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虞青回去之后继续养鸡,郑云峰去拜访了两次没见到他人。

他不明说自己是来找陈青的,只是说与凌雁北相见恨晚,想和他多聊聊。凌雁北的王府人员复杂,来来往往的谁是小官谁是下人谁是客卿完全难以分辨。

郑云峰回去之后不但要帮凌雁北的天马行空制定计划,还要猜测陈青的身份,他只出场过一次,应该不是凌雁北真正的贴身侍卫。

柳长亭服侍的并非常见于官场的人物,叫他迷惑。来了三回之后,郑云峰偶尔在王府赏景的时候看到虞青提着鸡往厨房去了,便故意问那容貌不错的男人是谁。

得到的回答是王府的厨子。

“厨子?”郑云峰不解了。厨子满手血污,他的茶凌雁北怎么喝的下去?

难不成陈青是个双胞胎,一个做了入幕之宾,一个做了厨子?那凌雁北与其中一人交流的时候,不会弄混吗?

墩墩并不知道有的人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衣食父母,照旧等着开饭。好像年轻一辈都对吃饭十分热诚,不光是他,连徐永林吃饭的时候都瞪着眼睛,仿佛辟谷之后就是等死了,一定要在能够吃饭的时候把想吃的吃够。

“默哥,你自己做菜你自己吃吗?”

虞青看了他一眼,没当场说话。他擅长做红光满面**带劲的菜,但本人从未吃过任何辣菜。墩墩的喜好比较淡,不太热爱川菜,他每次吃饭之前都会准备一大锅水把肉上的辣椒洗干净,虞青见了之后,就不再做那种味道刺激的菜给他吃,但墩墩反而不高兴了,说闻闻那刺鼻的味道也好。

没过多长时间,凌雁北主动去了郑府。郑云峰本来还高兴,看到凌雁北旁边的郑家七脸色发黑,不情不愿的把人请进屋里又不好当着王爷的面给那下人甩脸子。等好不容易把凌雁北请走,郑云峰一捂脑袋,晕厥过去,郑家人立刻急匆匆的涌上来,把金贵的大公子扶到塌上,嘘寒问暖。

不见到陈青,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到底在哪里?

……梁铎又去了王府,他想和柳长亭谈谈。凌雁北表示自己不是柳长亭的支配者,如果他想和柳长亭有什么私人的交谈,最好还是去问问他现在的支配者朱黎。

梁铎并不清楚朱黎是什么大人物,既然他不是姓李,那自己作为一个大家族的首领就没有必要对着那个陌生人卑躬屈膝。

他提出让凌雁北去带朱黎过来,但凌雁北却拒绝了梁铎,并说朱黎是这个世界的命门,是所有人穷尽一生无法追逐的巅峰。

梁铎:“……”我看你癫疯了吧?

既然他把这个人吹得这么神奇,那他去看看也无妨。怀着期待的心情,梁铎被王府的人引着去了别院。

之前虞青被凌雁北带出去时,叫他得空托人在外面买了平安符,柳长亭起初纳闷他送这东西给自己干啥,但看朱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只能把这礼物拱手相赠,但谁料朱黎不肯买账。

梁铎到院子的时候,朱黎气的在亭子中间打算盘。天气初冬,梁铎穿得毛皮披风,软软的兽毛随风摇摆,把他圆乎乎的脸衬得软嫩无比。

亭中人像不知寒冷一般,穿着略修身的红衣,他没有注意刚来的梁铎,只是拿着算盘在石桌边狂敲。

梁铎再近了一些。

他看到朱黎的后脑勺圆溜溜的,露出半截白白的颈子和后领。打了一半,朱黎站了起来,柳长亭以为他要打人了,捂着头退开好几步。“别打脸啊……”

“养鸡不划算,”朱黎沉声道,“你去问问北子还有没有别的门路?我先找他借几十万金币过五年再还。”

柳长亭正想说什么,看见了梁铎,他的表情先是一阵愣,随后才将飘摇的心收回去,缩起脖子略带不高兴的礼貌行礼,道:“梁家主。”

梁铎上前几步。朱黎偏头去,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中年人,皱眉不解。

朱黎的声音不算特别沙哑,但也很有磁性,至少不会给人感觉他是一个人美声甜的女娃娃。梁铎在他的喉结上停留片刻后才将视线从朱黎的脸上移开,对柳长亭道:“长亭,你怎么不回去?”

“回梁家主,小的已经被您儿子害的家破人亡了,实在是没办法回去。”柳长亭提示自己已经知道梁善做的好事,希望梁铎先管好自己的家里人再来管他。

但梁铎却哀叹,柳长亭在梁家多年,他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梁善是有些拎不清,但他只是庶子,只要梁铎想,随时都能把他送到乡下的庄子里种田。

梁家在柳长亭上花费了时间金钱和教育,就算柳长亭已经选择脱离梁家,但恩情依旧在,梁铎相信柳长亭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在面对梁家如今的窘况,应该可以出手相助,以报旧恩。

柳长亭当时便有一个想法,如果他答应了梁铎,是不是会成为梁家子,然后以这个身份去向娄家提亲,会不会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但柳长亭还是行礼表示婉拒。“柳家灭门,长亭此生不敢忘,多年恩情长亭铭记在心,从未忘过。但长亭还是想过现在的生活,望家主成全。”

梁铎听完,又看了朱黎一眼。

朱黎突然提议让柳长亭听听梁铎的建议。

梁铎原先并没有将朱黎放在心上,但他却听懂了梁铎的深意,不得不说还是值得人对他正眼相看的。

柳长亭早知他会这么建议,撇了撇嘴。“前尘往事长亭都已经不记得了。家主中年丧子,长亭也倍感惋惜,若日后还有什么需要长亭帮忙的,长亭一定鼎力帮助,只是……”

梁铎立马提出会给柳长亭加工钱,培养一个心腹不容易,更何况柳长亭小的时候就在梁家了。梁铎看见他也能缓解一下自己的丧子之痛,没有办法轻易放他离开梁家,还是再三恳求他多考虑考虑。

再不济,他把梁善送走也成。

梁家后生中已经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梁晗也不行,但他庆幸柳长亭在学习的时候把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这个有利于梁家的人物是梁铎绝对不能轻易放手的存在,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采取动之以情,他都希望柳长亭能够回去。

“老夫求你。”

“梁家主言重了!”柳长亭进退两难,他对梁家已经失了辅佐之心,不清楚这位梁家大家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若家主以为我手握梁家命脉,那长亭一定把自己的所知全部告知,希望家主能考虑到长亭的心情。”

梁铎气的甩袖,指着柳长亭的鼻子骂他不会好歹。梁家内忧外患,全靠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家伙支撑,柳长亭这个年轻人不想着帮衬一下居然还胳膊肘朝外,如果不是朱黎不站在他那边他是不是还要给自己两脚?

柳长亭百口难辩,他知道求助不得朱黎,但虞青现在又不在这里,护不了他。梁铎铁了心要带他走,柳长亭已经没有继续留在王府内的理由了,微微挣扎一下,就顺着梁铎给的台阶下了。

墩墩在窗户看到柳长亭被押走,凝视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虞青。身为一个寿命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存在,虞青的行为已经给身为小妖兽的墩墩带来了很多成长的困惑。强者不会因蚂蚁的重复绕圈而心生怜悯,弱者不会因为弱就必须受到保护,人不同情门窗书画纸笔,过多的展示自己富有同情心的一面只会给自己招来杀机。

不过现在好了,虞青只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默哥,我也想要平安符。”

“你?”虞青不理解墩墩的脑回路,“你长这么结实,要平安符做什么?”

“……有用!”墩墩见一次不成,赶紧撒娇起来,“求你啦,我想要,好不好?”

虞青没法,只能再去拜托别人。

过了几天郑云峰锲而不舍的上门给凌雁北送作战计划书,他在回廊看见虞青脚步匆匆的往墩墩的住所去,喉头发痒。

咳!

“站住!”郑云峰的贴身侍卫立刻叫起来。

虞青挺住脚步,不明白他为什么叫住自己。郑云峰上前一步看他,虞青看起来确实有文人的气质,看来他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郑云峰掩着口鼻,收回视线,他弓着背,看起来似乎是不高,虞青看了他几眼,见他老是不说话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于是侧了侧身准备走。

郑家侍卫赶紧拦住他。

虞青的路被挡住,只能再回头看他。

郑云峰的侍卫问他之前有没有做过扇面,虞青回答有。

听了回复,郑云峰立刻问虞青:“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你写的吗?”

他是说诗,还是说扇面上写的诗?虞青在思索怎么尽快澄清自己没有作诗天赋这回事。他想了想,承认了。

郑云峰松了一口气,“果然。你还有其他的诗作吗?”

虞青说自己没有别的诗作了。

啊?灵感爆发写出千古名句,然后就没有第二首了?郑云峰不信,问他是不是只写了扇面题诗这一首。

虞青纳闷,他没写过诗,但岑参确实不止一首,郑云峰是问他的墨宝,还是问岑参的诗呢?

“对。”

“你撒谎,你肯定还有别的诗。”

“我不会!”虞青急了,“你要是问我还写过别人的诗我可以给你写,但我可不会写诗,别搞错了。”

不是他写的?

郑云峰花了半天时间才弄明白那首诗不是虞青的原创,他又有一种遭遇剽窃行为的恼怒感,问虞青为什么不写岑参的名字。

虞青表示自己手滑写错了,不行吗?

再说了,他怎么知道作为原创者的岑参还没被人挖出来呢,搞得他像是把别人的过去据为己有了一样。

得知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知己居然已经挂了,郑云峰非常伤心,他想和虞青再聊聊岑参,但凌雁北的人已经说准许郑云峰进书房,郑云峰无奈,只能先把一腔热情放下,去书房跟凌雁北聊打仗去了。

聊完凌雁北就决定现在就带他去战场。他一面给郑云峰的侍卫说让他回去通知其他郑家人,一面给郑云峰挑他喜欢的暂住地。

郑云峰不善直言,急得双眼发红也只能被凌雁北安排着住下,晚上他向王府内打听虞青在哪儿,得知他在养鸡场,气的一口老血吐出。

暴殄天物啊!他本应该在文学上有更多的建树,不应该去喂鸡呀!郑云峰苦笑着说自己纯粹只是好奇,慢慢关上门,心里的痛苦那是已经化为实质了,平静且用力的挠着桌子,一时间静谧的屋子里止不住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墩墩今晚不与虞青一道,他借花献佛,将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平安符送给朱黎。

朱黎问他什么时候得来的,墩墩就说自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

朱黎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将小锦囊丢在桌上。

“朱黎哥哥,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平安符是怎么来的吗?”

“哦?”朱黎想听他怎么瞎扯,问了一句。

墩墩说是虞青想送给他但又不好意思,他们两个之间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稍微闹了点别扭也不好直接道歉,感觉像是他低了朱黎一头,如果多一个墩墩在其中参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恢复如初。

虞青本人完全没有修复友谊的打算,这些天都没有主动和朱黎说话。朱黎的心情不怎么好,叫墩墩猜测自己或许是话语不够中听,又开始在那边添油加醋,说虞青想他想的辗转难眠。

“……”都在一个屋檐下说啥呢!朱黎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太平静了,不对劲。墩墩仔细思考自己的策略,他确实是打算离间二人,但看情况他们师兄弟的关系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又说朱黎年纪比他们大,求个平安符保证他余生顺顺利利。朱黎没有因为他骂自己老而生气,认真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墩墩觉得自己看出来了朱黎有很多心事,虽然他一直不说。这世界的生物都是在不断寻找一个舒适的环境,有的需要陪伴,有的需要广阔无垠的土地,朱黎需要的是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墩墩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朱黎把平安符还给他,他不想让墩墩了解太过复杂的关系和过去。该纠结的人从来都只要他自己一个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人与事,朱黎并不想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内心,了解他的痛苦与迷茫。

墩墩愣了许久,他对朱黎的有些话掺杂了部分真心,他希望自己能够参与进入师兄弟之间的紧密关系,却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更糟。

“不能跟我讲讲过去吗?”他可怜巴巴的说,“我什么亲人也没有,看到你们都是相互扶持的关系,我的心里实在是难受。朱黎哥哥,你们是怎么走到现在的?不能跟我讲讲吗?”

“就随手在路边捡到,然后就走到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具体呢?”

朱黎瞪他一眼,“还要多具体?”

“会不会叫宝宝?”墩墩歪头,因为那个老管家总是过来叫他宝贝心肝儿,不知道朱黎是不是会把这个称呼给予别人。

一阵恶寒爬上朱黎的后背,要是让他对某人叫出宝宝,他宁愿自尽。“宝什么宝!我都……没被人这么叫过。”

墩墩问他:“那哥哥的父亲呢?也没有吗?”

“……”朱黎原本想骂他一顿,后来就想他在自己这边花心眼做什么,就露出一点怔忪的表情,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他沉默越久,墩墩就越不安,仿佛这个过程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受刑。朱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微微表达一些遗憾的神情,似将所有的苦痛都咽下。“都过去了。”

墩墩觉得自己问出了不应该说出的问题,他有点愧疚,看到朱黎没有表现出安慰他的样子。墩墩用胖胖的小手过去拉他,但刚靠近他的手背后,墩墩又有些不敢了,缩起了指头。

“那,我今天可以陪陪你吗?”

朱黎扯了一下嘴角,没拒绝。墩墩还没修炼,身上的野兽味浓郁,朱黎感觉他要坐在自己的腿上,有点嫌弃的把他的脑袋搬到远离自己鼻子的另一边去。

朱黎问他晚上熄灯了看不看得见,墩墩说还好,不至于瞎。

如果之前陈默吃了更加均衡的饮食,会不会夜盲症就不会一直围绕着他?朱黎轻轻揉着墩墩的肉脸蛋,问他有没有感觉到灵气的波动。

墩墩说有。

天赋越是卓绝,对外界的灵力流动就越敏?感。花草土地山川溪泉,人来人往,都在不断地向外扩散灵气,只要稍微用指头一收,就能将这些灵力收入体内化为己有。

灵力滋养身体,润泽灵魂,将肉与灵的联系逐渐分开,庞大的血肉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妖丹,保护嫩肉的外壳变成无用的衣衫,从最初的羽衣和避水纱渐渐变成只是一件普通不起任何作用的外壳,身体反而是变得百毒不侵无坚不摧,在经过了天劫和净心泉的洗礼后,妖兽们就成了上界的一员,不必再接触污秽、沉溺情爱,余生都将奔波于事业之中。

墩墩被他带着尝试往修仙的路上走,最开始入门时感觉很轻松,不费太多力气就能修炼到有些凡人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然后,他就变回了一只鸟。“……”

灵力难存的问题带给了妖兽很多不便,尤其是在人间形态和妖兽形态之间不稳定的流动会让幼崽死亡率再上一层台阶。

朱黎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安抚墩墩让他别着急。他把这小□□踹到兜里,抬头望着那边还在等着照顾小孩的老管家,忍不住的吐槽:“你没问他怎么老跟着你么?”

小鸟在他怀里用心声说:“他儿子欠了一屁股债,把孙子卖了才勉强还上三成,估计是因为这个吧?”

消息真灵通。

郑云峰两天后被凌雁北拉上附近的战区,他受不得颠簸,坐了一趟马车再下来之后,整个人白的像瓷窑里的白瓷。

“公子……”他的贴身侍卫扶他,被郑云峰用手隔开了。他扭头去,看到朱黎从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走出来,眼神有点幽怨。

朱黎不鸟这病弱公子,他跟着凌雁北去军帐,郑云峰冷酷的看到他在凌雁北的身后不断地走来走去,有点不屑。

军中混杂的非人生物不少,朱黎感受了一下,差不多光是这附近一带的妖兽就起码有十位了,更别提三十多万军队分散在西北各处,要是再统计一下数量简直是惊人。

朱黎去盯某个自诩大将军身边的副官,他看上去笑眯眯的非常无害,腰上的木牌发出淡淡的气息迷惑凡人。

那小子见朱黎老看他,露出自信的微笑。朱黎一看他是这个性格,便没有再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郑云峰的作战计划书在实践上有很大漏洞,凌雁北带他和本地带过兵的小将军一合计,就知道郑公子的计划书花架子多,太过高高在上少了点人情味。

“……”他只是想和虞青多聊聊,可没有弃笔从戎的意思!面对专业武将的否认,郑云峰倒是没有表现得气急败坏,只是平静的接受了人各有所长的现实。凌雁北觉得他是个人物,拉着郑云峰天南地北的聊,把他聊的云里雾里的。

聊嗨了,凌雁北也不管郑云峰是客套还是确有此意,直接大手一挥带着人御剑飞行。可怜郑云峰从小到大连马都没怎么骑过,贸然脚踩群山与云相抱,整个人紧紧抓着凌雁北不肯撒手。

“公子!”郑云峰的贴身侍卫狂喊也没能阻止凌雁北,只能看着他们远去。

郑云峰双脚落地后,立刻因为晕眩而吐了起来。他身体本就不算好,这回一折腾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凌雁北习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对他这种弱鸡一样的角色不太能看惯,只拉着人往蜀山测试灵根的地方试了一试。

水晶球里亮出平平无奇的灰蓝色,看起来是土系单灵根。不过凌雁北想起他是郑家独苗,想到万一自己强行拉人入伙后可能会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便说送他回去。

郑云峰一听到还要飞回去,死活不肯。他嘴里还有呕意,这个时候再来一次,不是要他的命吗?

但是蜀山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不近,走路的话要一个多月。郑云峰思来想去,还是勉强答应和凌雁北一路,他不太情愿与这种一意孤行直来直往的人相处,拉着凌雁北的手非常抗拒。

“站进点,会掉下去。”凌雁北道。

“……”郑云峰撇嘴,小心的挪进他的臂弯里,两人的身高差没有那么大,加上此时是秋天郑云峰穿得已经算很厚的了,虽然彼此长得都不算差,但如果这个时候动心未免显得他们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郑云峰怕低头看见什么让人晕眩的画面,就侧着面对凌雁北,正好给了他搭肩的空间,两个人慢慢飞回来。

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朱黎过来接了他们。凌雁北的行为在某些无法理解的老古董眼里终究还是太不伦不类了些,如果被他们看见了,凌雁北估计会被当做异端处以极刑。

凌雁北对他的直言不讳表示十分伤心,好歹一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必那么毒舌。朱黎懒得多解释,看郑云峰头重脚轻的被人搀扶着离开,眉头皱了皱。

他也闻见了郑云峰身上的味道,没有伤害过妖兽的人不会有那么浓郁的灵气味道。“他的资质应该很不错吧,不能修炼真是可惜了。”

凌雁北表示:“如果世道是人人修仙并崇拜修仙的,那此时他的天赋越好,对我们的未来也更有利,但是……”

“其实你应该明白人增加资质不止硬修炼一条,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指望他们区分灵气丰沛与饱腹感简直是难如登天。”朱黎说完就走。

但凌雁北却不放过他,听到一点希望,他就抓住朱黎的手试图再多询问一些,得知高阶妖兽的血能增长修为,眼睛亮得发红。

“你说的可是真的?!”

朱黎的眼神更冷,没有再明确重复自己说的话。凌雁北也知道他大抵还是向着自家人的,便说:“我没有打你主意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是不是随便什么妖族人都可以……毕竟你也知道人修成才不易,如果能够想办法让人修的整体水平都提上去,也许人与妖就可以走到和谐共存的那一天,这样对你们来说不是很好吗?”

朱黎没说任何话,只说这个想法有风险,但凌雁北看上去没怎么听,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应该找什么样的妖兽取血给谁服用,才能最快的证明这个方法真的有用。

郑云峰又吐了一回,他在军营里招了大夫诊病,被一顿折腾后本就不算强壮的大小伙子咳得越来越猛,身体发着薄汗,看起来是染了风寒。

他躺着任由大夫诊脉,朱黎就站在旁边看。幸好郑云峰本身的资质不错才能勉强承受住这多年以来的过量食补,要是换体虚的估计早就没了。他的病应该在四五年前就治好了,就因为郑家人对他太过关心,给他滋补得过量,才把郑云峰越养越虚。

“你少吃点肉就好了。”大夫还没发话,朱黎就说道。

他对郑云峰没好感,后者有点感觉,他看那边的贴身侍卫已经不悦的按紧刀柄,先用呵斥声让侍卫退下免得他伤到人,然后才挥开大夫,问朱黎怎么会一眼看出郑云峰的问题,难不成是哪里的居士吗?

朱黎说他们这些城里人像没见过好东西一样,一旦得了好处就会拼命的往嘴里塞,也不知道节制点。穷人都知道吃多了会涨肚,他这么滋养下去,身体早晚得撑爆。

郑云峰假意感谢了他一下,但看他后续的行动却没有任何表示。毕竟大夫都没查出毛病,他一个居士这么多嘴,让人觉得怪不适的。

将军给凌雁北汇报战事情况,实际上天宸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开展持久战。一是承池的谋士不干人事,二是两国中间夹着的大森林不利于天宸一方的进攻。虽然驭兽师没法传承,但第一批驭兽师还有尚在人间的,他们可以利用手里的妖兽穿过大森林,但天宸人却不能穿过大森林去打承池,天宸实际上是处于一个被动防御的状态,对士气粮草以及之后的行军计划都不太有利。

凌雁北现在还不急着处理大森林和驭兽师的事,只是先讨论了一下承池人如何不干人事。

自承池经历过鼠患猫灾以后,他们好像就此恨上了天宸人。虽然两国之间同出一脉,但这十几年的时间从未进行过真正发自内心的交际。地域上的隔阂使两国的发展不断朝着不同的方向去发展,使得他们不再向着统一的方向努力。

两国的服饰和部分节日内容已经开始出现变更,如果历史的发展是注定了两国之间不会再有统一的可能,那么之后彼此的区别肯定会越来越明显,到最后甚至完全不像一个国家。

承池谋士提出了丢尸体的手段吓退天宸人,并且这个极度晦气的建议得到了承池从上到下的一致允许。当那晦气玩意出现在天宸士兵头上的时候,人群会立刻陷入狂暴模式,哪怕天宸的将领以不吃饭或者加练的恐吓手段威胁他们冷静下来,效果也不好。

最好的法子只能让这种恐惧转化成愤怒来借机打退承池,不然的话军心进一步涣散城池一丢再丢,灭国也是时间问题。

凌雁北当机立断,叫他们反攻回去。他们承池都不做人了,那么天宸做人干什么?他们也要这么做!

“啊?”大森林都过不去,怎么反攻?

凌雁北立刻去央求朱黎去,说他现在遇到了麻烦,要朱黎帮忙清理一下大森林的妖兽,免得他们借了承池东风,灭了他的国家。

大森林契约兽遍地,要像听从人的指挥不是易事,朱黎断定承池的驭兽师不会带普通士兵直接越过大森林进入承池的地界。为了以防万一,朱黎先叫凌雁北去把现在已经被投石车砸出来的承池进攻路线控制住,然后在大森林里逛了一圈。

里面的契约兽实力不俗,朱黎本身近战就不咋地,为了不吓到其他人还要走路,他才进去没多久就被撞到地上,勉强一个大招放去削掉其他妖兽的半个身子才能勉强从惊慌中平静下来。

之后,他在里面行走得越发游刃有余。

又一个黑衣白披帛的女子实力与朱黎不相上下,两人打了一个多时辰。朱黎搭弓想把她当场解决,但女子速度不慢,一时间没法瞄准。

朱黎犯了难,但转念一想自己入了人家的领地还想干掉主人,不太厚道,于是先退出去。他出去后没多久,就看到女子守护的仙草被其他仙草控制的妖兽狂暴的踢碎了,女子失了精神禁锢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好像遭受了强烈的精神攻击,开始在原地拼命嚎叫打滚,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见此地不宜久留,朱黎赶紧走了。

承池打到天宸的道路是易守难攻的地界,只要天宸从山上往承池丢石头就能击溃他们,但天宸自诩大国风范,不做猥琐小人行径,没有做过特别恶劣的攻打。

这样怀柔的政策显然不能温暖已经将天宸人视为敌对分子的承池人的内心,他们丢尸体、苛待俘虏,从天宸那里抢来的国土也毫不客气的烧杀抢掠,别说尊严了,连命都难以保全。

天宸百姓早就清楚两国统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上位者好像还没有搞清楚,他们天真的以为光用嘴皮子就能让两国关系继续像以前一样亲如兄弟,对下面人的死活不在乎。

凌雁北一提议反攻,将军就火速带人去山上埋伏。他以为那人只是开玩笑,毕竟凌雁北这个王爷实际上没有做很久,他今天也只是带了表明身份的扳指,身上连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但随着战报一条一条更新,凌雁北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这些人当成了领头羊,赶紧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让他们反攻的打算。

一边的郑云峰捂住口鼻挡住扬起的沙尘,他望着那些面对凌雁北毕恭毕敬的将军士兵,淡淡的说道:“如果王爷不理解也是正常,他们现在更需要一个发泄口。长期在一个憋屈的环境里,人会尝试逃离和反抗,要是王爷收回命令,很可能会导致士兵与将士之间的矛盾激化。”

如果凌雁北乐于看见两方互斗的场面,那可以尽管叫他们停止反攻承池。

无奈,只能让他们先去反攻去,至于天宸皇帝那边,凌雁北想自己怎么说也好久没回来了,应该能利用好感度让皇帝不要太过责罚自己。

朱黎把乱飞的墩墩收回来。以妖兽的体型虽然更自由,但安全感没有随之增加。无数的捕猎者用排除异己的手段挑选着与自己身材截然不同的猎物,哪怕墩墩是凶猛的食肉鸟,但毕竟年幼,总会有其他体型更大或者更敏捷的动物打他的主意。

“附近好多猫!”墩墩低声道,“吓死我了。”他往朱黎的怀里钻去,用漆黑掩盖刚刚逃离危险的惊慌,仿佛这样能让周围平静。

多年前承池鼠患留下来的问题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得到很妥善的安置,后续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处在有意识领域且一般不会被打败的猫开始自主修炼,它们喜欢独居的特性和敏捷的天赋点使得幻化为妖的猫猫们比同等成长速度的狗更难击败,虽然不会成为承池的助力,但也不会偏帮天宸,比较危险。

朱黎听了墩墩的害怕,觉得还是处理一下猫妖比较好。他跟凌雁北说了一声后后者就自发跟过来要帮他一起处理。朱黎不清楚这人掺和什么,但看他一个菜鸟过来帮忙,很不客气的嘴上嫌弃了一番,但也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劝阻凌雁北回去或者说明此次任务危险程度如何,叫凌雁北一时不知所措。

反正既然出来了,再回去也尴尬。想到自己是王爷多次死里逃生,也许福大命大,凌雁北还是跟过去了。

朱黎在半路碰到他,不知怎的想到之前陈默也是偷偷跟过来,并在朱黎命悬一线的时候及时补刀,露出了一点微妙的神情。

养成会下意识的固化思维,比如朱黎刚捡到陈默的时候他才巴掌大,但现在陈默已经不能坐在朱黎的手上了。

成长会让朱黎越发意识到自己与陈默是不同的个体,他一般不会因为某一件无缘无故的小事发脾气,但又因为朱黎总是觉得他还小心智未成熟而拒绝与他沟通,长期下去陈默便有点封闭,他好像和其他人相处都还不错,只有对朱黎是处处隐瞒。

朱黎是有想过以后都带上他,所以各方面都在尽量满足陈默的要求。但他好像更希望朱黎不知是带上他,两人日后相处的日子还很久,朱黎不觉得现在就是将与陈默无关的过去合盘脱出的时机,一再等待在人间的时光过去,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成为了彻底交心的朋友,再聊一聊不为人知的过去也行。

凌雁北在努力与朱黎搭话,他年长许多,一旦脱离了师弟的圈子就会表现得非常冷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脾气暴躁得会控制不住的那种人。

不知为什么,凌雁北总觉得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仿佛随时都要甩开追随者走向远方。

猫妖闻风而动,它们听见脚步声和呼吸声便开始潜伏,感觉到凌雁北更弱以后就在他还在与朱黎对话的时候直接发动猛扑。

凌雁北还在扭头与朱黎说话,一转头就看到自己倒挂在了树上。朱黎没有近战武器,只能拿弓背打飞如闪电一般疾驰而来的猫妖打退。

墩墩受到惊吓从朱黎的袖子里飞出去,周围其他几道黑影闪过,吓得他一下子飞高了好几十米。

凌雁北没有远程武器,他想先下来帮忙,树下好几只猫妖敏捷的窜上树,他赶紧纵跃下来。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还没点着地面,就有另一只黑猫从林子里窜出,一把撞飞凌雁北并用一口獠牙狠狠的咬向凌雁北的脖子。

如果不是凌雁北用手臂护的及时,估计他这个时候早已命丧当场了。

嗷!朱黎射杀一只,扭头放箭,一只靠近凌雁北头顶的白猫被钉在树下,很快就不动弹了。

窜上树的猫妖摔下来,挣扎了几下才朝着凌雁北扑过去,凌雁北此时已拔刀,但他估错了对手的体型,只削掉了对方的半边耳朵。

一米四的猫妖还是猫头人身兽尾的野人造型,被削掉耳朵了也没有停止猛冲,他张嘴对着凌雁北扑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凌雁北砍伤。

与此同时,朱黎的后背有猫妖扑了上来,它们张口就是朱黎的后脑勺,让人有些难以行动。

凌雁北扭头一看,吓坏了。“你没事吧?”

“快给我弄下来,说什么风凉话?”

凌雁北过去又解决两只后,总算没有其他猫妖从草丛里窜出。他警戒了一下之后才把猫妖从朱黎的背上扯下来,这小子已经有了人脸,狰狞的面目足够让人一个月吃不下饭。

他有点下不去手,先捆了这人脸猫妖。猫妖只穿着虎皮短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见,他挣扎嘶吼着望向朱黎,眼里充斥着熊熊的怒火。“嗷,嗷!”

“真是笨,连说话都不会!”朱黎勉强治疗了一下身上的伤后才对着凌雁北兴师问罪,“你怎么不干掉他?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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