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的议事厅内已经屏退了其他的闲杂人等,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皇甫千绝依旧是一身紫袍华服,神色凝重。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珏,轻轻放在桌上。
各位掌门瞬间警惕了起来,目光凝重地看向皇甫千绝和他手上的那块玉珏。
“如今,这厅内没有外人,我也可直言。清虚道长拿出那块玉珏之时,我便觉得不对劲。而今,极有可能,皇甫家的传家宝便是天元焚的钥匙。”
皇甫千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将自己的那块玉珏摆在桌上,他朝清虚道长微微示意。
清虚道长颔首,林闻水立刻将那枚材质特殊的玉珏也放在了桌上。
这两块玉珏摆在桌上,此时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块玉珏材质相似,上面的纹理剔透晶莹。
掌门们见了之后,更是惊疑不定。
“当年知晓天元焚秘密的人全部都死绝,焚尊炉由武林盟封存。而今,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天元焚就要重见天日了。”皇甫千绝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丐帮七袋长老周后点头道:“所以,你们寻找这种材质的玉珏,就是为了找寻天元焚的钥匙?”
“这……玉珏,倒是未能看出有何等玄妙之处。”
白静师太目光在两块玉石间来回审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空隆法师双手合十,微微皱眉,看了之后却点头道:
“这两块玉珏材质相同,纹理类似,想必当初便是一整块。”他指着两块玉珏中的罅隙道,“但这明显缺了一块,其中必有蹊跷。或许只有集齐了最后一块玉珏之后,才能得知天元焚钥匙的全貌。”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清风派的莫子豪掌门高声提议道:“既如此,两块玉珏都留在武林盟吧?如今,焚尊炉未出,由皇甫盟主妥善保管,方能确保安全。”
“确实,依我来看,天元珏该交由武林盟保管,这才稳妥。”
此言一出,周后立刻反驳,“武林盟会都有宵小闯入。可见,这里属实不安全,而且你们可别忘了,刺客寒蜩指正皇甫盟主,皇甫盟主身怀嫌疑,恕我不敢苟同。”
“不妥,不妥。确实如此,此物由武林盟保管不妥。贫道看来,清虚道长德高望重,倒是担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立刻又有人表示赞同道,“清虚道长德高望重,倒确实合适。”
“嗯,这玉珏得由道长暂管才是公道。”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面对如潮的议论,皇甫千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晦之色,但他面上却露出光明磊落之态。
片刻后,皇甫千绝起身,将那两块玉珏放入檀木盒子里,主动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檀木盒双手奉上。
“这位小辈倒是所言极是。本座虽然行得正坐得直,但是被人红口白牙污蔑,身陷嫌疑之中,为了避嫌,此物由道长暂为保管,实为最优方案。只待真相最终查明,再行定夺方可。如此,天下武林英雄才可放心。”
他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清虚道长摆了摆浮尘,轻摇几下,然后微微摇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贫道不过是山野之人,门规治下,不许与俗世凡尘过多纠缠,怎能担此重任?此物关系到江湖至宝,关乎江湖命运,贫道不敢从命。”
“道长,昆仑乃江湖武林泰山北斗,您虽想置身事外,但恐怕难以如愿。此事事关重大,要安定人心,非您莫属。恳请道长勿再推辞。”
空隆法师上前一步,语气洪亮。
“是啊,清虚道长,这时候就别再推脱了。”
白静师太也紧随其后,言辞恳切。
紧接着,在越来越多人的随声附和下,气氛高涨。
清虚道长面露难色,长叹一声,神色十分为难。
片刻后,他无法再推辞,便道:
“既如此,各位这般坚持,若我再推辞,反倒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他伸出手,接过了皇甫千绝奉上的檀木盒子,然后打开。
两块玉珏都静静地躺在盒中,流光溢彩,交相辉映,纹理清透。
清虚道长面无表情地审视片刻,然后朝众人微微颔首。
在众人面前,交出玉珏后,皇甫千绝反而露出了庄重释然的表情。
他转而看向被盛麦冬搀扶着的盛非尘,此时盛非尘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倔强。
皇甫千绝表情严肃,眼神凌厉:
“你今日所为,悖逆尊长,袒护血影楼子弟,自己也受此重伤,伤及皇甫家与昆仑的颜面。按照家法……”
皇甫千绝的话被清虚道长平和的声音打断,温声劝解道:
“非尘乃我昆仑弟子,今日他行事虽有过激之举,但其维护正义之心赤诚可见。若有错处,也由我昆仑门规处置。”
他目光扫过盛非尘胸前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以及他有些灰败却依旧倔强的脸色,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至于那位照夜小友……”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的暮色,望向了远方,然后回过头来看向众人。
“他既已将东西交出,又有重伤的师姐需要救治。苏谷主虽是年轻一辈,但医术妙手。待她师姐伤势稳定,交出焚樽炉的下落之后,便请诸位放他们离去吧。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再造杀戮了。”
“阿弥陀佛。”
空隆法师点头称是。
清虚道长所言,既保全了昆仑的颜面,又为血影楼的两位弟子求了情。
皇甫千绝面色铁青,确实无法反驳,只能强压怒火,脸上却依旧好脾气地笑了笑,装作和善的样子的朝众人微微颔首:
“既然谦虚道长和空隆法师都这样认为,那其他掌门和各位长老们呢,怎么看?”
在场的各位掌门长老们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之后,朱长老率先上前拱手道:
“武林盟上下为盟主马首是瞻。”
皇甫千绝点头道,
“道长处置的很是公允,既如此,便这样吧。”
盛非尘低垂着头,脸上神情未知。
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复杂的情绪,不知道那人如何了,他师姐……又如何了。
他想到了苏怀夕,有苏怀夕在,他师姐一定是没事的。
想到这,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而后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鲜血,他看向了清虚道长,声音醇厚却清晰:
“徒儿甘愿自己回昆仑山面壁思过。”
师兄盛麦冬紧紧搀扶着盛非尘,少年清亮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法言喻的担忧。
怒火是对那个刺伤他师兄头也不回离开的卑鄙刺客楚温酒的,他恨不得当时就追上去和他打一架;
而忧心,是他此时此刻看着此刻盛非尘的苍白表情,越发的忧心。
这时候了,师兄还是忧心忡忡的,怕是此时,师兄满脑子里都还是那个楚温酒。
他自己无比强大的师兄,何曾有过这样为难的时刻?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个卑鄙刺客!
想到这儿,他气得跺了跺脚,恨不得一脚踩扁楚温酒!
他咬了咬唇,然后挺起胸膛,声音却又是异常的坚定:
“师尊,弟子护送师兄回昆仑。”
他可不能让重伤的师兄独自回去那险峻万分的昆仑山崖。
幽静的偏院室内,药香弥漫,却掩盖不了浓重的血腥气。
寒蜩的呼吸越发微弱。
苏怀夕素手翻飞,银针如雨,片刻不停精准地刺入寒蜩的穴位。
她的动作快如疾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而脸色更是凝重得可怕。
楚温酒阴沉着脸,沉默地跪坐在角落边的药炉前,呆愣地听着柴火燃烧的声音。
炉火映照在他那毫无血色的侧脸上,仿佛是给那冰雕般精致的雪白脸色镀了一层绒绒暖光,但却毫无暖意,更显得他阴冷凝重。
他按照苏怀夕说的话,将药罐里的汤药按分量煮好,在咕咚作响之后,凌晨时分送到了苏怀夕面前。
药液热气氤氲,却也暖不了他周身散发的寒气。
他紧绷得如同一张弓弦,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系在了苏怀夕每一次落针的细微动作上。
半晌,苏怀夕瞥了一眼在一旁绷紧的楚温酒,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你给她喂药吧。”
“熬过了今晚,便好了……”
楚温酒像是顷刻间便要断裂的弓弦,绷到了极致。
他舒了一口气,指尖微微发抖,注意力都集中在寒蜩越发微弱的呼吸上。
而与此同时,皇甫世家最隐秘的书房之中,流黄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脸色铁青,覆手而立的皇甫千绝身后。
他脸色青白,声音压得极低:
“家主,静室那边苏怀夕还在施救,但那女人心脉寸断,箭毒入骨,神仙难救。属下看得分明,即使是药王谷神通,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她……必死无疑。”
皇甫千绝冷冷开口:
“她既能做出这种事情,便是存了死志的。”
“你的伤如何了?”
流黄反应过来之后才知皇甫千绝问的是他的伤势,他立刻受宠若惊地拱手行礼:
“属下一早便服了解药,伤势已大好,请家主放心,属下还未报家主大恩,如何敢死。”
皇甫千绝微微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少主……少主此番维护照夜,实则走了一招险棋。”
流黄有些试探地问。
“他如此重视那……刺客,是否要处理?若不处理,恐有变数。”
流黄不敢再说下去,声音压得极低,欲言又止。
皇甫千绝眼中闪过一缕寒光,然后他冷漠地说:
“楚温酒?”
皇甫千绝顿了顿,
“不必去管他,或许到最后,他也能成为助力。他不过是一把刀,只是需得看握在谁的手中。”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现在局势虽是意料之外,但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那两姐弟现今没有什么用了。不必再管他们。”
流黄继续道:
“那天元珏如今在清虚道长手中,是否需要属下……”
“不必。”皇甫千绝冷漠开口,“我的东西,旁人怎么拿得走?只是,寄存而已。”
皇甫千绝说话的速度很慢,他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眼中暴戾与一种扭曲的神情交织在一起。
语气深了几分,
“此番到底不是全无收获,多亏了这女人自寻死路。加派人手去幽冥教各处分坛寻焚樽炉,那东西,一定已经被这两姐弟送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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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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