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会的日子说到就到。社区在小广场搭了个台子，拉了个"喜迎元旦，和谐社区"的横幅，底下摆了几排塑料凳。一大早就听见王主任拿着大喇叭吆喝，张罗着布置场地。

潘予安带着幼儿园的节目排在前面，一群小娃娃穿着毛茸茸的兔子装，在台上蹦蹦跳跳唱《小星星》，底下一群老头老太太举着手机录像，笑得合不拢嘴。

窦非凡他们排在后面。潘予安在台下看着，这哥们儿今天穿了件挺像样的黑衬衫，头发也打理过，就是站姿还是那副松垮样。他带着猴子强子俩徒弟，仨人往台上一站，怎么看怎么像不良青年集会。

"接下来请欣赏'潮流密码'发廊带来的气球秀！"报幕的是街道的小李，声音透过劣质音响刺刺拉拉响。

窦非凡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各位街坊邻居，今天给大家表演个气球秀。扭得不好多包涵，主要是给大伙儿助个兴。"

底下老刘头带头起哄："小窦，扭不好今天剪头免费啊！"

窦非凡咧嘴一笑："刘大爷，您那几根头发还是省省吧。"

音乐响起，是首挺欢快的曲子。仨人开始扭气球，窦非凡主扭，俩徒弟在旁边打下手。还真别说，练了小一个月，手法像样多了。小狗小猫扭得挺溜，最后还合作扭了个半人高的彩虹，引得台下小孩一阵欢呼。

眼看就要圆满收场，意外来了。窦非凡正要把最后一个气球造型递给前排的小朋友，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冲了几步，手里的气球"砰砰"连爆好几个，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台下顿时笑成一片。猴子强子傻在原地，窦非凡站稳了，挠挠头，居然也跟着笑了："得，这就叫'爆'彩头。"

王主任在台下直捂脸。

潘予安在台下看着，觉得这人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

联欢会结束，王主任把窦非凡叫到一边说话。潘予安正要带孩子们回幼儿园，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潘老师！留步！"

是窦非凡，一路小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几个没爆的气球造型。

"今天多谢了啊，"他喘着气，"要不是你教了一个月，我们连台都上不了。"

"效果挺好。"潘予安说，"孩子们很喜欢。"

"得了吧，最后那下太现眼了。"窦非凡嘿嘿笑，"那什么，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算是谢师宴。"

还没等潘予安回答，王主任过来了："小窦啊，刚才区里领导还夸你们节目有新意呢！特别是最后那个'爆彩头'，说是很有互动性。"

窦非凡一本正经地点头："这是我们特意设计的环节。"

王主任又转向潘予安："小潘老师，下周社区想搞个亲子活动，您看能不能来指导一下？就教家长们扭点简单的小动物，跟孩子互动。"

潘予安还没说话，窦非凡抢先道："这个潘老师肯定行！要不就在我们店里办？地方够用，我们还能打个下手。"

王主任一想："这主意不错！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王主任走了，窦非凡冲潘予安眨眨眼："这下你想推也推不掉了。"

晚上这顿饭到底还是吃了。就在社区旁边的一家小馆子，窦非凡点了几个炒菜，要了瓶啤酒。

"今天真得谢谢你。"窦非凡给潘予安倒上茶，"要不是你，我们那节目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你学得很快。"潘予安说。

"那是，哥们儿聪明。"窦非凡仰头灌了口啤酒，"其实吧，我小时候特别想学美术，可惜家里条件不行，初中毕业就出来学手艺了。"

潘予安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听窦非凡提起过去。

"理发也挺好。"潘予安说。

"混口饭吃呗。"窦非凡用筷子拨拉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哪像你们，正经大学毕业生，幼儿园老师，多体面。"

这时老板娘过来上菜，插了句话："小窦这孩子实诚，前阵子还免费给社区老人理发呢。"

窦非凡赶紧打断："刘婶您就别给我脸上贴金了，那是街道办组织的活动。"

潘予安看着他。灯光下，窦非凡的侧脸线条显得柔和了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透着点难得的认真。

"你那个薄荷，"潘予安突然问，"怎么想起种那个？"

窦非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玩意儿好活，给点水就能长。不像那些娇贵花儿，伺候不起。"

他掏出烟，想起在饭馆里，又塞了回去："其实我就喜欢那股味儿，提神。干活累了闻闻，脑子能清醒点。"

吃完饭出来，夜风凉飕飕的。窦非凡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兜："下周那个亲子活动，你真来啊？"

"嗯。"

"成，那我提前把店里收拾收拾。"窦非凡踢了下路上的石子，"那什么，今天谢了啊。"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你扭气球比我强多了。"

潘予安站在路灯下，看着那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远，消失在街角。手里的气球小狗已经有些漏气，软趴趴地耷拉着脑袋。

他忽然觉得，窦非凡就像这成都的冬天，表面上阴冷潮湿，内里却藏着点不为人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