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你们还真有一腿啊!”

“……”

水焉择抬头看去,玄辰决整个人藏在黑色的矿洞里,只被微微闪烁的光泽点亮了身形。“真叫人恶心。”

陈默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解释一下:“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玄辰决冷笑:“你少在那里给自己贴金了,如果你俩没关系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早就死了!”

陈默顿时住嘴。

水焉择现在浑身都疼着,说:“玄辰决,别逼我。”

“我逼你?哈,”玄辰决说,“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一向都是只做坏事不做好事的。”

说着,玄辰决又道:“不如,把你们在这里都解决了吧?”

“玄辰决!”水焉择一直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目光紧盯着他。玄辰决不像是说笑,他的手中团起灵力,好像是真的要把他们两个都干掉。

陈默在一边听了一会儿,觉得气氛好像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抿了抿嘴,周身发出紧绷的气息。

那边,玄辰决已经变出了刃,他似乎是觉得隔空攻击不够利落,走了几步朝两人逼近而来。

陈默一听,也跟着动了。水焉择的注意力全在玄辰决的身上,感觉到陈默动了,微微将他往旁边带了带。

这个动作很细微,水焉择做的很有意识,他不知道陈默有没有感知到。在这一瞬时的考虑中,他竟然脑中划过千万种思绪,大概也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陈默的话。

两人的关系不能再往前了,就算做得再多,也依旧等于零。

陈默在水焉择意识走空的这一瞬间感知到了玄辰决过来的身形,他是真的有点撑不住,只能在不移动自己的情况下阻止玄辰决。玄辰决的行动不是开玩笑,想以四两拨千斤的姿态将他打醒不是易事。

在这危急关头,陈默迅疾的出了腿,将走到一半的玄辰决踹到一边。他的动作不太流畅,有些过于夸张了,水焉择看到倒在地上的玄辰决,惊得整个人都有点合不拢嘴。

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瞬时反应吗?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帅气的成分?

玄辰决挨了一脚,坐在地上理智在崩溃的边缘犹疑。水焉择盯着那人,再度想起上辈子他没有比其他人活的更久,心里的冷默也与日俱增。

正在气氛一路往冰点而去的时候,之前不见踪影的人面蛛悄然而至。它发出咀嚼音,淡雅独特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内轻微的回荡。玄辰决心里正气闷,听到那咀嚼音浑身僵硬,而后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拿出盾,紧张的四处张望。

人面蛛很悠闲,它的脚步没什么声音,只是吃着晚餐在自己的家里闲庭信步。见到几位不速之客了也没有特别震惊的立刻发起攻势,只是抬了抬尾就地吐丝准备织网。

没人知道它的把戏。

玄辰决有点受不了了,这人面蛛长的贼丑。十六只眼睛和黑白花纹明显的腿,配上腹部那等比例印上去的人脸简直是叫人直犯恶心。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多看两眼今后估计连饭都吃不下了,便手中攒起力,朝着人面蛛打了过去。

人面蛛迅速后撤,勾足随意的扯了两下后,慢中有序的拖拽着蛛丝往高处攀岩。玄辰决盯着他的动作,手里的盾牌极速出手如飞盘般朝着那怪物挥去。

但尴尬的是,盾牌飞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嘎的停在半空,不再动弹。

“……”

玄辰决很尴尬,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全力丢出的盾牌居然会有一天停在半空。他盯着人面蛛,那小虫子悠然的在空中行走,走到了玄辰决的小盾前嗅了嗅。玄辰决试图隔空收回盾牌,但那东西不听使唤,在原来的位置发出嗡鸣。

紧接着,人面蛛纵身一跃,试图稳稳当当的落在距离玄辰决最近的地方,它还没落地,就被一道光打的缩起来,大概是这一道灵力比较强劲,人面蛛发出嘶哑的叫声,极速缩成一团后快速拉起蛛丝,在原地比划了半天后,侧着爬上了高处。

水焉择觉得有点不对劲,叫玄辰决:“你先回来。”

玄辰决别扭至极,迈着小碎步往两人所在的位置移动。他才瞅水焉择一眼,就即刻抓住陈默往他的身后缩,叫水焉择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嘴,以为是之前的血渍没有擦干净。

陈默:“……?”

人面蛛不动,他们也不动。玄辰决四处张望,觉得那人面蛛甚是卑鄙。“不如想法子毁了这洞府,人面蛛的巢穴被毁,肯定不会占据优势。”

“但它不可能会怕水。”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朱黎,这个时候用火攻最好,方便又快捷。

可水焉择没忘之前那人在人面蛛的手里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狼狈模样,要让一个怕蜘蛛的人过来用火攻,恐怕人面蛛还没解决完他们都得烧成焦炭。

水焉择想,绝对不能用水。在站的各位除了自己明确可以游泳以外,估计就只剩下人面蛛了,他可不想与这恶心玩意做最后的赢家。

该怎么办呢?

旁边的陈默想起之前水焉择用过冰,提醒道:“定水珠。”

玄辰决的眼睛一亮,下一秒就听到水焉择说:“现在还不行。”

气的玄辰决在一边狂跺脚,“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个时候还要我们两个菜鸟出谋划策?怎的你就只知道坐收渔利是吧?”他想了想,又说:“先别管朱黎了,想办法出去再挨揍也不迟,万一要是死在这里了可是会被蜘蛛吃的,你希望你的人生是这样的结局吗?”

陈默的心一沉,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水焉择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他现在做不到发出冰刺效果的能力,除开内伤外,还有长期不修行带来的精神上的阻碍。

现在就在这里等死吗?玄辰决摸了一下肩膀,道:“你要力量是吧,我来。”

他把陈默扒开,撸起袖子将手比到水焉择的眼前。陈默退了半步,就感觉身上有只手微微用了力,他走不得太远,只能卡在一边,组成僵硬又尴尬的“一家三口”式的组合。

水焉择很嫌弃他,推开说:“不用你。”

那就是要我了?陈默有点腿软,他可没办法给水焉择提供太多的血液作为营养补给,要是真被干掉了,会有人帮自己报仇吗?

玄辰决的脸色也变了变,“好啊你……”

“你的血脉太纯了,我压不住。”水焉择是有认真考量过的,依靠吸食其他妖族的血液来补充灵力的方法副作用很大,一个没控制好就很可能会入魔进而导致爆体而亡。刚刚陈默被吸血的时候他就差一点没控制住,短期内再换一个对象风险更大。

听了他的解释后玄辰决才服了他的话,慢慢缩了回去。

陈默重新被提出来,有些紧张,他倒是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点作用,只是这作用对于他来说可能有点奇怪。

玄辰决巴不得赶紧出去,又催促道:“抓紧时间。”

他退后的时候,水焉择已经将有些恢复过来的陈默拉稳扶正。两人一前一后面站着,陈默感知到有呼吸不紧不慢的凑近,微微紧了紧喉。

水焉择的鼻子先触到他的脖颈,没闻到之前留下来的气味,想到陈默大概是在这个空挡使用了净身决,轻微撇了撇嘴。他想找到之前的伤口,将陈默的衣服往外扯了一下,低头碰到有些不滑腻的肌肉,低头嫌弃的舔了一下。

陈默被挨的一缩,他感知到水焉择的手护在自己的前面,有种被保护着的不容他人进犯的侵占感,微微有些僵硬。

紧接着,有呼吸落在领口处。陈默不由得想到玄辰决就在后面,赶紧将身体摆正,免得被外人看出他的尴尬。

刺疼传来。陈默紧咬牙关,求生的意志让他开始不自觉的试图脱离水焉择的臂膀,但后者却用一只手臂控制住了他的肩膀,不愿意让他动弹。

陈默感觉到心跳特别快,身上某一处的疼痛逐渐加速传遍四肢,头昏脑胀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他想到自己这一生,从只能抬头看着世界,到后来学会了低头。

但是那些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全都变了样子。他停在原地,等着等不到的人,又怎么不是一种失落?

水焉择觉得不能再继续了,赶紧放开人。陈默却没察觉,随着他后退一步的动作向后跌去。水焉择去接他,但他却不能反应,只是滑落下去,无论怎么呼唤还是轻轻摇晃,他都不能说出一句话。

玄辰决有点坐不住了,过去把陈默抢过去。“快动手!”他瞪着水焉择,叫后者缩回了视线。

水焉择追着陈默,他靠在玄辰决的肩上,背对着他。而玄辰决迎着他的目光,眼中带着强烈的战意。

没有办法,他不能在这里想别的。

水焉择盯着那人面蛛,对方还不着急发动攻势。他先团了一团冰柱打过去,人面蛛极速的躲开,随即落地后,快速的朝着他们过来。

玄辰决想到水焉择的武器不是利刃,马上对陈默说:“刀,刀在哪里!”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武器是刀?陈默不能思考,只被他晃的想作呕。

他的手一动,修长的利刃就丢在脚边。玄辰决火速捡起来,跑过去夺了水焉择的硬鞭,塞了陈默的刀到他的手里。“快,砍死他!”

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水焉择听得恍惚,接了刀还暂时不能反应。可人面蛛不等人,它已经在这个空挡秒速移动到水焉择的面前,吓得他火速挥刀。

人面蛛不与他正面相碰,退开散步后,开始收蛛丝。它的动作一直不紧不慢,就好像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水焉择还在考虑它行为的目的,身后已经飘起了冷风。他才一回头,就看到陈默就已经凭空飘了起来。

紧接着,他自己也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天顶亮堂堂,垂落下一片倒挂着的蜘蛛,深处高处,才能看见脚下的光景。

那全是一片白。

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蜘蛛们纷纷动作,有的还很小,只有碗口大。玄辰决试图挣脱那周围恶心的蛛丝,却越缠越紧,白色的蛛丝蔓延到胸口,渐渐越来越往上。

他偏要挣脱出这讨厌的圈套,爪子在身上缠斗扑腾,将那些裹成一团的蛛丝彻底的撕碎成一片一片。然后他掉了下去。

玄辰决以为是他胜了,但实际上是他败了。他看到了藏在夜晚里的那星星般闪耀的石头,简单的挂在天花板上。

嗤!“噗!”

水焉择听到了那恐怖的声音,赶紧往下看,脑中不好的预想正在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玄辰决……他不会死在这里吧?虽然他前世确实没活很长时间,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就挂掉吧?

玄辰决咳了好几声,他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身下的狼狈已经不能用眼睛去看了。

可惜盾牌还没拿到手,不然这些小虫子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他低头摸了摸伤处,起身让没入身体的水晶石缓缓从里面出来。

真奇怪,血怎么会是热的。他摸了摸,伸手感知那黏黏糊糊的触觉,奇异又美丽。他站起来,身后是游走的蜘蛛,那些东西不会闻到他的血就暴走,只是紧张的聚在一起,像是在欢送着离别。

水焉择手握刀却依然没有及时出手,只是盯着玄辰决的一举一动。玄辰决回头,看着那群蜘蛛,神情无比的雀跃。“喂,你们是不是没毒?”

半天得不到回应,之后,玄辰决道:“可是,我有毒。”话音落,玄辰决的手上变出一只不长的小刀,在面对一帮坐山观虎斗的蜘蛛面前,他的这把武器看起来作用不大。

趁着嘴馋的蜘蛛试图靠近陈默,水焉择觉得自己再这样看戏的话怕是会被吃,索性拿刀割了身上的蛛丝,借着臂膊的力气攀在顶上,将自己和陈默安全的放了下来。

才下来,水焉择就微微使了一些法,叫那蜘蛛全变成冰溜子挂着。不过它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能跑的抓紧时间到范围外,不能跑的找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等法术结束后再撞碎薄冰,顺着难以落脚的粗糙冰面咣叽滑到地上,以迎战的姿势面对他们。

这时水焉择手里的刀已经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衣裳般,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水焉择将那蛛丝解下,但那东西十分的粘手,像手握浓痰的触感,同时又很厚重。水焉择将它们解完,感觉自己整个手都不能要了。

蜘蛛们大概是觉得等待不再是最好的方案,于是有三三两两决定放弃围观进入战斗范围内与他们展开殊死搏斗。

但无论是水焉择还是玄辰决都不会任由它们就这样占据主导地位,等有蜘蛛们靠近了,水焉择极速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的将它们全收拾完,速度快到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这……”这些蜘蛛是不是有点太弱了?要知道金蝎也得砍两下才会受伤,它们怎么像纸糊的一样。水焉择有点控制不住的想揉眼睛,担心现在的情况依旧是蜃妖创造的幻觉。

但那被砍成一半的蜘蛛依然在原地僵硬的抽搐着,它好像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挂了,八条腿还在空气中挥舞着。

玄辰决盯着自己面前的蜘蛛,也有点精神恍惚。它们不是很强吗,怎么这么快就翘辫子了?还是说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假想?

他艰难的呼吸了一口,瞬间就觉得肚子疼到炸。他低头看自己,衣服已经被肚子上的血洞染红了大半,手和腿都在不听指挥的发抖。

虽然之前大放阙词的时候很潇洒利落,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怕了。手里的武器也那么沉重,玄辰决觉得自己的伪装在不受控制的从身上剥离,偏偏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他看到水焉择稳准狠的挥手斩下又一个蜘蛛,那些恶心怪异的生物在四面八方盘踞着,等待他们精疲力尽的某一刻。

陈默在一边没什么动静,玄辰决看厌了怪物狰狞的面孔,不着痕迹的就盯着他去了。心想这人可真悠闲……

“愣什么?”水焉择把他拉过去,将不知何时快要落到玄辰决头上的蜘蛛一个冲天钻刺开。玄辰决腿有点软,踉跄的被动挣扎着看到水焉择矫健的身影不断来去。

不行,他还得支愣起来!玄辰决努力握紧刀,试图再砍掉一个对手。他的耳朵像被风堵住了,发出呼啸的嗡鸣。那些蜘蛛速度很快,极速的到了面前又极速的撤离,玄辰决多次挥空后,巨大的挫败感席卷全身,他忍痛的程度不断下降,乱七八糟的情绪将视线和感官全部糊住,叫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好害怕。

如果这次不能出去的话,他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好糟糕,好尴尬。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知何时,玄辰决已经挨到了人,他先惊得头皮一炸,然后才看见是陈默,他现在没有武器且看不见,顶多只能做一个站桩。

陈默听到玄辰决有点呼吸过度了,道:“你先冷静冷静。”

玄辰决赶紧别过头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笨蛋还想指挥他?他盯着那蜘蛛,脑中却没怎么注意,就在那蜘蛛即将扑倒他脸上来的时候,玄辰决突然又对陈默说:“你恢复得还挺快……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蜘蛛抱了脸,玄辰决连形象都顾不得了,刷刷刷将面前的恶心玩意推远些。

陈默还想这人貌似比水焉择还沉稳一些,下一秒就挨了玄辰决的破音攻击,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被蜘蛛吓了一跳,玄辰决的心又吊起来了。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玄辰决试图打醒自己,怎么还能做那么尴尬的事,都在别人面前丢人了。

身上疼,想坐地大哭。玄辰决努力吸气,但总是因为牵扯到伤口而越发难以继续。他好像越来越迟钝了。

这时,陈默给他送了一点灵力。玄辰决迟迟不疗伤,很容易被大脑左右判断。他现在的精神也不太好,给玄辰决度过去的灵力不丰沛,但却让玄辰决一下子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侧头看了他一眼。

陈默还是看不见,他的手虚虚的搭在玄辰决的肩膀上,像停留的蝴蝶般不留下任何重量。

玄辰决才将肚子上的血肉模糊用灵力稍微修补了一下,在经过短暂的治疗以后,身上果然没有那么疼了。叫玄辰决又开心了起来。

水焉择那边已经干掉了好几个蜘蛛,看这边一会发出鬼叫声忍不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手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太方便,不过因为没人注意到他而没被看见。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如果不能用灵力修复的话大概是某些意外情况带来的,感觉伤口还隐约有点痒。

玄辰决拿着不习惯的武器终究不会带来太大的效果,水焉择一手甩冰一边观察浮着的小盾,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水焉择用了些手段将那处在高空的盾牌落了下来,转手交给玄辰决。“接着!”

玄辰决先一愣,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湿漉漉的恶心玩意。在看清那是自己的小盾后,玄辰决感觉自己失去的信心有些回归,精神随之振奋起来。

过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他们才终于突围出去。

外面在下雨,而且是白天。玄辰决走在前面,迎着雨水,他略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陈默当着自己的面倒在了地上。“……”

虽然他知道被吸血对陈默来说损耗很大,但当真见了他撑不住的样子,还是给了玄辰决不小的震撼。

水焉择的情况也不太好,他的脸上和手上的部分皮肤没有被灵力修复,被雨水冲刷后伤口的刺痛一阵比一阵剧烈。玄辰决先扶陈默,然后才忍着身上的疼过去,问:“不应该啊,难道灵力不起作用了……?”

望着那露出红肉的伤口,水焉择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尽量不太委屈,只说:“嘶,朱黎烧的。”

嗯,看来有的时候最适合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玄辰决眨了眨眼,随即道:“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回去,要是路上再遇到个什么其他怪物就麻烦了。”

不过,如果要是让某个不知情的凡人知道了肯定要问东问西。水焉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帮朱黎省点没用的医药费,便说自己先暂时在外面疗伤。

玄辰决本来也想跟着他一起在外面留宿,但水焉择非要他回去。无法,他只能把陈默背在背上,用灵力先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在慢慢走回去。

朱黎的伤不很严重,大多是心理层面上的痛,导致灵力运转不太顺利,休息了一下也才好。他才收工,就听见着急找人的凌雁北在门口敲门。

凌雁北对陈默的上心程度叫朱黎见了也忍不住心里泛酸,不过他也不必从凌雁北的身上多得到什么,只是冷哼,叫他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儿,玄辰决就背着陈默回来了,他实在是有点累,加上灵力运用过多和之前精神太过集中,整个人很疲倦。

陈默低垂着头被凌雁北掺着,不知情况如何。欣霜还在带娃,往这边瞅了一眼,并不靠近。

作为他的师兄,朱黎还是挂心陈默的,先把他扶到休息的地方准备躺好。等凌雁北将陈默放在榻上,微微翻了个身,就看到榻上躺着一个红番茄头。“?”

“这是,生病了?”朱黎没见过这阵仗,扭头别扭的问凌雁北。

凌雁北听说过陈默比较容易害羞,但之前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便容易让人以为王小晴只是胡说。他啊了一声,才道:“没什么大事!”

挺奇怪啊,这小子……

不就是出门一趟吗?搞得跟入了洞房一样。

凌雁北没看出陈默有什么问题,索性先给他敷了眼药。虽然不清楚妖修有没有因为能力耗尽而需要休息的情况,但以陈默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对外界应该是有反应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伤。

不过,凌雁北觉得自己的作用越来越弱了。如果陈默的眼睛再不恢复如初,那么他就得采取极端手段了。

出来之后,凌雁北觉得还是得跟朱黎谈谈。“草药的作用,估计快没有了。”他说的有些忐忑,盯了朱黎好几眼,觉得对方有点漫不经心。“所以我想……动用天宸国特产的大夫。”

朱黎顿了一下,“天宸国大夫和外面的大夫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区别其实不大,”凌雁北笑得有点扭曲,“就是……主要配方大部分都是虎骨。”

“虎骨?!”朱黎站起来,一双眼睛含着愠怒般的盯着他。

欣霜就是虎,在他面前说虎骨,不就等于在鸭的面前吃它烤熟的老娘吗?这不就等于激起民愤的操作?

而且,朱黎和水焉择一样也知道这一方法的风险很大。要是像玄辰决对陈默这种本身就在食物链上的话反倒还算安全,但陈默一只鸟精哪能吃虎?

凌雁北道:“我也不想的,但已经没有办法了,药材能试的都试了,最后一副方子也只是换了活血的药材,治疗成功率与之前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低下头去,捂住脑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妖族之间相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你想让他一辈子都这样只能用耳朵用手去感知世界吗?凡人失去双眼尚且艰难,更何况你们要飞升,上界会接受一个双目失明的仙者吗?你会接受一个双目失明的师弟吗?”

“那也不应该用虎骨!”朱黎的眼前黑了黑,“哪怕……用鸡也好。”

“虎骨只是其中之一,还有麒麟,玄龟,凤凰,金蝎和狼王血。只要去了天宸,就没有不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凌雁北说,“赌一把,就当是为了陈默。”

朱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拽了出来。

陈默还不见醒,长久的拖延让他越发开始烦躁起一大群不知名的东西,好像他本身就应该纠结在其中。

“等他醒了,我再问他的意见吧。”朱黎只这样回复凌雁北。

过了一段时间后,遍寻梁晗无果的柳长亭开始逐渐明晰他已经去世了的事实。焦虑将时间拉长,久坐不动的身体让思念也变得难以制止。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回去寻找新的东家。

梁晗与田保臻聊了聊,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田保臻还是很尴尬的答应了柳长亭的要求,说会通知朱黎他们一声。

欣霜决定告辞,他已经传了话,剩下的就全拜托朱黎他们了。临走之前,欣霜提供了一定量的资金帮助,叫朱黎开始怀疑起欣霜的家底来。

“这小子又不娶亲,存钱干什么?”

玄辰决是个愣头青,他绝对不会给出比较好的结论。倒是柳长亭心领神会,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一下腿,道:“他是隐居客吧!那是得留点钱,万一有人去收保护费的话,还能得一时安宁。”

“……”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总觉得还是很奇怪。玄辰决觉得这人连自己都不如,有些讥讽的看了柳长亭一眼,没有多说。

去天宸的计划已经迫在眉睫,陈默有转醒趋势,但朱黎想到自己的事,微微搁置了与他商议的想法,先叫柳长亭做做复健,免得到时候还要照顾他。

除了柳长亭,朱黎觉得玄辰决也有点碍事。他没辟谷,将来去天宸还要照顾他,实在是让朱黎觉得有些头疼。“你要不,就先回去吧?”

玄辰决看着朱黎,愣了一下。人间其实还没转多长时间,回去的话心里肯定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但是啊,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就自己无所事事,显得他好良心不安。“那既然二哥这么说了,那我就回去。”

他还想去赌场。玄辰决得了朱黎的点头,先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将人间景色全部容纳在胸怀间。

“陈默?”他去敲了门,思来想去,觉得陈默应该躺着在,便先推开门进去了。

陈默此时正走到半路上,听到开门声,便静站在原地。不过一多会儿,他就被玄辰决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房间。“最后一把,你可一定要支持我啊。”

陈默不清楚情况,问:“什么最后一把?”

“最后来赌一把!”玄辰决执拗的说道,“你一定要陪我,不然我此生都会后悔。”

“……”

拗不过的陈默只能被他推进赌场,老老实实的上交了全部的钱。在挥霍一空后,玄辰决带着面色惨白的陈默回去。

当晚,他就说:“二哥,我想回去了,你送我走吧。”

“嗯。”

后半夜,凌雁北看到了天空中升起一道光柱,不知为何,还挺羡慕的。

水焉择隔了一个多月才回。

朱黎久等人不回,便发了讯息。前脚他才询问,没过半个时辰水焉择就来,叫柳长亭十分惊异。这么快?

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柳长亭穿着青灰色的粗布,比起朱黎的艳丽和田保臻的无暇显得特别朴素,他里面露出的靛蓝料子看得出之前还挺受宠,不过衣服上复杂的花纹不多,感觉像没见过的批发式装扮,不太好看但又挑不出有什么毛病。

在盯着水焉择半晌后,柳长亭疑惑的开口道:“你的脸……?”

他不光说,他还伸手。水焉择赶紧闪开些,伸出缠满布条的右手阻拦了一下。

朱黎在一边看着看着,就心虚的将头转到旁边。

柳长亭在那边观察着水焉择的伤口,全神贯注的问:“不能敷药吗?”

水焉择哼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摸我!”他感觉到柳长亭的手指往自己的脸上戳,赶紧走远些。

这人也太不知分寸了,不知道自己和陈默长得一张脸吗?

柳长亭仿若未觉,继续执着的上前,被朱黎拉住了。“你先收拾东西去。”

“啊?”柳长亭纳闷,就两三件衣服不需要那么兴师动众吧?不过看朱黎那眼含警告的样,柳长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撇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回看水焉择一眼。“记得敷药!”

真是多管闲事。水焉择挥手驱赶,柳长亭拎着不太便利的腿,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

不过,“收拾东西?你要把他送走?”

朱黎道:“凌雁北说在天宸国方便治眼睛,正好他也是天宸国人,就顺路咯!”

水焉择才收回目光。

下一刻,朱黎又道:“你也准备准备吧,明天就启程。对了,没忘记什么东西吧?”

水焉择嗯了一声,转身迈步出门。

朱黎仔细回忆起水焉择右脸上的红疤,嘀咕了几句自己又不是故意的。难道他还会因为自己不道歉而生闷气?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玄辰决离开的事水焉择是从柳长亭的口中听来的,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很热心,告诉水焉择玄辰决回家去了。

嗯,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尤其是现在陈默的心情因存款清零而郁闷,再看柳长亭那时时刻刻都春风满面的脸,不知不觉的就有了一些别的念头。

其实水焉择有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前世那个人是柳长亭而不是陈默。以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陈默能主动无异于天上下红雨,而柳长亭又那么热心……

不过此事暂时无法验证,首先的矛盾就是柳长亭小时候测试过灵根,天赋很差,如果他真的在后期修了仙,以时间来推算前世那个时候他应该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与水焉择的认知印象有偏差。

只是,玄辰决……

水焉择对他的死因并不清楚,上面对下面的统一话术都是工伤,不过倒是有些小道消息说起什么,大概是一些玄辰决所在部族的内部矛盾导致的结果。

玄辰决所处部族在整个妖族范围来看都属于灭族的边缘,他们与不少妖族人都存在着生殖隔离,子孙万年不见诞生一二。当年玄辰决父母一脉从深山出,到玄辰决出生之际,他所在的族群已经只剩不到五个人了。

上界讲究血统,按照血统划分玄辰决恰好可以胜任整个腾蛇族的王。虽然他们人少且刚入世,但血统为尊,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只能咽下苦水。

这个事对于当时的水焉择来说是个绝佳的乐子,他们自诩血统高贵拒绝他师傅拥霞飞升,如今也因血统得到了打脸的机会。反正在玄辰决出生的那段时间,水焉择打心底里高兴,每天都乐呵呵的。

玄辰决去世后,腾蛇族又请了其他部族德高望重的前辈做他们的王,但这人并不能服众,印象中两方人马好像吵了很久。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最后直言玄辰决肯定死于谋杀,直到水焉择觉得无聊了下凡玩耍,两方人马仍旧吵闹不休。

从玄辰决的身上看不出有因为族群内斗而烦恼的迹象,水焉择猜测,大概这个时候玄辰决还不知情。

他年轻幼稚,就算换算成凡人的年纪也才五岁,过早的知道一些沉重的话题不利于他的成长。

不知道他这辈子会不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

天宸国比较包容,但田保臻觉得自己去了那边依然是外族。凌雁北安慰她一切有他在,不用担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田保臻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完美的能力与出众的力量,就算再怎么努力,恐怕也不会成为别人眼里耀眼的存在。

临出发前,她依旧在考虑应不应该加入他们,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说,没有任何才能的自己,也是不被需要的。

朱黎注意到了田保臻的忧虑,随意道:“公主,能麻烦你陪着阿奔一起暂时留在这里么?”

听到他的话,田保臻惊讶的停在了原地。她与很有用的欣霜比起来,难道还是重要的一方?

真让人惊讶和高兴,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阿奔看了她一眼后,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最近承池的人际打点一直不怎么顺利,要是有公主帮忙的话,情况肯定会比之前要好。”

“诶?”田保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人抱有这样的信任,以前的她从未想过。

但是在此之前,她所生活的境遇到底为什么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其实这个答案她在心里是有数的。从最开始的坚定到最后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她的真心和耐心在不断与人相处的过程中逐渐耗尽,只要伸出援手,就一定会遭遇背叛,谴责和鞭挞,时间久了她连自己是什么模样都分不清了。

反正大家都不喜欢真实的自己,那就一直带着假面也无妨。“那,我尽量去试试。”

除开一个公主的身份外,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迄今为止还能用的脸了。田保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坐在因为疲惫和害怕面对的自己面前。

她还是那么习惯于穿一身白在身上,明明都被人嘲讽过像披麻戴孝,但还是执着的穿上这一身,好像这样就能裹住她的灵魂。

虽然那个男人讲了自己是承池的第一美人,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长得温柔,嘴粉红粉红的,没有学习过太多,也没有广阔的见识和视野,所能看见的不过只是深宫与闺阁之内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但是,她绝不会输!

哪怕只有争宠的手段和即将老去的容颜,她也不能做一个笨蛋。

屋外,又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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