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变回一只小猫，黄白相间的花色，蹦蹦跳跳的去找他们。贺兰低头看着那小猫，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玩够了么？”

“是啊。”小山语气轻松，“外面战斗哪有在家睡觉香，你把我带出来的你得负责，不然的话我就咬死你。”

贺兰笑着应了。

风竹盯着贺兰怀里鼓鼓囊囊起来的一小团，眼神暗动，她抬眸对贺兰说：“下次，你可不许再逃了。”

贺兰拿出镜子照照脸，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总有自己的考量，一方面要为了盯住眼前的敌人，一方面还要提防你，我心里有数的。”

“……”

风竹垂目，“你早就发现了么？”

“高阶生物总是喜欢吃一些小点心，我不责怪你。”贺兰把镜子收起来，“但总归我们都是同样的目的，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还能一起，不然的话这漫长的人生可就太无聊了不是么？”

过了这么久也才活了人生的五分之一，是挺无聊的。更何况小山化形没有五百年，他异化后因为某种意外导致身体停止了生长，到现在依旧是小奶猫的大小。如果不加速使用灵力进化，恐怕他长到一定时间后就会遇到瓶颈。

风竹闭目，“我明白了，夫君。”

之后他们一起消灭了虎妖，猪妖和蛙族的小朋友们。

在越靠近森林深处，越能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以及那堪比蛛丝无处不在的菌丝，手感十分劲道，很有弹性。

蛙族全员剧毒，走过的地方都能形成一个毒窝，对于两个没有毒抗的小鸟来说，蛙族的棘手程度和猪妖相比还是十分够看的，必须小心谨慎的远距离攻击才能防止被毒液灼伤。

他们越过一小片矮树丛，与虫子们亲密接触了一番，在那被蘑菇群占领的**空地的中心，种着一颗半人高的白蘑菇。

贺兰和风竹都已经不约而同的用布围住口鼻，但小山没有防备，被那味道熏的十分想吐。“哇，这什么鬼味道？像用粪坑烂木头和野菊花一起做出来的菜放凉了的味道！”他赶紧爬出来保命，用黄巾捂住口鼻，嫌恶的看了那前方的大蘑菇一眼。

那是一个头顶伞盖半截埋在土里的白化人，菌盖在不断地往外释放蘑菇孢子。白化人闭着眼睛，伸展双手接纳天地灵气，它的模样有种女性的秀美，身姿曼妙，从它的生长处像外围辐射数十米范围的菌丝，这些菌丝又会孕育仅次于大蘑菇的小蘑菇，带来十分松软的土地和十分潮湿的空气。

“这是噬影？”

“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所有妖族人的起源。没有噬影的真菌孢子侵入动物体内，它们就还是茹毛饮血的状态。

小山若有所思，这噬影看上去也不危险的样子……他们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听到有第四个人的脚步声响起。

“各位，看够了吗？”

风竹抬头往上看，看到一个身穿黑裙挂着白披帛的女人，她的眉心有一个印记，在说完话后便飞下来落在噬影的身边。五官清丽不惊艳，但身高不低比例优越，一头黑发并没有盘起来而是随意的用簪子固定了一下就顺在后脑，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要命，这女的半条腿都踏入仙界了，也难怪贺兰要一起前往的时候水焉择没有拒绝。

风竹看她的脸，觉得有点眼熟，但攻击已经开始了，贺兰和小山接连闪避。风竹撤的慢了一步，被那女人一脚踹飞几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贺兰深知这人的实力八成与水焉择不相上下，问道：“前辈，我们无意采摘噬影，只是为了得到一件羽衣，还望前辈能准许我们使用噬影孢子！”

“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取得噬影大人提升修为，我汝良不会让你们踏过去半步！”

“前辈，我们只是为了得到一件乌鸦的羽衣。”风竹说着，从随身的空间器里取出一只奄奄一息的乌鸦，“求前辈开恩。”

但她好像更生气了，“你们居然敢伤害乌鸦？！”

几个人打的几乎是被一方面的压制，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没有太强的怪物，但唯独汝良的出现打破了平衡，这样的人物怎么之前没听说过，难道她也是刚来这里不久？

风竹挨了三击，躲在树后观察着战况。汝良背对她与小山对峙，因为没有胜算，小山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安，他正准备使用长枪，突然间身体就动不了了。

只见汝良一个收手，小山就落在了她的手上。风竹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也顾不得太多，跳出来道：“您是陈默的母亲吗？”

“谁？”汝良一愣，扭头看风竹。

与此同时，贺兰一炮过去，把汝良连带着小山一块打飞几米。

他说：“今日这噬影，我必须收下！”

“贺兰！”

贺兰扭头看了一眼风竹，笑道：“多谢你在旁边吸引他，这下我可以将这么好的大补之物收入囊中了！”

他得意的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汝良一抬手，他还等着什么范围法术，结果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惊怒不已。“你对我做了什么？”

汝良从半蹲换成直立，被吓成猫猫形态的小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他后知后觉自己毫发无损，惊讶的瞪大猫眼。

“陈默是谁？”汝良盯着她，好像急切的想要知道什么。

风竹十分犹豫，毕竟她和陈默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像，要是仅凭一个角度就判断出二人属于亲眷，实在是有点太牵强了。“是和我有过过节的一个……乌鸦，目前生活在凡人社会。”

汝良说：“我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拐走了！我一直在找他，但是……我太笨了，一直找不到。”汝良是个活脱脱的路痴，她明明只是外出捕猎而已，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家在哪里了。

就算找到了家，估计那个时候孩子已经落入了食人妖的口中。但汝良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虽然生存的希望极其渺茫，但她还是花了几千年去找一个名字和存亡都不知道的孩子。

她可真是笨啊，要是再聪明一点的话，就不会跟孩子走丢了。

“……”

小山变成人形捂住口鼻，“就算知道陈默就是你的儿子，你也出不去，噬影具有精神禁锢，你一但离开就会头痛不止，那么就意味着你根本无法去确定陈默和你有关系。”

“……”

贺兰准备再攻，他对所有的灵植都是一并看待，无论是仙草也好，噬影也罢，都不过是食物链最底层的生物，没什么好恐惧的。

汝良匆匆过去，于此同时，噬影身上的女子睁开眼睛。

“休想！”汝良将灵魂被噬影吞没的贺兰踢飞。

贺兰才看到那蘑菇女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的妖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出，随着汝良的一击，他咳出血液，倒在地上后，因能力波动，妖丹卡在喉管让他呼吸困难，贺兰猛咳一声，妖丹就喷在地上，发出熠熠生辉的淡粉色光芒。

怎么会这样？

噬影还没有闭上眼睛，她继续抬眸，眼看就要与好奇的小山来个对视了，风竹声音比手快，极速的把懵圈的小山拽过去压在怀里。

小山在争斗中弄掉了黄巾，他被风竹拽过去之后就只能随着她的动作过去。明明两人化形后的身高有差距，但风竹却只顾紧紧闭上眼睛将小山背对着噬影躲过了一击。

小山的嘴贴着风竹的脖子，他的手因为风竹的拥抱也过去回抱了她。风竹被裹在怀里，他人的呼吸喷在后领，带来奇异与肌肤想贴的美妙感觉，大概这就是他们化形成人的意义吧。

汝良挡住他们，没有与噬影面对面，只是侧头看那边的贺兰，他艰难的把吐出来的妖丹塞回去后，又恼恨的对风竹说：“还不来帮忙？”

风竹挣扎了一下，小山便松开她。她过去和贺兰一道，没有看见小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怎么会有那种感觉？难道自己不应该觉得她刚刚只是为了狩猎弱小妖族而做出来的行为，但是当那强大的人儿安心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个世界那么安静，叫人忍不住的留恋。

不过小山还是很能排解情绪的，食物链爱情什么的最不靠谱了，更何况风竹比自己强很多，要是稍微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她可以随时牺牲自己。

加油啊，小山，要努力当一个电灯泡！

贺兰觉得这事得再议，他退后好几米后观察着噬影的状态。汝良停在原地拍了拍小山示意他可以不用背对自己了，但小山和陈默没见过面，他能给的信息微乎其微，只是夸奖了一句汝良很漂亮，叫后者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山！”贺兰说道，“你要注意安全。”

“好。”

风竹已经准备开始和汝良谈判，她带来了乌鸦，并把它们交给汝良，让她准确提取孢子。

汝良对乌鸦们很好，哪怕它们不是自己的孩子都挨个柔顺的摸了摸它们的毛。

不久后，乌鸦们化形，长的个个都是斜眼歪嘴，手脚长短不一。搞得风竹十分的诧异，她认识的乌鸦可不长这样。

汝良道：“乌鸦可是食人妖，能化成正常人的形态都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风竹道，“陈默他，挺……正常的。”比起眼前这些一看就难以入目的普通乌鸦相比，陈默五官端正气宇轩昂，走起路来潇洒如风，也没有很难看。

汝良道：“若他真是我的孩子倒也能说的过去了，毕竟他生父是一只彩凤，基因不会太差。”

陈默是变异体，就算生成了乌鸦本质上依旧是凤凰，凤凰一族全员神兽，化成人形后美貌自是不必说。就算因为变异问题拖了后腿，但也不会比正常的乌鸦要差。

乌鸦们还没学会说话，就挣扎着要跑。风竹和汝良一人逮一个，并往他们的身上输送灵力。乌鸦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速成长大，两天时间就能从一个青涩的小乌鸦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乌鸦。

汝良看了一眼，摇头：“不行，长度不够。”陈默比贺兰高一些，要是羽衣长度不合适，穿了也是白穿。她和风竹继续往乌鸦的身体输送灵力，旁边的贺兰准备偷袭，已经走到了背对着噬影的地方。

小山赶紧过去阻止。“现在你出手，会害了风竹！”

贺兰看了他一眼后，笑道：“成仙之路可没那么容易，能不杀凡人已经是我们修仙者格外的让步了。现在如果灭掉噬影，我不但能得到巨大的灵气，还能笑纳风竹和汝良的妖丹，一举多得。”

小山还是不同意，“成仙真的那么好吗，好到你为了这个目标，渐渐变成了没人性又不择手段的存在？”

“你个不修仙的跟我讲什么大道理？”贺兰道，“规则制定的是强者为尊，而不是单凭内心善良就能得到一切。我成仙后，将坐拥万千美女享用土地成为一方霸主，到时候眼前的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总之不行……”

他把小山打晕过去，一步一步朝着没有眼睛的噬影靠近。

噬影一动不动，好像对自己即将变成两半的危险并不可知。贺兰拔出剑准备来一击，他站在后方高举剑，就要将这万恶之源砍成两半。

就在这时，站着的汝良一抬手，将后面的贺兰劈成两半。“呃……”

贺兰的上半身化为齑粉，他甚至不能感知到自己的痛苦与自己的嘴，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成仙后死亡身体也不会留下，这样倒是可以留下来给噬影送点养料。”汝良轻描淡写着，另一只手继续给乌鸦们输送灵力。

乌鸦速成后的五官越来越狰狞，它们的妖丹还没有结成实体身体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强化，哪怕收手也会因为内里无法支撑外表的强大而导致整个人的肌肉迅速萎缩，汝良的灵力丰沛，随随便便交出去一半不成问题。

但就在她以为获得羽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时，乌鸦突然爆裂，死亡的惨状让她愣了一愣，看着还剩一半的羽衣还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天赋好一般。”

风竹被汝良那边影响，有点不敢再快速输入灵力。她手里的乌鸦像吹气球一样逐渐膨胀，眼看就要和上一位一样爆裂。她很担心，抬头看着那边的汝良。“前辈……”

“怎么了？”

“有什么方法能快速提升天赋？”

“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如果再短时间内吞噬大量超过身体能容纳的灵气，人就会爆炸。

小山知道自己普通，他也不想通过修炼的方法扩大自己的极限，所以面对前面那些灵力核才迟迟不敢下口。

现在这些乌鸦还没有学会如何把外部灵气转化到内部，就算充盈了外壳的灵气，灵魂本质依旧空虚的话夜会因为内外力量差距悬殊而爆开，那么就意味着陈默的羽衣获取程度又难了一个档次。

汝良拍拍那乌鸦，“还活着吗？我教你聚灵。”

风竹抿唇，手上还在用力。乌鸦听到有人叫他，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汝良改用妖语，“我，教你聚灵，听懂了没？”

乌鸦不知所措。

汝良继续跟他交流，“我说一句你念一句，明白吗？”

乌鸦叫了一声。

接下来，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教这个乌鸦速成修仙。那乌鸦为了防止不断进入体内的灵气压爆自己的血管只能没日没夜的练习，因为没有人教他说话，他一直无法与风竹沟通。

第四天，乌鸦已经能够使用聚灵为自己的灵魂加固，妖丹形成。

风竹后知后觉，扭头看汝良。“前辈？你……”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个人。”汝良和陈默没有见过面，她甚至没有取名字，如果那真是她的孩子，那么便意味着她终于找到了他。

就算不是，能看着一个生涩的后辈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挺好的。

但是，乌鸦的羽衣……羽衣可是不可复制的，仅此一件，如果现在剥下他的羽衣他可能熬不过冬天。

不过汝良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风竹不要在噬影面前多说。

“……”好吧。

第五天，羽衣剥离成功。风竹利用周围的假死植物将汝良身上的禁锢转移到乌鸦的身上，并在之后顺利带着汝良与早已在外等候的小山汇合。

小山十分不安，“让这种级别的前辈去凡人的社会，恐怕整个天下都要打乱了。”

“没事，”汝良挥起拳头，“我能以一敌百！”

“……”风竹深吸一口气，将小猫从地上提起来。“现在要回去了，前辈，我们走吧。”

“好，”汝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等等！”

“怎么了？”风竹扭过头去。

汝良抱住脑袋，“我不会飞啊！”

“啊？”小山钻出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她。“你不是说你丈夫是鸟你儿子也是鸟吗，你怎么不会飞？”

“丈夫是鸟儿子是鸟，我就是鸟了吗？”汝良崩溃了，“完了，我怎么过去啊？”

“……”没办法，风竹只能带着汝良匆匆赶回去。

风竹他们出发后的第十天，水焉择就等到了他想要的。

除此之外，风竹还带回来一个大美女。水焉择盯着面前抱着猫的风竹，道：“你是打算攻略女人了吗？”

左拥右抱的风竹面无表情，“她是陈默的母亲。”

岳母大人？水焉择也不知道是该说棘手还是该高兴。他试图缄默，但抬头看向汝良的时候，还是带了几分与亲人见面的欣喜。

汝良赶紧抱臂，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了，叫水焉择无语的收回了视线。

在之后的相处中，水焉择更清楚的了解到了汝良的性格。

怎么说呢？她是肉眼可见的笨蛋一个。会吃东西，没什么凡人生活经验，做事没有条理，且不优雅。

喜欢招猫逗狗，喜欢学猫叫，喜欢追着小山到处观察世界。水焉择本以为她是外表上的清冷，结果到最后居然还要给她传授礼仪课程。

好在这段时间水焉择本就无所事事，能教授汝良他也不介意，在让她适应凡人社会的过程中，水焉择也发现汝良身上的小优点，可以让自己在面对她时不那么无语。

汝良学东西也很完美的展现出了她的笨蛋天赋，虽然听得懂，但做不明白。就像她自己说的出门了就找不着家，你教给她这个她就会忘记那个，总之需要不断的巩固和练习，来确定她真的没有忘记自己学到脑子里的东西。

陈默在羽衣到京城的第三天就收到了，他摸了摸那速成的羽衣，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说实话，就算羽衣破损了他也从没想过可以从别人的手上得到一件新的羽衣，毕竟他现在在外人眼里是个凡人，哪怕因为怕冷多穿一些也不要紧。

怎么说呢，有点过于殷勤了，叫人想要说出抱怨的话却又自知这衣服对自己确实很有帮助，说不出太多高高在上的话。

无论是抗拒还是感激涕零都有点太过了，但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

唉，难办啊。

陈默还在思考的时候，衣服底下有东西拱了拱。

“什么东西？”在一边不知内情的韩延之过去，伸手将衣服里乱动的活物揪出来。

羽衣底下埋着的东西似乎被缠住了，它努力的窜来窜去，始终不能顺利的从韩延之提起来的动口出来。

陈默也伸手提了一下新羽衣，小东西哼了一声，扭着身子的幅度越来越明显。

韩延之直接拿起羽衣一抖，藏在衣服里的小家伙以一个抛物线的姿势飞出去。它的身上还挂着一些羽衣上的带子，黄白相间的皮毛和黑色的羽衣相比十分醒目，见在场人都注意到自己，小猫做了一个标准的蹲姿，喵了一声。

是普通的猫哦！

“……”

韩延之觉得有点不对劲，摸了摸自己粗糙的下巴，“这不会是哪里来的猫妖吧？”

喵！是普通的猫哦！

陈默道：“这里蛮多怪物的，有几个通灵的宠物不奇怪。”

韩延之有点汗流浃背了，“这世道……通灵的宠物最危险了，还是赶紧处理了吧，免得再生出灵智了出来害人。”说着，他就要过去把小猫抓走。

陈默抓住他的手，暗示着：“通灵一点不好吗？”他侧头看，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水焉择授意的小家伙已经快速跑到了他们目前抓不到的位置，一双看起来不太漂亮的瞳孔暗淡的望向周围。

骗子，大骗子！

明明养他的时候还说希望他会说话变成人形，结果真的如愿后反而把自己当成怪物又砸又打。小山实在是难以释怀过去的经历，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一双双恐惧和憎恨的眼睛还是会深深的打在他的心里。

人类都是骗子，会说谎，会假哭，会当着你的面笑着宰杀你的同类，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韩延之蹲下来去抓藏在柜子底下的猫，还没碰到，就听到小山的嘶吼。他极度厌恶人类的触碰，哪怕韩延之现在还没有对他用刀用枪，小山就是十分介意。

此时的陈默奏折还没批完，看那猫不愿意出来，就说：“别管他，等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出来。”

他想了想，“我最近可能不回来了，如果他要是有事的话，还麻烦……”

韩延之表示，他直接把这猫铲出去。

小山才知道陈默近段时间很忙，他这次来虽然通知了水焉择，可他没同意。那么就意味着他以后面对的不是陈默，而是一帮普通的凡人！

他赶紧从柜子底下钻出来，努力卖萌试图留在这里。

韩延之：“我去找锹。”

小猫急了，拼命喵喵叫，围着韩延之打转，让韩延之越发确定这猫有古怪。他走得越来越快，开门出去，好像真的要把小猫铲出去。

小山汗流浃背，见一计不成，又转头去围着陈默打转。他今天只有半天时间在家，如今被喵喵声环绕，心里也挺无奈的。

“喵，喵，喵。”

“水焉择让你来的？”陈默低头看他。

小山装听不懂，用眼睛努力卖萌，希望他能留下自己。

可惜陈默没什么动作。

外面有人去而复返，小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十分害怕被他们铲出去，只能先躲回柜子底下，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

再次进屋的是一个女生，和陈默说了一下账目的情况后就注意到那随意搭在椅子上的新羽衣，道：“这是公子的新衣服吗？”

“对。”

“真不错啊，”关贵禾道，“要先洗一下么？”

陈默最近没有穿它的打算，默许了。关贵禾见他点头了，就过去把衣服拿起来挂在肩膀上，出去了。

小山盯着陈默，后者没有再试图吸引他出来，只是走到桌子边开始练字。

太子好像铁了心要他批阅奏折，虽然陈默觉得很大逆不道，但真正做了四五天后，陈默发现奏折的内容大多数还是问安和有新鲜的蔬果是否上供之类的话。太子也说每天写几百遍的安好有点腻烦，干脆都推给陈默了，也可以让自己清闲一点。

陈默与太子的字迹并不是完全一样，毕竟这事得瞒着大臣，要是知道太子找人帮忙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批评。现在陈默在太子手里做事，还是得尽量考虑到太子的处境与想法，免得被他找由头处置了。

他写到天黑时，韩延之还没回来。小山有点纳闷，悄无声息的走出来，用夜里也清晰的目光看着陈默在那边一动不动，小心的走了过去。

小山的记忆已经横跨了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前的事对他来说多少有点不清晰了，他不太记得自己曾经的主人是男是女，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在一路逃亡的过程中顺利存活下来并一路生活到现在的。

他只知道，人类可怕，是必须要远离的对象。

但眼前的陈默是妖。

思来想去，小山决定不要脸面了，他一跃上桌，在陈默还在练字的时候不断地伸手捞挂在架子上的毛笔，顺便用软软的毛蹭他的手。

陈默被干扰了，停在原地看这猫一会儿玩耍一会儿卖萌，好像铁了心要跟他寸步不离。

他看了一眼猫尾巴下的俩铃铛，不理解这只男猫在干什么。

“咪！”我想跟着你。

陈默顿了顿，试图压低声音告诉他。“你们对外人的语言我听不懂，能换其他的话吗？”

“咪！”我要跟着你。

“……”

小山铁了心不说话，陈默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看那猫撒娇卖萌打滚的招式使了个遍，也无动于衷。

毕竟他要去的是皇宫，皇宫与猫的关系可不比其他承池人，要是陈默带了人人深恶痛绝的猫进去，还不得被打出来？

怎么办，陈默好像不够温柔。小山开始后悔自己为了躲避风竹想出这么一招，要是在这里还不如在水焉择那边被关在笼子里，那他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就在他还在思索对策的时候，小山的肚子率先抗议起来，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声。

“咪……”要饿死猫了。

陈默此时已经开始继续写字了。小山的肚子叫个不停，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小山越想越来气，直接过去一口咬住陈默的手背，示意他这里还有个活物。

大笨蛋！想饿死他吗？反正猫的食谱里有鸟，吃一只乌鸦也没什么。小山被挥开后，从桌子边缘仓促的爬起来继续朝着陈默咧开嘴，就在他即将碰到陈默的肉时，陈默一只带血的手已经按到了他的眉心。

嗡！契约生成。

小山傻了，站在原地如石雕一样不可思议的盯着陈默的脸，难以相信自己刚刚被暗算了。

陈默将还在流血的手擦了擦，无视小山僵硬的身体继续写字。大概过了几柱香后，察觉到自己好像不饿了的小山试探着过去嗅了嗅陈默的指尖。

脑中有类似禁制一样的东西阻止他张口撕咬，而陈默因刚被啃了一口，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把靠近小山的手缓慢的撤回去。

小山站在桌上，尾巴慢慢的在桌面上扫来扫去，他进退两难，前面是陈默，后面是一米多高的桌台。小山想试图做些什么，但脑中的禁制仿佛能把他定在原地一样，叫他动弹不得。

陈默有点发抖，他停下手里的笔，将小山之前啃过的地方捂住。血液没有停止流动，在桌面上渗出一片暗红。

“……”小山有点不解，按理说他是妖应该会和水焉择一样有惊人的愈合力，但不知道是他咬到了陈默的动脉还是契约有问题，血没有停止。

陈默说：“快叫人来，契约是死的，我死你也会出事。”

小山赶紧跳下桌，加速朝着外面跑去。

韩延之不在家，房间外只有几个普通人。听见猫叫，承池人条件反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推开门进去，看到陈默被猫啃的鲜血淋漓的手，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猫。

陈默及时打断他们，“先救人……”

主仆契约让陈默的灵力可以共享给小山，让他不至于饿死，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陈默如今的灵力有一大半处在封锁状态无法使用，小山通过契约拿到陈默为数不多的灵力，叫陈默本人丧失了为数不多的灵力，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而且，他貌似对金疮药过敏。

不用辅助药物加以包扎，看起来效果依然不妙。小山受契约影响也有点胸闷气短，他看陈默，有点后悔自己为了躲避风竹而过来了。

虽然在笼子里不自由，但起码有饭有菜。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小山偷偷给陈默输了一些灵气。他一还回去，饥饿感就越来越明显。小山埋怨陈默怎么是个无敌菜鸟，抬头凝望那被按在榻上的男人，想着他怎么不会聚灵术。

陈默用心声告诉小山，他的天赋到顶了，聚灵术吸来的灵气只能在他的身体里走个过场，并不能化为己用。

那既然陈默不能用，小山可不可以？

陈默听了他的建议，艰难的发动聚灵。这东西虽然对他没用，但小山可以通过陈默的聚灵获得灵气，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现在小山可以以漂浮灵的方式围绕着陈默且不被发现，虽然范围不大，但比起笼子里还是自由一些。

皇帝驾崩三个月后太子就登基为帝，此时他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每日行程，奏折有陈默代劳就意味着陪美女的时间成倍增加，可惜水焉择还在修养，不然他还能更快乐。

登基大典还是很隆重的，太子已经开始妄想着左拥右抱的美好生活，连对太子妃也热情了一些。

他非常开心自己能在这个年纪坐拥江山享万民朝拜，虽然那些老家伙们可能会不服气，但谁让他是太子，不服气也得憋着。

登基大典之后紧接着就是祭祀大典，太子乐不可支的跟着其他人的指示走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仿佛自己好像成了全天下的主宰，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要人的性命。

唯一让人介意的，只有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