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温酒快把整个碧玉山庄翻过来了,但并没有找到黑衣人的踪迹,寒蜩也没有留下一点讯息。
整个碧玉山庄都已焚毁,没有一具尸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黑乎乎一片,落脚踩下去都是灰黑色的。
空气中弥漫着黏腻的气息,鼻尖甚至都能闻到此处那股浓郁难闻的烧焦气味。
身处其中,就感觉压抑至极。
盛非尘还在听林闻水讲寒蜩失踪的事,却只听楚温酒在里面喊了一句:“来这里!”
他神色一凛,转头叮嘱盛麦冬照看好林闻水,身形如离弦之箭,瞬间没入废墟深处。
眼前的景象让他蓦然一惊,十三具焦尸凌乱不堪,骨殖焦黑如炭,在风中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大堂的梁柱倾颓,瓦砾间隐约可见昔日香火痕迹。
这里当初应当是祠堂,但是眼前已是破木残垣,破败不堪,经过长时间的日晒雨淋,早已不堪入目。
“碧玉山庄里的人,估计都在这儿了。”楚温酒面色阴沉,眉宇间凝着寒霜。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赤红:
“是意外还是仇杀?究竟是何深仇大恨,要下此毒手?”
“他们怎么死的?因何而死,盛大侠,你怎么看?”
盛非尘面容冷峻,他看到地上的那些凌乱的脚印,早因火焚和风雨侵袭,变得无法分辨。
他仔细检查了尸体和周围的痕迹,眉头越皱越紧。
地上的这些尸首,有的肋骨断裂,有的胸口插着木刺,还有的脖颈骨有破裂的痕迹。
盛非尘蹲下身,指尖划过一具焦尸的肋骨,断裂处整齐如刀削。
他声音低沉,“凶手不仅要灭口,还要掩盖杀人手法。”
“不是意外,而是仇杀。”
盛非尘肯定地说,“是先杀后焚,怕是为了销毁证据,毁尸灭迹。”
楚温酒在一旁看着,赤红着眼,刻意地压着情绪。
他拈起供台上的香灰,细白的粉末簌簌从指缝间滑落,青白色的痕迹在掌心晕染。
片刻后,他沉声道:“以供桌上的香灰来看,并无新灰,看起来,这地方已经很久没人踏足了。”
盛非尘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青白沉声道,“按照尸体的状态来看,他们是三个月前死的。”
“三个月前……”
楚温酒面色一凉,神色骤变:“盛非尘,你还记得武林盟主陆人贾被杀时是什么时候吗?”
别人或许会忘记,但他却忘不了,毕竟背锅的是他。
“那么照此看来,这些人在武林盟盟主陆人贾被杀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他忽然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下子明白了。
“既然已经杀人灭口,为何还要焚尸?不过是想掩盖真正的死因。若不是这香灰,恐怕我们还真的以为这些人是因为这场山火而死。”
楚温酒只觉得胸口憋闷了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好笑地对盛非尘说:“盛大侠,我没有骗你吧?恐怕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控制着全部的谋局。”
盛非尘眉眼微凝,语气坚定:“我早就说了,我信你。”
楚温酒微微颔首,语带嘲讽地说:“只是可惜,我们的线索又断了。幕后之人似乎总能料敌先机。”
“天元焚、陆人贾身死、碧玉山庄,幽冥教…… 一切环环相扣,这幕后下棋之人,究竟在这场阴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的眉眼冷了几分,满是困惑与不解。
“盛非尘,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只大手,总是走在我们前面?”
“既然天元焚已到手,他做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
“碧玉山庄……又在这局棋中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冰蚕丝猝然出现,割裂了一块门板,“哄”的一声,尘土四起。
楚温酒冷笑一声,遗憾地耸了耸肩,“处处阻拦,看来有人是存心不想让我们知道,谁是这幕后敌手呢。”
楚温酒眉眼间染了一丝疲惫,明明知道此事不该迁怒于盛非尘,但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地就开始针锋相对。
他知道线索又断了,天元焚依旧不知所踪,连寒蜩师姐也不见了,他却连和他下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没由来的怒意。
盛非尘站起身,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叫了一句:“走吧。”
盛非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坚定地说:“我会寻回天元焚的。”
他加重了语气,“你的蛊毒,也一定会有办法……!”
他并没有针锋相对,温柔的语气好似在安慰楚温酒那不知名的怒气。
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楚温酒还准备说一句,视线却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华贵霜色劲装上有一丝红线,那是方才他替自己挡住坠落的房梁时被飞溅的杂木划伤的。
他说没事,但好像还是擦伤了。
楚温酒的挑衅,忽然偃旗息鼓。他忽而觉得自己莫名的愤怒一时间竟然泄了气,此刻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闭了闭眼,呼了一口气,掩饰住情绪,走了出去。
“如何?”
林闻水脸色不是很好,他望着走过来的盛非尘,忧心忡忡地问道。
盛非尘沉声道:“碧玉山庄已被焚毁,线索尽失。唯一能确定的是,碧玉山庄这些人死在武林盟主陆人贾被刺杀之前。由此可见,灭口之人与夺取天元焚的,是同一人。”
林闻水虚弱地点头:“事已至此,也无力回天,既然线索已经中断,我们该回昆仑派禀报师父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了。”
盛非尘目光清朗,他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朝林闻水行了一礼,“我暂时还不能走。”
林闻水脸色苍白,他推开了扶着他的盛麦冬,道:“什么意思,你现在还不走,你究竟想干什么?”
盛麦冬本来就很愧疚,一直站在一边不好意思插话,看到大师兄这气得怒不可遏的样子,却是一楞。
他从未见向来和善大度的大师兄被气成这样。
这一会儿站在旁边,看看大师兄又看看盛非尘,大气也不敢出。
盛非尘态度坚决地说:“我寻回天元焚之后自会向师尊禀报。”
林闻水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盛非尘脸色一寒,连忙运功为他疗伤,淡青色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林闻水的体内,他说:“大师兄,你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但是需要用心调养,万万不可大意。”
然后又吩咐盛麦冬:“你陪大师兄回门,务必看着大师兄养好伤。”
“还有,替我转告师父。盛非尘不孝,一定会查清一切,弄清天元焚背后的阴谋,到时再回山向师尊请罪。”
林闻水目色一凛,看着盛非尘冷静的眼神,担心地问:“盛非尘,你想干什么?!”
谁知下一刻盛非尘两指成钳,他点了林闻水的穴道,让他沉沉睡去。
盛麦冬目瞪口呆地看着盛非尘,又望向楚温酒,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盛非尘认真地说:“安全地把大师兄送回昆仑山。”
盛麦冬望着昏迷的林闻水,又看看盛非尘,眼眶泛红:“师兄,那你呢?”
盛非尘道:“你替我和师父好好解释,我办完事再回去。你回去之后不必再出山,好好修炼。一定要看着大师兄恢复。”
盛麦冬可怜兮兮地点头答应,却委屈巴巴地说:“我回去一定会被师尊打断腿的。”
盛非尘好脾气地揉了揉他的头,“不会,以你的机灵劲,棍子还没打下来,你已经哭得整座山都知道了。”
“给你苏姐姐传信,让她不必来碧玉山庄了,直接去武林盟吧。”
盛麦冬还在挣扎,盛非尘笑了一声,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麦冬背着林闻水,拿着自己的玄铁重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盛非尘。
夜风微凉,徐徐吹来,他身后的玄铁重剑的翡翠玉珠在夜风中随着他的身形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临走前,他看向了站在盛非尘旁边的楚温酒,道:“我不在时,你对我师兄好一点。找到寒蜩师姐之后,记得让师兄告诉我。”
他又很快地说:“我一定让大师兄的身体早日康复,然后早日出来寻你们。”
楚温酒看着他们,看着盛麦冬这好似生离死别的不舍,只觉得有些可爱。
他看向了身旁的人,夜风掀起了他的墨发,高大俊朗的他在月色下目光冷厉,眉头紧锁,好似还在思索着什么。
楚温酒忽然觉得有趣,他扫过盛非尘黑润的眸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轻声道:“盛大侠看来对天元焚是势在必得的。但是我事先说好了,我早就说过天元焚能者得之。若是我先找到,可不会拱手相让。”
这句话打断了盛非尘的思路。
盛非尘转过身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淡,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楚温酒继续道:“盛大侠这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倒真是令我敬佩万分。属实有幸能与盛大侠这样守信之人来做交易。”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只取应得之物。我们交易,本就是为了共赢。”
说罢,他起身继续往废墟深处走去,继续找师姐留下的线索。
他没看到身后人望着他的背影,那黑润的眸光越来越幽深,他也没听到对方低哑的呢喃:“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天元焚。”
楚温酒仔细地查看了庄园旁的各个暗角,直到等到晚上,师姐还是没有出现。寒蜩仿佛就是瞬间消失了一般。他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师姐竟连给他留一个讯息都没办法做到?
得出结论,血影楼一定是出现了万分紧急的事情。脱离了师姐掌控的事情。
一想到这,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在碧玉山庄的门后那面血色赤火印旁偷偷画了一个血影楼专门的联络符。
然后对盛非尘说:“线索已断,我明日便要回江南了。盛公子是否和我同行?”
盛非尘好似还在一直沉思着什么,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那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楚温酒道。
“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盛非尘道。
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
楚温酒道:“我与你一起吧,先找个东西烧点水喝。”
两人来到后院,厨房早已化为灰烬。楚温酒在杂物堆中找到几个未碎的碗,正用杂草清除碗上的污渍。
忽然,他手中的碗让他瞳孔骤缩。
他看到那碗的花纹好像在哪见过,他立刻想起了白天那个疯乞丐,这碗是通州出品,虽是普通样式,但牡丹花纹却与那老乞丐的碗一般无二,应是同一批出品。
楚温酒望着他的眼眸,突然福至心灵,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个老乞丐有问题!”
夜色中,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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