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媛媛有点慌乱,只好点头微笑,却见闻远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那个人的目光冷淡,连温和都算不上,可总有叫人心折的魅力,眼下望着岁岁的眼神却叫郝媛媛无端嗅出点安静。
——她好像这样看着岁岁很久很久了。
岁岁告状的态度那么明显,闻远低头,声音冷淡,可态度像在哄一个孩子:“那……要毁约吗?”
她耐心询问。
完全不被避讳的导演和忽然头痛的江寒:“……”
也不知道谁该同情谁。
江寒捏了捏拳,心底重重叹一口气,然而面上还是那一派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狗样子,而场上初出茅庐的郝媛媛只是哑口无言。
比起岁岁的助理,她可能更胜任闻远的粉丝这一角色,毕竟她才认识岁岁不久,毕竟她喜欢了闻远好几年。
她站在场景之外,无端替在场的两人脑补出了一场爱恨情仇。而这场爱恨情仇里,最难受的是她这一位旁观者。
识趣的没上前。
可能理智粉就理智在这。
灯光下,闻远垂眸盯着的岁岁当真思索了片刻,仰面摇头拒绝,眸底晶晶亮,眼神在笑,显而易见的好心情:“算了,我要挣钱。”
她好像见到闻远就有点高兴。尤其是……闻远站在她这一边。
闻远还是没忍住,伸手捋顺她垂在身侧的头发。
发丝细软。
岁岁眉眼很乖,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很乖,乖的让人一下反应不过来她在告状。
只是行为算不上乖。
当着这场综艺的导演的面暗戳戳挤兑人,不算很聪明的举动,甚至叛逆。
可闻远偏偏知道岁岁的秉性。
她藏在乖巧温和皮囊之下一颗百转心肠,坏的时候,能踩人的真心玩,好的时候,就能捧在心尖上,又哄又亲。
只是眉眼乖的坏人。
岁岁背靠大树好风凉,也做了只狐假虎威的狐狸。临走前,闻远叫她等她。
“我那边结束大概十点,你稍等我一会儿。”语气淡漠无起伏,却显得温柔,“我送你回家。”
岁岁一愣,笑着应了,腮边的椰汁糖融化的差不多,岁岁脑海里电光火石擦过一个瞬间,然后叫住转身欲走的闻远。
闻远回身安静,江寒已经为她推开了门,她像站在回忆深处,背景都是模糊。
岁岁朝她笑:“谢谢你的糖。”
——她果然知道。
闻远顾不上赧然,平静道:“不客气。”然后转身走了,明明门外也是亮堂的走廊,偏偏孤寂的像是一个人走入黑夜。
好像连月光都看不到的黑夜。
岁岁含到只剩糖片的椰汁糖咬碎,看着因为闻远而耽误拖延了大半时间的节目组。
导演冷了神色,喊开始。
接下来的录制特别顺利。
那些奇怪的问题没再出场。一直顺利的进化到了结尾。
只是导演的眼神变的无比奇怪。
岁岁想笑——这大概就是“看我不爽又打不了我”的奇怪爽点。
录制结束后,郝媛媛陪岁岁等在玻璃门外。
月光清冷皎洁,树影稀疏暗暗。
坐在台阶上的岁岁被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黑色鸭舌帽下只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她低头对着地上的影子做手影,比了只简单的兔子和青蛙,然后百度其他新鲜的手影,学着做。
“为什么?”
郝媛媛想不明白,脾气那么柔软的岁岁为什么那时候像长满刺的刺猬,那样怼导演。
话语柔软藏针。
岁岁一愣,抬眸望向郝媛媛。
那个……闻远的粉丝,也就是喜欢闻远的人。
“嗯?”她故作无知似的轻轻反问,却在郝媛媛的眼神前败下阵来。
岁岁私心简单,无非是心里的一点不舒服,找了个不太好的途径发泄出来,连累闻远当了保护罩而已。
岁岁摁灭了手机上百度的狐狸手影,太难了,她学不会,学着做了也不太像。
然后语调轻轻的、稠稠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用那种模样去告状。
“一下的委屈上头,冲动在所难免。”
“人的直觉是很莫名其妙的,我只是那时候特别觉得……闻远会帮我。”
她会站在她身后,如她目光一样深沉而内敛。
尽管岁岁毫无证据。
“事实证明,她确实……站在我这边。”岁岁一笑,隔着口罩弯唇,眼眸成一道弧。
郝媛媛蓦然心惊。
岁岁笑起来眼底落满光亮,郝媛媛讲不清那是街旁昏黄的路灯还是远处高悬的月光,只是心里一怔。
好似这样的目光,连她都要淹没。
——她喜欢的闻远,喜欢的是这样望她的目光,还是那样一张脸?
岁岁敛下眼睫,那张纯白无辜的脸忽然覆上阴影。
“而且有些坏话……不被人听见,就毫无意义。”
没道理她这么被欺负,而欺负她的人还能轻松自在的划分利益。
郝媛媛再望过去的时候,岁岁已然恢复了笑,还是那样干净澄澈。
闻远的车不多时候就到,换了一辆低调的黑车,为了掩人耳目还贴上了滴滴专车的贴纸。
岁岁看着这张纸笑。
闻远在后车座闭目,听到她笑忍不住抖了抖眼睫,被一瞬间拨乱什么。
郝媛媛为岁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闻远却开了车门,门大咧咧敞开在岁岁面前,闻远往里面挪。
岁岁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坐了进去,坐在闻远身边。
郝媛媛看了看驾驶座的江寒,抿抿唇,只好坐下,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言。
车里漆黑,岁岁指尖偶尔搭上一片凉而软的肌肤。
岁岁一怔,没察觉到不妥,因为那个人也没躲开。
先送郝媛媛,到了她说的地址,放下之后,岁岁跟郝媛媛说了再见,看郝媛媛好似有心事似的抿唇不笑,也没什么感觉。
启程之后,后车座安静的氛围被岁岁戳破。
岁岁扯了扯闻远的袖子,闻远半阖的眼眸眯一条缝,带着冷淡看向岁岁。
岁岁轻声说道:“闻远,你可不可……把我忘记的故事,再给我说一遍?”
她在请求,语气也很温柔。
一如当年请求。
“闻远,你可以……放弃吗?”
被回忆刺痛,闻远不忍的阖眸,再没看岁岁,如当年一样拒绝了。
她说:“不可以。”
车里的氛围忽然凝滞,江寒都替岁岁尴尬到恨不能原地给她挖个洞好方便岁岁躲,就听见岁岁语气自在而遗憾:“啊,这样啊。”
听上去一点都不介意。
岁岁说:“好吧。”
闻远睁眼的时候,岁岁还在看她,眸光肆无忌惮,被捉住了也只是无畏一笑。
岁岁弯唇笑:“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怎么不记打?
半分不怕再被拒绝。
江寒都替她捉急。
闻远说:“你问。”
虽然对岁岁并不是有问必答,但到底句句都回应了。江寒诡异的捕捉到了其他不同,忽然觉得车内最晃眼的存在其实是他自己。
——你看,我亮吗?
江寒这样问自己。
后车座上的人一点没在意江寒。
岁岁眨眨眼,一点一点凑近闻远,手掌撑着后座沙发软垫,如很久之前……告诉闻远“那是喜欢”时候一样。
闻远呼吸在颤,在逼近的距离里心跳失控,倘若她还有心跳的话。
温热气息扑耳。
岁岁好奇的眨眼:“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失忆前,或者是……我高考前?”
她探究闻远的眼神,给了两个时间点。第二个时间点的时候,看到她眼色在变,轻微的眼睫在颤。
岁岁心底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闻远一愣。
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她习惯说谎骗人,实在编不下去顶着一张高冷面孔无言以对岁岁也不会有意见。
岁岁本身对这件事情的在乎程度不深,甚至及不上高中时候对闻远的在乎。
可是关于这个答案,闻远不想说假话,因为那是她汲汲以求、求了好久才成的关系。
她们……
闻远眼眸直直回望:“你觉得呢?”
岁岁似乎料到这个答案不那么好得,也不太失落,自己迎着闻远的眸光猜了猜:“感觉……不太普通。”
闻远心底一圈涟漪,隐隐不服的想:“就这?”
她们之间,纵使她百般克制也忍不住越界的那么几次,在岁岁眼底竟然只是“不普通”而已?
闻远重重的说:“哦!”
岁岁被“哦”懵了。
这话的语气不对劲,闻远从来轻飘飘的声音重了,好像有点怨念,又不想亲自解释,于是随便岁岁怎么想。
岁岁眉梢一跳:“嗯?不然呢?”
闻远说:“你不是说了吗,不普通啊。”
岁岁知道闻远生气了,但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
江寒更心塞了。
岁岁想着算了算了,就没再说话。直到到了目的地,收拾好东西就轻快的下了车。
而闻远坐在车里,眸光远远追,窗户摇低一条缝看着岁岁笑眯眯跟她挥挥手。
虽然被拒绝也没多少气馁的模样,不记得一切的岁岁本质上和记得一切的岁岁是一样的。
闻远看她走远,漂亮的裙摆飘逸,转角绕过楼梯,消失在她眼前。
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而亮,闻远看着楼上到岁岁家门口最后一盏灯从亮起到熄灭。
江寒不阴不阳:“好走了吧?”
除了阴阳怪气之外,还有点别的感慨——他真是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闻远顿了很久,才应了一声。
而此刻房门外,漆黑的楼道里,岁岁手上的钥匙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声控灯又亮了起来。岁岁被人捂着嘴,摁在墙上。她后脑勺磕在石灰墙壁上。
那双手也很凉,捂得不太用力,岁岁没挣扎,只是茫然似的眨眨眼睛,看着面前那张有没有灯都白的晃眼的脸。
她不慌乱也不紧张,心底无所畏惧,连她也不懂她怎么不怕。
灯亮的一瞬,岁岁看清了这这张脸,算是她毫无印象的一个人。
“嗯?”
不速之客是季虞,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发,季虞嘴角一挑,笑的不太善良,叫她:“岁岁。”
——认识?
岁岁心里一跳,就听见她说:“哦,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说着忘了,于是自我介绍。
“我叫季虞,和你本家一个姓。”她眼波光华诡异,半挑的嘴角满是恶意,“也许你应该记得……”
“你以前叫我阿虞。”
铁打的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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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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