事。

他的外婆,也就是李婧娴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娘偷偷来了渝市,控诉陆海德出轨杀妻,在尝试过大哭大闹等无用的法子后,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陆汛的联系方式,一路求到了陆汛这里。

女儿被丈夫抛弃的时候她没来,女儿染上毒品的时候她也没来,毒瘾发作要将外孙活活掐死的时候她没来,哪怕最后李婧娴被大火烧死了,她连个音信都没有。

这场火灾里面目全非的死者李某,后事还是陆汛的奶奶给办的。

李婧娴现在估计都有三岁了,她来了。陆汛自嘲地想。

在咖啡店的角落里,老太太一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她反复嗅着袖口,似乎在确认这身为进城而挑选的衣服没有异味,在宽大的沙发上,瘦小的老人显得拘谨而局促。

“哎呀,你是小汛吧,哎呀我那苦命的孙儿!”

在看到陆汛的那一刻,她激动地站起了身,上前一把抱住了陆汛,不停上下左右打量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外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外淌。

李婧娴的妈陈老太,典型的乡下妇人,陆汛对她的印象少之又少,就算绞尽脑汁也很难在记忆里抠出一点儿和她有关的东西。

小孩子记性差,记好不记坏,但估计是陈老太的偏心刻薄太明目张胆,所以他只记得,小时候每次跟着爸爸妈妈回外婆家,红包、红烧肉,哪怕是红色的鞭炮都没有给他的份。

他记得有一年表哥表姐都在陈老太那儿领了大红包,当时所有人围成一圈,几张小嘴都在甜甜地喊着外婆新年快乐,陈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可等轮到他时,陈老太却干脆果断地收回手,叫陆汛去问厨房里的婶婶鸡肉有没有炖上。

陆汛来到厨房,大人们都在扯家长里短,小小的身影尴尬地站在厨房门口,里头的三姑六婶一时间纷纷投来异样的打量眼光,起初没人搭理他,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老三家的,才有人叫他回客厅去。

如此大的落差,陆汛自然高兴不起来,不过那时候的李婧娴还会勉强充当一下“母亲”这个角色,于是陆汛回去的路上跟李婧娴撒娇,问外婆是不是不喜欢他,陆海德安慰他外婆那是忘记了,其实外婆最喜欢他。

李婧娴当时怎么做的呢?她抓着陆汛的后领,连拖带拽,回去直接啪啪敲响了大门,问陈老太为什么不给她的亲外孙发红包。

就算陆汛拉着她的袖口说他不要红包了,就算街边站满了人,李婧娴还是把陆汛推出来,他又一次站到了异样的视线注视下。

那时候虽然不懂事,但小孩子自尊心强,陆汛觉得天都塌了。

后来陆汛释怀了,连他都知道李婧娴和陈老太不对付,拿他开涮也就是想找个理由发泄不满,那住在旁边的邻里乡亲还能不知道李家这档子事儿吗,往后也骂不到他头上来。

“瞧你们说的,我就是忘了,我们小汛懂事,肯定不会跟我这么个记性差的外婆计较呀。”陈老太从袖子里翻出了个破旧褪色的红包,折了好几折,囫囵塞进了陆汛的口袋里。

大街上夜风刺骨,冷空气里满是鞭炮燃放后的烟熏味。

李婧娴问他:“现在你满意了吗?”

后来的事陆汛忘了。

“嗯,外婆。”陆汛任由她抱着哭了一会儿,才将人扶回了沙发。

“你爹他就是个王八蛋,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又不要她,只剩一条死路给她选,我是真命苦啊,我们老李家怎么会遇上这种畜生!”

老人家尽情地控诉着,身前的桌子被她拍得哐当哐当响,咖啡都被震得晃荡出来,哭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陆汛淡淡开口:“您去找过陆海德了?”

“什……我去了,他们仗势欺人啊,我一个老太太能做什么!”听到对方冷静的发问,陈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汛,竟一时语塞。

她哭了这么半天,这小畜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到底是不是李婧娴亲生的?

“仗势欺人?他们欺负您了?”陆汛抿了口咖啡,皱起眉头。

陈老太觉得这是个机会,闻言立刻抹了把眼泪,一把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肘上的几乎看不见的伤口。

再来晚一点儿,估计都要愈合了,幸亏我来得及时。陆汛想

“他们赶我走,推我老婆子,我说我就要讨个公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这么大老远跑来,就是要他一个交代。”

“那依您看,陆海德是该杀人偿命,还是该欠债还钱啊?”陆汛从容不迫抬手地给老太太倒了杯白开水,开口意味深长。

“当然是杀人偿命!他杀了我女儿,他会遭报应的!”

陆汛拿着勺在杯子里随意搅了搅,张着嘴开始胡说八道:

“外婆,您应该早点来的,现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警察不受理,我们又没有证据,翻不了案的,我们能怎么办?”

他知道老太太既然找了他,那就是在把主意往他身上打,但他偏偏今天得忙着回去,没时间耗,只能自己先挖一会儿坑,以免老太太挖起来太吃力。

能少听一会儿演讲就少听一会儿演讲。

“你当时不就在现场吗?只要你来作证,那陆海德不就……”老太太果然就着陆汛自己挖好的坑接着挖了,“总之,这把火就是你那个抛妻弃子的爹放的!你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你妈的难处,哎,说起来也怪我,没有把你接回来,但是你也知道我们那个条件…你不会怨外婆吧?”

陆汛佯装震惊:“他为什么要杀了我妈?他这么坏?”

陈老太又是一怔,心想这小畜生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还被陆海德蒙在鼓里,他买了个什么保险,好几百万,你妈死了他就能拿钱!你妈是从我肚子出来的,就算死了,那些钱也应该是孝敬爹娘老子的,他算什么东西?”

“这些是谁和您说的?”陆汛满脸迷茫,一副得知真相后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别管这些,好孩子,外婆知道你妈她对不住你,可她毕竟是你妈,百善孝为先,也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不是!她毕竟生你养你一场。”陈老太脸色明显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继而亲昵地拍了拍陆汛的手背。

陆汛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啊?这就……?”

“怎么了?您没有住处吗?”陆汛闻言,放下手机贴心询问道。

“有的有的,老二和我一起来的。”老太太揣着布袋,紧张地站在原地,“那这事儿……”

“我回去想想。”然后报警把你们一伙找发财门道找到这条偏路上来的统统抓了。

陈老太这番说辞稀里糊涂,但意思应该就是陆海德给李婧娴买了份意外险,然后杀了她,陈老太想让他证明陆海德是个杀人犯,然后以亲妈的身份拿回这笔钱。

也不知道是谁怂恿的,戏台都没搭好就把半道上找的演员拉上来了。

关键这人还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让陈老太真找上门来,昨天连打了十五个电话给他。

陆汛在老太太的目送下离开了咖啡店,顺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门口所谓的二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此并没有听见身后那句“没娘养的小畜生”。

离开了伥鬼似的一家人,陆汛只觉得心情大好,本来他还以为纠缠起来很困难,没想到多年不见,这一大家子还是把那点算计和心思写在脸上,怪不得陆海德压根不搭理。

他掏出手机:

[快回来了]

[嗯]

[敷衍我]

[天黑知道往家跑,厉害]

陆汛没理会江颂的嘲讽,反而对他用“家”这个字感到莫名高兴。

渝市占地面积不小,而长这么大,他却实在没找到个像家的地方,李婧娴的娘家人上门讨债更强调证明了这一点。

陆海德对他倒是不错,毕竟人总会不经意偏向过得不好的那一方,他过得惨,陆海德自然就会对他怀有愧疚。

但这和家没关系,陆海德有自己的家。

因为江颂的这句话,现在他走在路上,却似乎有了一种要赶回家的感觉,这个家往大了说是AYG,往小了说是江颂的身边。

在回基地的路上,急着回去的陆汛路过一家便利店,随手拿了瓶绿茶就走向前台结账,然而眼睛却不受控制瞥向了柜台前的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盒子,他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三分钟,陆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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