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季虞松了手,手掌撑在岁岁肩旁的墙壁上,好整以暇。

“阿虞?”岁岁低低复述,一点都不介意这个过分亲昵类似于壁咚的姿势,然后一笑,“哪个虞?”

季虞笑容散了。

岁岁望进那双浅色的眼底却没有感觉,不如她第一眼见到闻远时就有的感觉。

“抱歉,我不记得你了。”

“你……不记得我?”季虞好像不相信,那双淡色的眼眸细细探究岁岁神色,手没松,“那我这样对你,你不害怕吗?”

在漆黑的楼道,捂住嘴将人抵在墙上。要知道,这要是在正儿八经剧情里,是会发生受害者事件的。

岁岁确实不害怕。普通人确实应该害怕,可她直到被抵在墙上,声控灯熄灭也一声不吭,没有挣扎。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怕,只是心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还不如……见到闻远有情感波动呢。

直说不害怕好像不太好。

岁岁于是说:“也还好吧,一点点害怕,只是怕的不够明显而已。”

有够敷衍。

她态度很自然,这话说得没有半分可信。

季虞想——我会信?

可她装作信了的样子,“哦”了一声。再次说个清楚,“我叫季虞,你本家的那个季,虞美人的虞。”

——那个虞啊。

“嗯,很好听。”

岁岁朝她弯弯眼眸,露了个笑,客套的继续夸,“虞字一听就很美。”

季虞眼眸颜色翻涌,在昏黄的楼梯间灯光下暗了一个度,忽然记起有人告诉她:“阿虞一听就是美人的名字。”

轻快的、温柔的嗓音,那个穿裙子的少女蹲在路边给大雨淅沥下的自己撑伞。

那天的街道橱窗摆着一盆虞美人,旧的像黑白电影的画质,季虞却总能记起。

——所以你叫阿虞,好不好?

所以,她叫阿虞。

季虞无端嗤笑一声,笑的岁岁没反应出来笑意里的轻嘲。

季虞看她无辜的眼,这双眼清澈更甚从前,难怪闻远看了一遍又一遍,次次痛苦次次留念,想一次就穿心烂肠似的疼。

奇怪的是……她也痛。

岁岁一双眼眸弯弯、嘴唇也弯,她上唇短,无论生气还是笑,开口时候唇角弧度自然上扬。

她好像对谁都能笑,都能笑成这样一副真心喜欢的样子。

季虞看了几眼不想再看,去捂岁岁的眼睛。

这是闻远从前常做的。她最不愿意见岁岁对除她之外的人笑,总在岁岁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把她往自己怀里揽,捂住岁岁的眼睛然后一张脸又臭又冷,看着站在岁岁对面的人。

尤其是恶狠狠的看那些眼睛挂在岁岁身上的人。

岁岁被忽然盖住眼睛,忍不住额头黑线,问:“干嘛?”

又被盖了。

岁岁无奈,也不知道一晚上到底怎么了。

季虞愣愣的,看着掌心覆盖之外的肌肤,避无可避的回忆起来。

这问句和那时候不一样。

季虞记忆里的画面,那句在被盖住眼睛之后的话是——“闻远?”

岁岁会眼睫颤动,尾音又软又长,被盖住眼睛也只是温和纵容,可能有一点茫然,然后无奈的像是包容一个孩子的无理取闹。

闻远占有欲不弱。

闻远十分幼稚。

她那时分明疑惑茫然,脱口的问句却是闻远的姓名。

真遗憾。

季虞觉得,岁岁不应该问“干嘛”,而应该也叫她名字才对。

叫她一声“阿虞”。

岁岁等了很久没得到回复,却在耳边一片安静中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有人在上楼,然后脚步声停。

不光岁岁听见了,季虞也听见了。

季虞转头看见了转角的闻远,那个人还是身黑衣服,盖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面前岁岁一样的款式。

看着就来气。

季虞松了手,岁岁睁眼看清了闻远,迎上了那双直直望过来,又好像有点难过的目光。

一丝丝、一缕缕,掺杂着岁岁不懂的惊心的情愫。

跳出岁岁的视角,其实她和季虞的姿势确实暧昧,灯火昏暗,平添朦胧,而她们二人相搭,距离近,借个视角近乎唇齿相依。

闻远便不敢上前,站在台阶下,近乎固执的看着那双手,心底恶劣的想法起伏,又被牢牢摁下。

岁岁还来不及叫一声闻远,头顶的帽子被季虞掀掉,视线忽然大亮。

“诶——”

岁岁没拦住,帽子到了季虞手里。

季虞笑了起来,扬起丢帽子的手却被闻远拦下,她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腕被紧攥,闻远拽她的力度不轻,疼的季虞心底嘶嘶倒抽了好几口气。

季虞面上没疼痛感觉似的一笑,松开了捏着帽子的手指,那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便飘摇着往下落。

闻远目光阴沉鸦黑,想接,另一只手被季虞扣住。

她们互相对峙,气氛紧张,再来点火星简直就能噼里啪啦炸出一串火花。

岁岁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两位在干什么。

她看不出剑拔弩张。

她什么都看不出,只是觉得——这是两个无聊互拽手腕的幼稚鬼!

幼稚!

闻远冷冷的看着季虞,眉梢都是疏离和阴鸷,季虞戏谑的神情也开始冷漠,眼尾一点一点往下耷。

这都能茬起来?

岁岁十分无奈。

而那顶黑帽子落到季虞肩线之下的位置后,有只手接住了它。

其实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岁岁单手接住了帽子。

因为接得很稳还忍不住开心的笑了,笑的很欢喜。

“你看——”

岁岁得意的给闻远看自己捉住的帽子。

闻远满目压抑忽然就散了,望着一点都看不出她和季虞之间诡谲氛围的岁岁,眼眸无奈,有一点清浅的笑意。

岁岁又给自己戴上,将帽檐往下一扣,觉得自己非常酷。

“为什么抢我帽子?”

季虞松动指尖地动作十分挑衅,岁岁这个旁观者看的清楚,清楚的一塌糊涂。

季虞耸耸肩:“不行吗,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然不行,”岁岁一字一顿,口吻认真的辩驳,“那是我的!我的帽子!”

言下之意,别人不能动。

她认真的眸色被鸭舌帽的阴影盖住,季虞却误会了,全当这是对送礼物的人的爱屋及乌。

季虞想了想,“如果,我也送你一顶帽子,你会这样珍惜吗?”

她心脏在很缓慢的跳,期待这种情绪已经很陌生了。季虞却知道她在期待岁岁的回答。

这个问题打的岁岁猝不及防,她脑子一片空白,按理来说,其实应该一视同仁,礼物都是心意嘛,心意就是要被好好珍惜的。

只是此刻,岁岁不知道哪里来的压力感,竟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下意识看了看闻远。

不出意外,闻远又好像不太开心。

闻远抿唇,没笑。

虽然平时也不笑。

怎么总不高兴?

岁岁想,这么容易不高兴,换个备注吧。

——闻不高兴。

——闻特别不高兴。

闻远先松了手,不想听见岁岁的回答,问季虞:“你来干嘛?”

话题转移的很生硬。

巧的是,季虞也不想听见岁岁的回答,她想问就问了,现在问题在脑子里兜了一圈才想撤回,可惜说出口的话没有撤回选项,眼下被闻远带走话题倒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季虞无所谓似的挑挑眉,也松了手,她腕骨被捏的发红也无所谓:“来看我们岁岁啊。”

“毕竟……不止你认识,我也认识,不是吗?”

岁岁只能顶着问号听她们两个人讲话。

失忆了就是麻烦,什么事情都没有前情提示,直到此刻岁岁都不知道,季虞到底是敌是友。

虽然一个语气奇怪,一个语气很冷漠,但是终归还是聊了起来。

岁岁去问柳央:“你知道季虞吗?”

隔着屏幕,柳央青筋一跳,敲键盘的手几经起落,就是一个字都没打。

岁岁没等到回复。

季虞终止了和闻远无意义的对白。她叫了岁岁一声。

“岁岁啊。”

语气很缓。

岁岁目光从手机屏幕往上看,好像是条件设定,目光又到了闻远身上,才去看叫自己一声的那个人。

那个浑身颜色都很淡的人。

岁岁问:“嗯,怎么了?”

语气干净、面孔无辜。无辜的连季虞偶尔都要晃神,和之前的岁岁对不起来。

可季虞知道,无论皮囊如何,无论记忆完整与否,她哪怕再干净,也是季岁岁。

季虞一笑:“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她觑了闻远一眼,“你和这个人也别多聊,聊多了,我会生气的。”

生……生气?

岁岁一时无语,觉得槽多无口。

——这个人指定有点毛病。

闻远听着,对季虞的眼神毫无反应,手心却攥着,指尖抠进掌心的软肉里,一张如玉的脸,面色白皙,不同于季虞明显白的过分、近乎透明的白,岁岁显然更喜欢闻远这样的。

第一眼就没法避免的……觉得面善。

季虞走的潇洒,未曾回头。

闻远驻足停在原地,昏黄的声控灯熄灭,闻远拍了拍手,于是岁岁眼前又亮堂了。

岁岁眼色好奇,一眨一眨看着不动不笑的闻远,问:“你怎么……去而复返?”

闻远闷闷地说:“不知道。”

其实季虞多虑了。

就算岁岁铁了心要跟闻远聊很久很久,她也没这个实力。

谁能跟闻远多聊呢?

岁岁隐隐约约察觉闻远不开心,只是她哄人的经验很少,闻远看着又不像会做出生闷气这种幼稚事情的人,岁岁低低“哦”了一声,噤了声。

因为安静,然后楼梯间的灯又黑了。

又被闻远拍手拍亮了。

岁岁无端想笑,因为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又穿一身黑,很适合隐匿在暗夜里的闻远拍手唤醒声控灯总叫人觉得有点反差。

反差……有点萌。

岁岁才露了个笑,闻远眼眸跟着笑,笑了一半,那双含笑的眼光又不在她身上了。

岁岁手机一震,她就低头去看手机。

大半夜又赶回来看岁岁的闻远被忽视,楼梯的倒影伶仃。

闻远觉得心酸,劝自己不要生气。

岁岁划开屏幕,是柳央回复了消息:“为什么问她?”

——看来,认识。不光自己认识,柳央也认识。

岁岁说:“没什么,觉得她很独特而已。”

“哪里独特?”

岁岁顿了顿,独特这个词出现的不走心,她随意想了就随意发了,大概也想不到柳央会问。

岁岁现在才开始仔细想。

独特?

岁岁想到了,敲键盘的手指很坚定。

“特别白,特别特别特别白。”

季虞T-T:跟你讲那么多话,你居然只记得人家白?

不过不过,很明显吧,岁岁是诱~攻哦,至少失忆前是(作者也很无奈)失忆后好像有点憨。

事已至此,闻闻不是人的身份也藏不住了。不过即使如此,大家也安心啦,因为——没几个是人(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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