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的后院,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的压抑,暗流却已汹涌至极。
自上次家宴不欢而散,幼宁公主便将自己锁在房中,不见任何人。她强嫁顾泽,父皇为平息清流世家愤怒,无奈将公主府修建无限期延迟,工部至今仍在皇城内寻觅地基。这让赵幼宁的处境尴尬至极,她与顾泽的婚姻现状,彻底暴露在宁远侯府众人面前。
从定下婚事至今,顾泽对她从未有过半分妥协,仿佛本朝文人士大夫的铮铮风骨,尽数浓缩于他一人之身。偏是这份冷硬,让幼宁公主对他愈发无法割舍,甚至天真地幻想有朝一日,能融化这块寒冰,使他回心转意。
然而,现实让她束手无策,顾泽根本不踏入她的房门半步。这让她越想越觉,顾泽之所以如此冷淡,皆因薛楚楚。
是薛楚楚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驸马,是薛楚楚的存在,才让顾泽对自己不屑一顾!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房,剧毒浸染了她的每一寸思绪。
她派人去打听,得知薛楚楚这几天都歇在娘家。而顾湘,则每日天不亮便前往太学,天黑了才疲惫归来。
夫妻二人,竟分居了?
这消息如同一剂猛药,让幼宁公主的疑心瞬间膨胀,如野草般疯长。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貌合神离的铁证!薛楚楚定是不喜顾湘那纨绔废物,才借口回娘家,好方便与顾泽暗中往来!
而顾泽,这几天虽日日去翰林院当差,可每天回来,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清冷模样,唯独在下人偶尔提及薛家生意上的风吹草动时,他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才会有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不就是证据吗?!
他心里果然有她!
强烈的嫉妒与危机感,像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幼宁公主的喉咙,让她再也无法安坐。她不能再如此被动地等待下去。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要把顾泽的心,从薛楚楚那个狐狸精手中,硬生生抢回来!
这天下午,幼宁公主特意梳洗打扮,挑了身最衬她娇美容颜的绯色衣裙,又亲自去小厨房,盯着侍女将一碗燕窝炖得香甜软糯。她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燕窝,径直去了顾泽的书房。
书房内,顾泽正襟危坐,翻阅着案头的卷宗。听到脚步声,他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眸光触及她,又迅速垂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更别提开口。
“夫君,你看书辛苦了,我特意为你炖了燕窝,你尝尝。”幼宁公主将燕窝轻柔地放在书桌一角,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带着几分刻意的软糯。
顾泽像是没听见一般,指尖轻抚过书页,一动不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幼宁公主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凝固的冰霜。她咬了咬下唇,心一横,绕过书桌,走到顾泽身后,伸出纤纤玉手,想去替他捏捏肩膀。
“夫君,我给你按按吧……”她的指尖尚未触及顾泽肩头,便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大力挥开。
“别碰我!”顾泽的声音如冰刀般刺骨,低沉的嗓音里混杂着,让赵幼宁无法接受的压抑与拒绝。
幼宁公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他竟然如此嫌弃自己?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被撕得粉碎,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嘶吼。
“我是公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你没错。”顾泽终于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如泉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嘲讽,以及对命运的愤恨:“错的是我。”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错在我,不该姓顾。错在我,不该考什么探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彻底的绝望:“错在我,不该……遇见你。”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幼宁公主的心脏,绞得她五脏俱裂,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所以,你是在怪我,对不对?!”她哭着喊道,声音尖锐而刺耳,“你怪我让你当不成官!你怪我毁了你的前程!”
顾泽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幼宁公主看来,是默认,是无声的指控。
幼宁公主一边哭,一边笑,状若疯癫,眼神涣散却又充满怨毒:“好……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我不如薛楚楚吗?!”
她往前一步,指着顾泽,声嘶力竭:“你不就是觉得,如果当初娶了她,她就能帮你平步青云吗?可是你怎么不记得,她同样也会让你注定无法入中枢,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只有是薛楚楚就可以?”
“我告诉你,顾泽,你做梦!”她浑身颤抖,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跟那个商女有任何牵扯!”
“她是顾湘的妻子!是你的弟媳!你们要是敢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我……我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诛了你们九族!”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将这些天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怨毒、猜忌与恐惧,尽数发泄了出来。
顾泽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疯言疯语弄得眉头紧锁。薛楚楚?这跟薛楚楚有什么关系?他承认,他对薛楚楚确实有几分欣赏,欣赏她的才干,欣赏她的气度。但也仅此而已,并无半分逾矩。幼宁公主,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可理喻。”顾泽冷冷地丢下四个字,站起身拂袖而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的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书房里,只剩下幼宁公主一个人,狼狈地站在原地。她看着顾泽决绝的背影,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放声大哭。
他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没有一句解释。
哪怕他说一句:“你想多了。”她就会信,可是他偏偏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就走。
这不就说明,她猜对了吗?他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所以,才落荒而逃!
薛楚楚!
都是薛楚楚这个贱人!
幼宁公主的眼神,在泪水的冲刷下,变得怨毒而疯狂。她颤抖着擦干眼泪,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她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既然顾泽的心不在她这里,那她,就要毁掉那个牵着他心的人!
她要让薛楚楚,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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