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薛青鸾踉跄着走到门口,怔怔的看着南院,几乎要听雨、听雪两名使女搀扶着才能站稳。

这个她生活了快十六年的地方,她和同胞兄长兄长相依为命十六年的的地方,这个她再无直系血亲的地方在这样的夜里依稀还能闻到梨花香。

“烧了吧。”

薛青鸾的声音轻轻飘入身侧之人的耳朵。

“!?”听雨和白术都不可置信。

听雪抱来了两小坛子酒,默不作声的垂着泪将酒抱进主屋,绕着薛青梧床榻洒了一圈,又从怀里取出火折子。

“公子……公子还在里面……”白术的声音颤抖着。

是啊,薛青梧在里面。

薛青鸾心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或许同胞兄妹之间当真是心有灵犀,所以薛青梧自戕的时候她会痛的那么厉害。

痛吧,狠狠地痛,痛了才会记住。

“若不烧,蛮人来了,让他们把公子也垒到城门口,做京观么。”听雪呐呐的开口。

白术不再开口了,他同薛青梧主仆多年,情谊非同寻常。久卧在床的人通常脾气暴躁,稍有不如意之处摔砸东西、打骂周遭之人都是寻常。

可薛青梧不同,他虽是病患,最狼狈的时候哪怕摔落到地上,疼的翻滚,也习惯默默忍着。不但从不迁怒谁,也容得白术嬉闹玩笑,重话都没怎么说过。

怎么能看到这样的薛青梧被割下人头,做成京观?

“我来吧,他是我同胞兄长,该由我送他最后一程。”

薛青鸾颤抖着接过火折子,牟足了浑身的力气一步一步走到南院的正房。听雨和白术还想搀扶她,却被她避开。

她从兄长胸膛取下那把沾血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收入鞘里,珍而重之的藏进怀中。

最后一次握紧了薛青梧渐渐失温的手,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只有一瞬。

“兄长,我会好好活着。”

薛青鸾擦干了眼泪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薛青梧,随后起身退后一步,毅然将火折子丢向床头。

火势借着酒,一霎燃烧起来。薛青梧苍白的脸上好似染了一层人气,他隔着火对着他的妹妹笑。

薛青鸾一时天旋地转,几乎要支撑不住,“走。”

她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来,听雨赶紧上前背起薛青鸾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别院。

已经是丑时末,府外喧哗声变得明显,国公府内被火光和府外连绵不绝的喊杀声、嘶吼声惊醒,诸如冯妈妈等粗使仆役也从睡梦中醒来。

东院早已人去楼空,众人纷纷围来南院,想讨个章程。就看见听雨背着个几乎昏迷的薛青鸾从里面出来。

众人来不及细想,已被白术挤开,“平饶城破了,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这几日的情形众人都看在眼里并不需要过多解释,大家反而平静起来,各自回屋取出细软逃散。

薛青鸾也无力与他们多做掰扯,赶紧同两个亲卫汇合之后往三教九流最为汇集的东城而去。

东城依山而建,地势复杂,无论是暂避还是逃离都是最好的去处。

六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和寻常百姓没有太大区别,在惊慌四散的人流里并不起眼。

一路他们遇见了不少劫掠的蛮人以及和蛮人厮杀在一起的平饶人。

血在青石板上蜿蜒,分不清哪些是蛮人的,哪些是国公府亲卫们的,哪些是平饶百姓的,又有哪些是卫所将士的。

回望国公府的方向,昔日王孙府邸,已经淹灭在了火光之中。前路不知在何方,唯有拼命奔逃,活下去成了唯一的念头。

“站住!哪里来的?”才到东城,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蛮族人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拦住了六人。

亲卫见对方人多,不敢强闯,做出一副老实模样,“城东的,这兵荒马乱,正要回去呢。”

“放下刀…还有,背上那个,看看。”蛮族人说的断断续续,要看薛青鸾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经历了这些时日,两个亲卫心头都了解蛮族人对薛家是种态度,哪里敢赌他们是否认识薛青鸾?

他们对视一眼后同听雨等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做出卸甲模样,却趁他们不备猛然挥刀出鞘击杀了几个蛮人的首领。

“我们拦着他们,你们快走!”

几乎同时,听雨背着薛青鸾闪身进了旁边的巷子,听雨和白术紧随其后。

他们常年在西城生活,哪里认识东城的路?东城进了小巷便是九曲十八弯,黑夜之中除了远处火光没有任何光源,他们七拐八拐之下竟然进了一个死胡同。

两边民宅院门紧锁,身后隐约传来追兵声,薛青鸾一行四人俨然已到了绝境。

听雪、白术停的敲着两侧房门,无人开门。

听雨看着怎么也敲不开的门,生出一股决绝来,她轻轻将薛青鸾放下来,“一会儿我来拦人,姑娘就交给你们了。”

薛青鸾此刻心脏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她左手握紧藏在怀里的匕首,右手死死拉住就要往前面冲的听雨,凤眼中的光亮得吓人。

“我们名为主仆,实际和兄弟姊妹没什么差别。我不想死,也不想你们死,那几个亲卫如今生死未卜,如今让你留下?等我们再遇到蛮人,又让谁送命么?”

“这家门前竹子长的不错,砍下来或者可做长兵,再拆个门板当盾”

“拆门板!?”听雪愣了一下。

“你我用长兵,不让他们靠近,白术力气大持门板掩护,听雨通无异,以峨眉刺掠阵,或可一战。”

薛青鸾回忆着在书房看到过的薛郡王留下的阵法图谱,恨声道。

不等她再说,听雨和白术已心急火燎的劈下最长的两株竹子,交给薛青鸾同听雨,又增的拆了个门板,由白术持着小心翼翼往外挪。

“他们在这里!”叽里咕噜的蛮语传来。

薛青鸾纵然听不懂,也明白他们什么意思,四人对视一眼。

白术手持门板往外冲去,薛青鸾和听雪二人尖头对外,一通乱扫,一时也让蛮人近身不得。

偶尔有人靠近,不肖须臾,便被听雨用袖中峨眉刺斩杀。

血混着春日夜晚湿润的气息扑在脸上,风夹杂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充斥耳道。

薛青鸾挥动着竹竿不知道扫到多少人,不知刺伤多少人,长杆刺入血肉的感觉并不好,打到人身上也要用极大的力气。她整个手臂被震得发痛,掌心已经麻了,可她不敢停下。

好在薛青鸾近些日子也参与搬运过武器粮草,涨了不少力气,才不至于脱力。

呜啦呜啦的蛮语渐渐少了,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个被毛竹刺扫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蛮族武者,并两三具被峨眉刺毙命的尸首。

成功了?薛青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蛮刀,握紧刀柄,狠狠扎进一个蛮族武者胸口。

那蛮族武者睁大眼,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下一刻就没了气息。

薛青鸾闭眼,刀落在地上——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滋味。

薛青鸾:“此地不宜久留,搜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用得上东西,我们赶紧走。”

蛮人的刀他们没人会用,城中带着也有些打眼,只得放弃。

薛青鸾白着脸忍着恶心从这些蛮族人身上摸索着,摸出两把匕首来,分给了听雪和白术。

白术则找到了几副涂在武器上见血封喉的毒药,听雨摸到些银子收了起来,到后来听雪实在受不了已经在一旁吐了起来。

一番搜索后,确定没什么遗漏了,听雨挨个补了一刀,“此地不宜久留,走。”

天光渐亮,众人随着日出方向,穿过两条巷子,快到城门,却发现蛮人在几个平饶人的带领下守着大门逡巡。

蛮人倒罢了,那几个平饶人竟是熟面孔,乃是平饶有名的乡绅,胡员外的家仆,当初薛国公的人中就有胡员外一份。

开城的想必就是此人了。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无能为力,缩头重新回了巷子,东城出不去了么?

正在此时,薛青鸾旁边一座民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薛姑娘这边来。”

回头看去,是个精瘦的小老头,胡须花白,佝偻着腰身,右手杵着根红木拐杖。

不是当初那位在平饶城外拦下他们,说服薛戎折返的耆老郑松年又是谁?

那郑松年小心的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招呼着薛青鸾往他那处走。

“胡员外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西门,东门那边是胡员外他们的地界,去不得!薛姑娘不嫌弃,去小老儿家避避吧。”

经历了这样仓惶的一夜,众人皆是惊魂未定,岂会郑松年说什么就是什么?听雨和白术上前一步,拦在听雪和薛青鸾身前。

听雨:“胡员外他们信不得,你便信得?”

郑松年闻言没有恼,他一把掀开自己衣袖,掀到肩头——只见一道疤从肩膀贯穿到胸口,狰狞可怖,见四人看清楚了才放下袖子。

“小老儿的命是郡王爷救的,父母也是郡王爷恩惠才得以颐养天年。若非两个月前小老儿鬼迷心窍,如今国公已逃脱升天。几位,小老儿在此发誓,纵然拼上性命,在下也保姑娘周全。”

薛青鸾冷声道,“如若违背又如何?”

郑松年:“若有违背,叫小老儿死无葬身之地,父母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薛青鸾守城这一个多月来对郑松年已经较为熟悉,他是当年薛郡王从蛮族手里救下的秀才,那一刀砍在他手臂上,从此落下写字手抖的毛病,再不能参加科举。

薛郡王给他谋了个学堂夫子的差事,教孩子们启蒙,挣一分养家钱,其父母也因此得以百岁无疾而终。郑松年是个孝子,每每说起薛郡王,都是一副敬仰天神、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以为虎父无犬子,薛戎定然也是个可以挽狂澜的奇才,但可惜,薛戎是锦绣堆长出的富贵花,经不起风雨。

郑松年的头垂得很低,腰好似被压垮了,“跟小老儿走吧,就当是给小老儿赎罪的机会。”

要说起来,此刻的薛青鸾憎恨着许多人,无论是大肆进攻宿州的蛮族、吃空饷又弃城的李宏王炳、对自己能力没有数拖着全家回城送死的薛戎,乃至于对劝薛戎回城的郑松年等人。

可如今她没有更多选择了,薛青鸾唇瓣颤抖,点了点头。

青鸾目前心态有些不大对,这也是成长的一个过程,她现在离权利顶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给她一点时间,爱你们~

ps:青鸾那个阵法简单参考了一下戚继光的鸳鸯阵,当然鸳鸯阵高级许多,这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雏形,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康康,b站有视频讲解,非常厉害的阵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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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逃亡

被拆穿女扮男装后,我升任当朝首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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