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男人爬起来短暂地停留查看之后,发现自己掉了两颗牙,随后,便向陆檐直冲了过来。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器具和器具的清脆碰撞声此起彼伏,店门口的客人吓得尖叫,连老板都看傻眼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陆檐出招狠辣,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野狼,揪着他的领子就是一顿揍,连还手的机会都不给对方,男人肥嘟嘟的脸,被打得摇摇晃晃。
大概几十秒后,胖男人似乎是在挨打中抽出了神,“啪”的一声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大到指间发白的程度。
强烈的痛感,迫使陆檐蹙紧了眉,腕骨一片生疼,抬眸看向他。
男人的脸部肌肉呈紧绷状态,瞪着的眼睛里,愤怒和贪婪同样存在,他沉声凑近陆檐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听到完整句子的陆檐,怒视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嘲讽道:“没听明白?我说你适合去做……”
“砰!”
陆檐抬脚狠狠将男人踹飞!并且快速骑到了他身上,再次抓起了男人的领子,就是挥拳。
“艹!”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那小孩儿是蒙新的吧?爬桌上那个,还穿着校服呢。”
“要不报警吧?”
“那小孩先动的手……给他学校打电话吧,警察招过来,他就麻烦了。”
一个人低头,掏出手机,在蒙新的官方网站上找到了校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蒙新校长听有自家学生打架,脱口而出问:“是不是陆檐?”
“啊?”路人茫然地看了眼同伴,同伴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捂住听筒小声问:“打架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同伴仔细回想了一下,打起来之前,那趴桌上的小朋友好像叫了陆什么,于是他眼前一亮道:“他姓陆。”
打电话的重复,“他姓陆。”
电话里的校长沉默一瞬,三秒后爆发了怒火:“……陆檐!……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那两人冲进去,架起陆檐的胳膊,大声劝道:“行了,别打了,再打你就完蛋了小孩儿!”
陆檐根本听不进去,年轻气盛又在气头上,还喝了酒,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只反攻的野兽,眉心拧巴在一起,微微上抬的眼睛里透着凶光,即使他的两条胳膊被架着,他也很快挣脱开了。
因为刚刚,这个臭男人,对他恶狠狠地说:“把你卖进去当鸭,老子一定会大赚一笔。”
当鸭,他听懂了。
难道他的样子很适合当娘了吧唧没有尊严的鸭子吗?!
面对着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说出如此羞辱他的话,他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
地上人的面部,已经满是鲜血,零散着的字词从牙缝里挤出:“艹、你,妈的……”
陆檐死死拽着他的衣领,用力到了青筋暴起的程度,简直是从牙缝里吐出的一句话,怒吼:“你TM就是找死,艹!”
即使男人的整个脸都是血淋淋的,他还是再次举起了拳头——拳头上的血迹,随着高举的动作,向外挥洒,荡出一条细长的血线。
蒙新离这里很近,没过多久,穿着拖鞋和家居服戴着眼镜的校长尉肆和段丽就来了。
场面依旧很乱,校长和段丽急匆匆地扒拉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去。
曾经,陆檐把学校里的小混混打到住院、骨折乃至卧床不起。
多少次的出格经验,让段丽不禁想象到,地上男人的下场,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出声叫道:“陆檐——”
段丽的声音像是一缕丝线,破空而出,从长空中弯弯绕绕地漂浮下来,拉住他即将要把男人打毁容的手。
陆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缓缓扭过了头,就见,段丽朝他走了过来。
同时,他被两个男人架了起来,离开了胖男人的身体,站了一边。
他看见,段丽的神情看起来比较紧张,问他:“你怎么和任然跑到这儿了?有什么受伤啊?”
陆檐看着她,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段丽的目光下垂,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右手上都是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躺地上男人的。手背周围的皮肤已经烂了,一半起了一层皮,雪白的皮肤表层已经完全被染红,翻转竖立着,有血迹在沿着手指的脉络,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节奏往下不停地滴落着。
陆檐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喘了几口气,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他的衬衫被染透了,皮肤苍白,胸膛不断起伏。
段丽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陆檐?”
“……”
陆檐看她的眼神闪躲,沉默着低下头。
他搞砸了,明明是愉快地送别,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仅打了人还打扰了段丽,甚至让她来收拾烂摊子。
他很想说实话,但是这样的事情,真要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他做不到。
丢脸、难堪。
所以只能沉默着,接受接下来校长的批评。
就听,打完救护车的校长指着他鼻子骂道:“陆檐啊陆檐,大半夜你放学不回家,在这儿又是喝酒又是打架,你还想干什么?!”
陆檐抬起头,对他道:“任然明天要走了,我为他饯行而已。”
“践行?”校长持续怒道,“你还挺讲义气!”听到这个,他气消下去一半,推了一把眼镜,道:“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檐沉默,低垂着头,把拳头拽得死紧。
段丽替他着急,怕他受处分,又怕校长把他家长叫来,这样他休学的事情估计也会败露,以他爸爸的脾气,是不会让他去试试另外一条道路的。
于是,她忙道:“他打架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校长您先别着急啊,”她看向陆檐,温声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们了?跟老师说,老师替你做主。”
陆檐还是不说话。
他长这副样子,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
校长也不信,他指着陆檐,大声道:“段老师,你们班陆檐自入学以来,被别人欺负过吗?都是他欺负别人,”看向陆檐,“陆檐,你赶紧说,不讲就叫家长了啊。”
陆檐像是突然哑巴了。
周围人群散得散,留下来看戏的看戏,声音嘈杂。
这些嘈杂的声音和对段丽的愧疚,加重了陆檐的烦躁,以至于,他的眉头和拳头都攥得很紧,他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他不讲话把段丽和校长都急坏了,好在,旁边方才打电话的人站出来说话,其中一个人说:“是那个男人要请他们喝酒,还把手伸向了……”
“是我看他不爽!”陆檐及时打断他的话。
前一秒,校长的视线还落在路人身上,想要从他嘴里知道真相,但是陆檐的出声,让他把目光偏向了他。
校长并不是个针对坏学生的坏老师,他还是追求真相的,他知道陆檐是故意的,于是问那个路人:“接着说?把手伸哪儿了?”
路人也并不是傻子,他察觉到陆檐就是在故意打断他说话,其实,真相他也并不清楚,话不能乱说,于是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实陈述出来:“伸到一半,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画面静止几秒。
段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校长深呼吸一口气,开口似乎带着满腔的怒火,“陆檐!你好样的!”对段丽道,“打!给他父母打电话!”
段丽还想再挣扎一下,“校长,我们私下就可以解决的,大半夜把家长叫过来太打扰人家了。”
校长一个刀眼使了过来,“打!”
校长的威严,无人敢违背,段丽只好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夏雨的电话。在走到一边之前,还看了陆檐一眼。
救护车闪着红蓝色的光芒和特殊的声音,从远方道路开了过来,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跳下车,冲进来,把胖男人抬上了车,陆檐、段丽、校长三人集体上了车,并找人把任然送回了家。
到达医院之后,那人被送进急救室里急救,陆檐坐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盯着白花花的地板发呆。
陆一鸣和夏雨就要来了,他休学的事他们马上就要知道了。
右手传来阵阵的刺痛,他的目光依然呆滞,他下意识地摸向裤袋,那里装着一盒烟,结果,却摸到了被压扁的烟盒。
尼古丁的味道,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神经,但现在似乎不能抽烟。
校长不仅站在急救室门口看着红色的灯,段丽还从一边匆匆走过来,拿着酒精和纱布,坐在他旁边,“护士都忙去了,我要了酒精和纱布,来,手伸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陆檐收回摸烟的动作,机械似的转动脖子,疲惫而带着酒气说道:“给您添麻烦了。”
“……”段丽也是无奈,她扫了陆檐一眼,叹口气,擅自拉扯过陆檐的手,打开了酒精,“不说这些,我待会儿要用酒精消毒,有点疼,你忍着点。”
陆檐:“谢谢。”
手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浓稠而鲜艳的红色,不均匀地分布在他的五根手指和手背上,有一些嵌入了指峰的褶皱里,甚至连指甲盖上都是。
段丽看着心疼,她用棉签蘸着酒精,清洗这些血液并消毒。
一股冰凉的感受透过神经末梢传至神经中枢,陆檐觉得一阵刺痛。
他只是轻微地蹙了一下眉,调整了一下坐姿,往下移了一下,头靠着医院冰凉的墙壁,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上亮白的灯。
有那么一瞬间,陆檐似乎看见了眼前有黑影飘过,为了不晕过去,他紧急将头偏转,却和校长对视。
校长看了眼他的手,然后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陆檐不想让他担心,于是笑出了声,吊儿郎当道:“皮外伤,我们混江湖的,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校长:“……”
他张了张嘴,几秒钟后道:“你小子……”
陆檐的父母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深夜,大厅门口充斥着陆一鸣的吼叫:“陆檐!你给老子滚出来!”
整个大厅的人都听见了这位中年人士的喊叫,他穿着体面的衣服和皮鞋,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身后跟着的夏雨,满脸焦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医院大厅的光景,视野广阔,陆一鸣并不需要在寻找陆檐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陆檐疲惫地叹口气,阻止了段丽的行为,站了起来,将两只手装进了裤兜里。
陆一鸣很快锁定了他的方位,朝他大步迈了过来。
他表现得极其愤怒,和他相似的一张脸上,眼睛里只有他,伸出的食指同样指着他。双脚的交换频率异常得快,几种动作加在一起,表现出鲜明的仇恨,陆檐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仇恨。
或许用仇恨来形容有些夸张和不适合,但陆檐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此刻陆一鸣对他的态度。
陆檐的心脏都觉得疼。
那是他的父亲啊,怎么和仇人一样。
再疼,陆一鸣也不会在乎他此刻的感受,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见陆一鸣极大声地对他道:“大半夜招惹别人,你还想不想上学了?!”
校长好心劝告道:“陆檐爸爸,你冷静一点,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让你来教训孩子的。”
“那是为了什么?!啊!你说!”
夏雨一看这场面,劝陆一鸣:“你冷静点,好好和校长说话。”
陆一鸣轻蔑似的看了他一眼,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
夏雨站在陆檐身边,抓着他胳膊,仰着头才能和他说话,她轻声道:“儿子,你没事吧?”
陆檐垂头看了他妈妈一眼,她的安慰,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道:“没事。”
校长说:“陆檐这架已经打了,既然发生在校外我们也不再记过,但是,里面那人还在急救,他们家里的人,估计一会儿就到,我们需要你们和我们一起给他道歉,并且赔偿医药费。”
陆一鸣垂下了头,毕竟是陆檐打人在先,该做的该付的医药费都是应该的,他道:“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一鸣对校长有些卑微的态度,和对他过激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檐嗤笑一声,问:“你舍得那点钱了?”
陆一鸣瞪着他:“闭嘴!待会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家?
他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回去。
陆檐闭了一下眼睛,短短须臾间做了个决定,不说实话,再怎么样,陆一鸣一定会带他回家,并复学。
得来的机会,他舍不得放弃。
他深呼吸,睁开眼,对陆一鸣淡淡道:“我现在住在A 。”
A 是什么地方,陆一鸣还是知道的。
那里鱼龙混杂,是一个被贴上各种标签的污秽之地。更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谁都不愿意承认去过的存在,作为高中生的陆檐却住在那里,这对于老实人陆一鸣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知道消息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段丽,她想不到陆檐住在那里的理由。
同样的陆一鸣也想不明白,就是因为他想不明白,以至于在听到之后,由于羞辱,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大脑都缺氧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抬起了手。
“你……”
“陆檐爸爸!”校长、段丽及时出声想要阻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混账!”陆一鸣道。
“啪!”
一巴掌打得陆檐偏过了头,脑袋里都是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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