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央缓了缓,盯着那几个特别和白字愣了愣:“没了?”
所谓独特……就只是白?
柳央不知道该说什么。
岁岁又想了想,可是满脑子除了季虞异于常人的白居然没有更深的印象。
——哦,对了。
岁岁记起来了:“她的眼珠子颜色也很浅。”
昏黄声控灯下看她一眼,跟透明的玻璃弹珠似的。
隔着屏幕的柳央没再回她的消息。岁岁也没特意等,提示音没再响起之后就把手机揣进兜里。再抬眼看的时候,闻远已经走近了。
眉目清冷,面色沉郁,好像被岁岁欠了一大笔钱似的。
岁岁往后退,又靠回了墙上。
闻远鸦羽似的眼睫低低垂敛,灯光下厚重的阴影叫岁岁看不出情绪。
一时间楼梯间很安静。
岁岁听见浮尘寂静的空气中,有人一声叹,而后声控灯到了时限再度漆黑。
闻远却没拍手,岁岁只好动了动,拍了拍身后的墙壁,“砰”的第一声还没亮,于是又拍了第二下。
灯光再亮的时候,那双眼底才好像有一点岁岁愿意看见的东西。
闻远抿唇,好像缓了很久才收好心底的难过,只是弯腰替岁岁捡起地上掉落的钥匙。
长卷发垂在身侧。
岁岁脑海中忽然闪过高中时候短发而意气风发的闻远。
一帧帧画面定格。
岁岁看见那个闻远翻/墙从墙头跳下来,满头短发蓬松,兜头一个书包砸得碰巧路过的岁岁晕头转向。
很巧,巧到岁岁都惊讶,时至此刻哪怕只是幻觉似的看见这一幕也想笑。
她当时想——这人不分明不学习,书包怎么还那么重?
然后脑海里披着朦胧雾气的回忆被涤荡,钥匙串声响啷当。
岁岁的房门钥匙、楼下大门的钥匙、还有岁岁那辆破旧小电瓶的钥匙,被串在一块,热热闹闹的碰撞作响。
闻远示意,岁岁愣愣的摊开手掌,接过的钥匙,冷冰冰的堆在掌心,硌着掌纹。
闻远才抬眸,黑漆漆的眼眸幽幽的看岁岁:“你们……说了什么?”
闻远其实不想问。
她真的不想问,真的……一点都不想问。
可是有点嫉妒。
又很难过,这些古怪的东西和其他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百转在她心底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内心又急又燥,委屈的好像连眼眶都要隐隐发烫,却被一层冰似的理智死死克制。
闻远劝自己——这没什么的。
无非是姿势亲密一些而已。
无非是……一个心怀叵测,一个又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拒绝而已。
岁岁眼梢一转——说了什么?
可她想了半天也没觉得她和季虞聊了什么有实质意义的内容。
好像……就听季虞介绍了几句?
“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岁岁顶着这样的目光竟然有点心虚,越说越没底气,“没什么啊,就、就随便聊聊?”
句末已然带上了疑问,连自己都怀疑。
闻远开始沉默,眼眸黑漆漆压下去,觉得这是包庇。
——她们说了……说了我不能听的。
所以闻远扼住手腕,又耐心劝了劝自己。
——这没什么。
然后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开。
即使又是季虞,是那个阿虞,是那个连闻远都认识并且了解的阿虞。
闻远也想不开。
因为……有根刺,戳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了。
那天廊外雨泼如瀑,檐下有人亲吻。她忽然发觉爱慕着的少女被另一个人安静偎着。
闻远不开心了,在昏黄灯光下,阴影浓重,面色沉沉。
……高中时候,晚自修时候下了一场大雨,空气里都是潮湿,被风扬进来的雨丝沾湿了走廊。
有人踩过,黑的水渍残留,地面变的肮脏污浊。
雨声混合潮闷的吵,声音杂乱,混合教室里吱呀乱转的风扇,叫闻远心烦。
可是窗外有人站在走廊下,干净如月,抬眼看雨。侧脸的弧度柔和白皙,乌黑的长发柔顺披肩,几缕钻进衣领。
她影子孤寂冷清,一个人落单的时候连笑都不笑,与白昼之下鲜明温和的活泼形象很不同。
闻远看一眼就心静,还未曾经历什么就开始心疼。
她知道原因,知道岁岁这副模样的全部原因。
一开始为岁岁自欺欺人而气愤,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可是被羁绊绊倒,被这个牵引。
时至今日,闻远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抗拒她。
夜风轻抚,雨丝斜斜拍进来。
闻远心念一动。
想……
很想很想能够站在岁岁身边。
却连一步都没迈开就看见仰头看雨的人身边多了个发色奶奶灰的女生。奶奶灰勾岁岁的肩,分明是依偎的姿势却像从背后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那场景很好看。
廊外是倾盆大雨,廊下是两个人共看雨色。
意识到自己在赞美什么,闻远哼了一声——好看你妈!
——这谁啊!
闻远非常不爽,然而更不爽的是——岁岁为什么没有推开那个人!
阿虞很黏糊,是个黏黏糊糊的少女,环着岁岁,用侧脸去蹭岁岁,唇边沾带,在某一瞬间,似乎想要亲吻。
岁岁不动声色偏了偏头,目光无动于衷,眼中还是泼天似的大雨,浓重如墨的夜色在眼底起伏,归于平静。
阿虞又轻轻往前凑。
“你敢亲我?”
岁岁眸光温润,讲话还是温和,语气却凉丝丝的,混进雨幕里,像那天吹在阿虞湿漉漉身上的一阵凉风,她一噤,没敢再轻薄岁岁,只是舍不得似的用耳朵和侧脸去蹭岁岁耳际与脖颈。
闻远说不清哪里奇怪,可纵使她脾性再嚣张不羁,也还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心底揪着疼,震耳欲聋的砰动声叫她十分难受。
在闻远的角度……那已经是个极尽青涩的亲吻了。
想冲上去推开那二百五。
可是岁岁没拒绝。
这又叫闻远惴惴不安,她很温柔的纵容那个人胡闹。
就跟——
闻远忍不住想——就跟纵容她一样纵容着那个奶奶灰的人。
“岁岁啊。”
闻远竖耳听。
“那边有个傻逼一直在看你。”
闻远拳心痒,心底“靠”了一声。
她听力好,听见了,可她气只烧了几秒,又被一盆冰水泼了个透心凉。
岁岁没转头看她,也没回那句话,只是叮嘱似的劝导那个少女:“别说脏话。”
细声慢语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和方才那句“你敢亲我”温柔的如出一辙。
闻远心里更难受了,站在距离她们不近的地方,像只被抛弃的幼狗。
其实阿虞说的……岁岁知道。
岁岁从闻远踏出第一步,目光凝在她身上片刻不离的时候就知道了。
也许说的再稍前一点——从那天,那天抵着闻远告诉她那是喜欢的时候,岁岁就知道了。
这个人大约会一直看着自己,目光不离,注视很久很久。
奶奶灰肤色白的近乎透明,在夜色里要发光的手臂绕着岁岁的腰,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似的脑袋一直蹭岁岁。
闻远蓦然记起那天午后透过窗户明亮的光,落在贴近自己的少女脸上,皮肤盈盈、洁白无瑕,那人唇边带笑,不似眼前清冷孤寂。
脸颊开始烧。
闻远慌得捂着脸,记起了那个很轻很轻的触碰,带着嘴唇特有的柔软和触感。
——也许,我在岁岁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可她很快又记起了那天晚上,晚自习之后,站在街头路灯下的少女淡漠笑着的否认。
她恍若无辜:“错觉吧。”
第一次被亲到的那天闻远几乎迷瞪的上完了一整天的课,控制不住的时不时偷瞄岁岁,而后者眸光坦然偶尔回望。
——她亲了我。
——她怎么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闻远一点点疑惑很快被铺天盖地的慌乱掩盖。
这样相安无事了一个下午,直到晚自修结束后,闻远又像被莫名其妙的心思操纵了的傀儡似的,跟在岁岁身边。
路灯下两道影子一前一后。
闻远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跟了岁岁一段时路的时候整个人都窘迫,找了个瘦长的路灯杆子就企图挡住自己。
好像借此可以挡住自己某些方面不可言说的狼子野心。
岁岁回眸,手拽着书包带,一派纯然乖学生的模样,黑长的马尾发梢一荡一荡,似笑非笑的站在前一杆路灯下望她:“在做什么?”
闻远心底“看不见我”的碎碎念毫无用处,还是被看见了。
岁岁在笑,这像个鼓励。
于是闻远鼓起勇气,挺身而出,站在路灯下,像个孤注一掷的小勇士:“你……你为什么亲我?”
亲吻……不是普通同学可以做的事情。
只是闻远哪怕在心底模拟了岁岁会说的最坏的答案,也没有预料到——晚风穿过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路灯下,全身笼罩一层昏黄柔和的光晕,美好的像是梦里的人会否认。
岁岁眼眸弯弯,周身都是光。
“我有……亲你吗?”
闻远像被占了便宜似的,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一脸错愕——这个人怎么做了还不承认!
“错觉吧,闻远。”岁岁声音很淡,说什么都像在说真话,“可能是……距离太近,不小心碰到了?”
她还给出了合理猜测。
闻远悸动了一下午的心脏被兜头一盆冷水盖顶。
“是你……”闻远被欺负了,又语塞,却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毕竟就连那个清浅到和梦一样的亲吻,也是闻远珍藏反复回忆品味才确定的存在。
她这样满心欢喜,此刻却像被高高抛弃了玻璃杯。
碎的七零八落,满地玻璃碴子,拼都拼不回来。
“是你亲的我,是你……”
很委屈。
连岁岁都能感觉到她语气里带的委屈。
“啊?”岁岁佯装仔细思索,在闻远殷殷切切的眸光下也面不改色,无辜一笑,“既然不小心,那就不会记得啊,我……”她故作思考,然后摇头,“嗯……没有感觉啊。”
她还是笑盈盈的,目光和天边月色一样干净柔和——是被人捧在高高的位置,对众人的真心都不屑一顾的样子。
“而且,我好像……”
闻远心里直觉不妙,觉得下一句肯定不是她爱听的。
那个少女歪头一笑:“没有碰到你。”
耍完流氓不负责。
用完就丢。
——坏人!
——恶劣的坏人!
——用乖巧样子骗人的坏人!
闻远气了起来,记忆里的岁岁和眼前垂眸安静、无声包庇季虞的……岁岁重合。
闻远想——坏岁岁。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爱。
知晓她的劣根性,知道她全部的苦难经历,心疼她……而后爱她。
很爱很爱。
我感觉我想写甜文,结果总是没有那个味道,所以我决定正儿八经搞一本虐文——万一甜了呢(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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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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