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楚温酒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了眼睛。
晨光熹微,透过山洞顶的藤蔓缝隙,筛下细碎的金芒,在地面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身下的床是用光滑青石搭成的,铺着厚厚一层晒得松软的茅草,还带着阳光残留的暖意。
他身上盖着盛非尘那件绣着云纹的霜色披风,料子顺滑,还留着那人身上清冽的沉水香。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窒息的闷痛,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侧,那里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温度。
盛非尘,他不在。
下一刻,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楚温酒来不及偏头,一口暗红的血便喷在身前的青草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的目色瞬间变得寒凉,指尖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
不是说中了苗疆情蛊,两人两情相悦,交/合便可解蛊吗?
昨夜盛非尘进入时经脉中蛊毒的躁动明明平息了,连那蚀骨的寒意都淡了许多,按理来说,这该是蛊毒渐解的征兆才对。
他早就心甘情愿地爱上了盛非尘,可此刻身体的反应,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心上。
楚温酒忽觉自己如坠深渊。
难道……他连他自己都骗了?他根本就不爱盛非尘?
“不,不可能!”
“但是……”
“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低声呢喃,目光瞬间一冷,随即又苦笑了一声。
他煞费苦心做了这么多,原来不止骗了盛非尘,还骗了自己。
他竟是真的不爱吗?甚至……连身体里的蛊毒都不肯相信他的心意。
昨夜那人温热的体温、沉稳的心跳、落在额间的轻吻,仿佛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一触即破。
楚温酒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传来,才让他找回几分真实感。
他望着远处洞壁上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闷,像堵了团湿冷的棉絮,喘不过气来。
手顺着酸痛的腰间摸去,触到那个冰凉的翠绿色瓶子时,才稍微安心了些许。
他用力掐了掐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心底翻涌的冰凉与空落,可那股情绪像潮水般,压下去又涌上来,丝毫不见减弱。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早该清醒了。”
他轻声叹气,弯腰用茅草将地上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指尖碰到那片冰凉的血迹时,连带着心也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楚温酒瞬间警惕起来,右手抬起,亮出腕上的的冰蚕丝镯,他抬眼望向洞口,却见盛非尘逆着晨光走了进来。
那件霜色劲装衣摆沾了些草屑,却难掩出尘飘逸的气质。
墨发金冠,几缕碎发垂在额角,眼神清亮如星,行动间已不见分毫重伤时的滞涩,整个人神采飞扬,依旧是那副矜贵不染尘埃的模样。
最扎眼的是,他手里竟提着一只羽毛斑斓的肥硕野鸡。
野鸡翅膀还在徒劳地扑腾着。
“你去哪儿了?”楚温酒的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醒了?”
盛非尘看到他坐起身,唇角很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他将野鸡放在角落的青石上,转身走到溪边洗干净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走到楚温酒身边,自然地为他披上。
指尖碰到他的肩榜时,动作又轻了几分,“正好,你饿了吧?先等着,我给你做饭。”
“做饭?”
楚温酒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动作利落地支起火堆,将野鸡处理干净。
拔毛、开膛、去内脏,每一步都娴熟得不像话。
那双手本该是握剑、抚琴、饮茶、手执金玉的,此刻却在处理猎物。
流光剑剑刃划过皮肉的声音轻微却清晰。
楚温酒面色一滞。
怕是流光剑自己也没想到,它有朝一日会被用来杀鸡。
跳跃的火焰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专注的神情让他身上那股常年的高高在上与淡漠疏离淡去了不少,反倒透出几分居家的温润来。
楚温酒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翠绿色的小瓶,起身走到火堆旁,依旧沉默地看着。
他看着盛非尘被晨光勾勒的挺拔身影,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看着他用树枝串起野鸡,在火上慢慢翻转,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盛非尘时不时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温润的笑意。
小小的山洞里,竟渐渐有了烟火气。
“我从没想过,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居然还会烤鸡。”
楚温酒坐在一旁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盛非尘勾了勾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自昨晚过后,盛非尘整个人就和开屏的孔雀一样,变得不像之前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正道之光了,整个人爱笑了许多。
“母亲去世后,我曾流落街头。”
他一边转动烤鸡,一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若不是会烤些野物果腹,我早就饿死了。”
“阿酒……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
楚温酒抬头,眼底露出几分诧异,随即又故意皱起眉,带着些娇嗔的语气说:“那怎么办?我不喜欢吃鸡肉。”
“不是不吃鱼吗?”盛非尘想着楚温酒之前吃鸡腿,吃宫保鸡丁,随即想起了无相尊者,露出些异色来。
这绝对不是吃醋……
“就是现在不想吃,怎么办?”楚温酒故意说。
盛非尘看着他故作为难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宠溺:
“没关系,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去给你找,山上的兔子,水里的虾,崖上的野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山珍海味,玉盘珍羞,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盛非尘语气放缓,脾气很好地拉着楚温酒的手。
“……”
你的反应有些不对。
楚温酒脸色一僵,没有接话,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继续道:“今天就算了,勉强尝尝盛大侠的手艺。”
盛非尘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敛了笑意,眸色渐深,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神情庄重地看着楚温酒,
“阿酒,跟我回昆仑山吧。昆仑有最好的药材,能解你的毒,我也能护你周全。”
洞穴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楚温酒沉默了几秒,避开他的目光,捏了捏酸痛的腰,打了个哈欠,轻声说:
“我累了,饭好了叫我。”
他没有回应盛非尘的提议,反而起身走到洞外的小溪边,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
溪水冰凉,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也让他混沌的心清醒了几分。
你看啊,楚温酒,你果然是个只会逃避的人。
但这就是幸福吗?
他忍不住想。
刚才那阵因盛非尘而跳动的心脏,那份几乎要将他沉溺的暖意,像温泉水般包裹着他冰冷的心。
他好像……快要动摇了。
可这又能怎样呢?
世外的山谷,袅袅的炊烟、为他忙碌的身影,不过是一场他不敢奢求的幻梦。
溪水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时,他又想起了义父和师姐。
梦醒了,一切就没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底的犹疑迷茫渐渐被冰冷取代。
他郑重告诫自己:
“楚温酒,别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你的路,要自己走!”
他给自己几天喘息的机会。
蛊毒解不解,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解了,能证明他爱盛非尘;
没解,不过是再一次昭示,他楚温酒,终究是那个冷情冷血、擅长伪装的千面公子而已。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再次重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别忘了他是谁,也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盛非尘是昆仑弟子,是正道大侠;
而你,是血影楼的照夜,
是背负着楚家山庄灭门之恨,血影楼,义父与师姐血仇的人。
这偷来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可笑的喘息。
心底那个冰冷的声音厉声警告,瞬间将那点暖意冻成了冰。
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神色如常地走回山洞。
此时烤鸡已经好了,金黄焦脆,油光锃亮,香气四溢。
盛非尘撕下一只鸡腿,用洗净的大荷叶包着,走到他身边,自然地递过去:
“尝尝,火候刚好,应该不腻。”
楚温酒机械地接过,咬了一口,鸡肉外焦里嫩,带着淡淡的烟火气,滋味确实很好。
可他只勉强吞咽了两口,胃里就突然翻江倒海般难受,仿佛那温热的食物在灼烧他冰冷的脏腑。
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忍住吐血的**,将鸡腿放在一旁的青石上,脸色愈发苍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怎么了?”
盛非尘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放下鸡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
“是不合胃口吗?还是……蛊毒又发作了?”
两人都懂“蛊毒发作”这四个字的分量。
楚温酒的脸色瞬间一冷,沉默了半秒后,眼底露出几分恼怒,抬眼看向盛非尘,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
“与蛊毒无关,只是我没胃口而已。”
盛非尘的手原本已经抬了起来,想探探他的额头的温度,听到这话,手停在了半空,随即默默收回。
他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带着一丝愧疚,很认真地说:
“是我疏忽了。你重伤初愈,蛊毒又未解,还受了寒,油腻的食物确实难消化。”
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你在这等我,我去附近的村庄买些米粮回来,给你熬些清粥,再买些橘红膏,能开胃。”
楚温酒看着他,没有拒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
盛非尘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担忧,却还是转身大步离开,身形很快消失在谷口的树林里。
盛非尘离开的瞬间,楚温酒脸上那点因食物和烟火气带来的微弱人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刚才的羞恼与疏离仿佛是刻意演的戏,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死寂与冷漠。
他盯着手中那半只鸡腿,眼神淡漠空洞,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死物。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翠绿色小瓶,仿佛只有那冰凉的触感,才能给他些许安慰。
盛非尘回来得很快,不仅带回了上好的新米,还真的买了一小包橘红膏,用油纸包着,打开时能闻到淡淡的橘香。
接下来的三天,萤谷成了两人暂居的世外桃源。
无人打扰。
盛非尘仿佛心情极好,总是变着法子照顾楚温酒:清晨去溪边钓虾,熬成鲜美的鲜虾汤;白天砍来木料,一点点搭建小木屋,还打了个简易的灶台,不用再在山洞外受风吹;傍晚采来野果,碾碎了和粥一起熬煮,再撒上些橘红膏碎屑,橘黄色的膏体在温热的粥面上慢慢融化,晕开一丝微甜的暖香,连空气里都带着暖意。
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做着这一切,看向楚温酒的眼神,却总是温柔似水,像含着星光。
没人见过,那个在江湖上以强大冷漠闻名的正道之光,昆仑第一天才的盛非尘,竟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楚温酒沉默地接受着他所有的照顾。
楚温酒重伤初愈,又添新伤,胃口一直不好,却总能在盛非尘期待的目光下,喝下小半碗粥,或是吃几口虾。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还有一种近乎诡异的默契。
谁也不提那天胸口的剑伤,不提寒蜩的坟墓,不提皇甫千绝,不提任知行,不提昆仑,更不提那纠缠不清的过往与未来。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这片萤谷,这一方小木屋,还有他们两个沉默宁静,简单纯粹的人。
楚温酒偶尔也会看着盛非尘忙碌的背影出神。
比如盛非尘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搅动粥锅,怕糊了底;比如他为小木屋钉上最后一块木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回头对他笑;比如他将橘红膏碾成碎屑,一点点撒在粥面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那一刻,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的暖意会不受控制地冒头,带来一种麻痹似的短暂快乐。
可下一秒,义父的骨灰、师姐的坟墓、皇甫千绝的脸,又会猛地闯进脑海,像冰水般将他浇醒,拖回现实的地狱。
这三天,真的像偷来的一样,裹着糖霜的毒药,甜美的时候让人想沉溺。
可清醒过后,便是令人心碎的崩塌。
第四天的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谷口传来,打破了萤谷的宁静。
楚温酒正坐在木屋外的藤椅上晒太阳,听到声音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腕微抬,冰蚕丝镯闪着寒光。
盛麦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谷口,他穿着件青色劲装,衣摆沾了不少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眶微红。
看到那间崭新的小木屋时,少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目光扫到屋前的两人。
楚温酒坐在藤椅上,神色淡然;盛非尘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温酒,嘴角还带着笑意。
“师兄。”
盛麦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
他黑着脸,不看楚温酒,径直走到盛非尘面前,语气急促:“师兄!师尊传令,命我们即刻返回昆仑,不得有误!”
说完,他才注意到盛非尘的骤然凝滞的脸色,他委屈地扁扁嘴,语气软了些,带着担忧,“师兄,你的剑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盛非尘还没开口,楚温酒却已经站起身看着盛麦冬。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老朋友,语气自然:
“好久不见呀,麦冬。”
盛麦冬本来还在气头上的,可看到楚温酒苍白的脸色时,语气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节哀。我来的时候,看到……寒蜩姐姐的坟墓了。”
楚温酒的眼神微微一僵,随即像结了冰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知道了。”
“既然你都找到这儿了,此地也不能再呆了。”
他转过头,看着盛非尘,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过往的决绝,
“盛非尘,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盛非尘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般,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带着苦味和了然的笑,声音低沉而肯定:
“你知道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没有问是什么事,也没有问有多难,仿佛楚温酒的要求,对他来说本就该理所当然地应下。
盛麦冬看看盛非尘,又看看楚温酒,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两人很像和其他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楚温酒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碎裂,又瞬间冻结,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移开目光,看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峦,说出的话却锋锐如刀:
“带我去武林盟总坛,我要取回义父的骨灰。”
“不行!绝对不行!”
盛麦冬听到这话,几乎快要跳了起来,也没心思再琢磨两人的关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照夜,你疯了吗?武林盟现在是什么地方?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皇甫千绝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虽然武林盟会结束,师尊和各派高手已经离去,但武林盟还有那么多弟子,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急得眼眶都红了,转身看向盛非尘,语气带着恳求:
“师兄,你不能答应他!你不能再卷进这些事里了,我们立马回昆仑!照夜他……他……”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评价,毕竟楚温酒如今没了血影楼,也没了亲人,竟让他有些为难。
盛非尘却没有理会盛麦冬的话,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温酒,语气决绝,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你跟我回昆仑,我帮你去取义父的骨灰。”
盛麦冬丝毫没有察觉到称呼的不对,听到这话,微张着嘴,呆愣了半晌,思考着可行性。
反应过来后,他扭捏着开口:
“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如今血影楼没了,你跟我们回昆仑,昆仑有师尊在,能护着你,而且昆仑有最好的药材,说不定能解你的蛊毒!”
“师兄一个人去武林盟,倒也轻松……”
楚温酒听着他的话,看着盛麦冬纠结又急切的样子,倒是觉得心情好了些,眼底露出几分玩味。
半晌。
他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终究是要分开的。
这三天的温暖,是他偷来的,已经是命运的施舍。
够了,真的足够了。
盛麦冬还在绞尽脑汁地劝说,试图用昆仑的庇护打动楚温酒:
“师兄说得没错,跟我们回昆仑真的是最好的选择!纵使师兄有什么疏忽,我也能帮着护你,嗯……师兄不在,我也可以……代替师兄护着你!”
话未说完,一道冷冽到极致的银光突然毫无征兆地窜出,快得像银蛇。
盛麦冬只觉得脖颈一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股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束缚便瞬间缠绕上来。
他骇然低头,只见细如发丝的冰蚕丝像毒蛇般勒住了他的脖颈,只要楚温酒稍一用力,他的喉咙就能被割破。
楚温酒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身侧,手腕上的冰蚕丝镯不知何时射出了丝线,动作悄无声息。
他指尖缠绕着丝线的另一端,那双冰冷的桃花眼淡淡扫过盛麦冬因惊恐而涨红的脸,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这就是你说的,能代替你师兄护着我?”
盛麦冬气得肺都要炸了,反手就要解开背后的玄铁重剑绑负袋。
“你乘人之危,趁我不注意偷袭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来一场。”
可楚温酒动作更快,手腕微转,冰蚕丝瞬间收回,身形也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楚温酒嘴角带着冷漠的笑意,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下显得有些危险,“你连我的动作都躲不开,还谈什么护着我?”
“你!狼心狗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盛麦冬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他在昆仑是师尊宠着、师兄护着的亲师弟,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刺伤师兄,害得师兄重伤的“刺客”!
枉他还那么同情他。
“麦冬……”盛非尘无奈开口。
盛麦冬还想再骂,却在对上盛非尘的眼神时,硬生生闭了嘴,盛非尘的眼底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复杂的无奈,让他瞬间没了底气。
“哼!”
刚才冰蚕丝那冰冷的触感还在脖颈残留,楚温酒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又惊又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瞪着楚温酒,像一头被激怒却无力反抗的幼兽。
“你不必这样对麦冬,他很关心你,你这样欺负他,他会伤心。”盛非尘对楚温酒说。
盛麦冬听到这话,眼泪汪汪。
盛非尘看着楚温酒,眼神复杂难言。看着楚温酒的眼睛,那双极美的眼睛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疲惫与决绝,让他心里一阵发疼。
最终,他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楚温酒,声音带着妥协:
“好,我答应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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