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五十的时候先生叫了一杯牛奶，让我送到书房，我进去的时候大少爷正跟先生吵架，我也没听到吵什么，总之大少爷很生气，我进去以后他就摔门走了。”

“秦先生都起这么早吗？”凌霜问。

“对，这个时间对先生来说是很正常的，他起床以后通常会喝一杯牛奶，然后再处理工作。”

“您在书房待了大概多久？”

“一两分钟吧，我把牛奶放下就离开了，我习惯记录时间，当时不到五点五分。”

“您离开的时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先生不喜欢别人待在他的书房，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偶尔太太会陪着。”

“那之后呢？您离开以后还回过书房吗？”

“没有了，先生办公的时候喜欢安静，有事他会按铃，否则任何人都不允许上去打扰他。”

凌霜颔首：“那个时间其他人都在房间睡觉吗？”

管家想了想：“应该是的，早晨那会儿雨下的还挺大的，再加上昨晚晚宴都喝了酒，没人早起，对，我下楼的时候还碰到了太太，她说要去趟小姐的房间。”

“是的，我早晨醒过一次，那个时候是五点三十五，当时妈妈就在我床边坐着，一直到我七点醒过来她才下了楼。”秦晓斐接了句话。

凌霜点了头又问：“那秦大少呢？他从秦先生书房离开以后直接回了房间吗？”

“应该是的，大少爷五点半的时候还要过一杯蜂蜜水，是我给他送上去的，当时他就在房间里。”

管家回忆当时的情形：“我给大少爷送完蜂蜜水刚好看到周太太，哦，就是先生的前妻从房间出来，她是跟我一起下的楼，说是下雨天睡不着，之后她一直在客厅看书。”

“您之前说秦先生五点半的时候叫过咖啡？”

“对的。”管家说：“我送完蜂蜜水下楼就看到蒋助理正在准备咖啡，他说是先生叫的，不过咖啡还没准备好内线电话又响了，蒋助理接完电话说是先生又不要咖啡了，还说要休息一会儿，让人不要上去打扰。”

“所以那是目前我们已知的，秦先生最后拨打的一通内线电话。”

管家点头：“对。”

“具体时间您还记得吗？”

“我当时还真看了一眼挂钟，是五点三十六分。”

“那之后蒋助理在做什么？”

“我和他一起在他的办公室整理寿宴后续的一应文件，一直到七点钟太太进来，让他去看看下山的路通了没有。对，五点四十五的时候，大少爷也点了一杯咖啡，我就把之前蒋助理给先生做的那杯端上去了。”

凌霜点了头，又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依您的经验，食物过敏真的可以导致窒息性休克吗？连呼救都来不及？”

“严重的食物过敏是可能引发过敏性休克的，病症通常发生迅速，当出现窒息时很可能就已经无法正常发声了，休克更会导致意识丧失，根本来不及呼救。”

“这么可怕。”凌霜感叹了一句。

“是啊，过敏性休克会出现多脏器的功能衰竭，死亡率高达90%以上。”管家叹了口气：“先生端的那碟子糕点起码有12块，我们进去的时候只剩5块半了。”

看她眼眶又开始湿润，秦晓斐忙安慰了她几句，凌霜顺便梳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早上五点左右管家给秦远洲送了杯牛奶，当时秦大少在书房跟秦远洲吵架，管家到了以后他离开。

五点五分管家离开书房，下楼的时候碰到了程莺，程莺说要去秦晓斐的房间，秦晓斐在五点三十五的时候看到程莺就坐在她床边，一直到她七点醒来。

五点半秦大少要了杯蜂蜜水，管家送完蜂蜜水碰到周虹，之后周虹一直待在客厅。

管家回到工作间碰到蒋峰，蒋峰正在给秦先生准备咖啡，五点三十六分蒋峰接到秦先生的内线电话，之后蒋峰一直留在办公室，直到七点钟出门。

五点四十五秦大少又点过一杯咖啡。

也就是说，秦远洲的死亡时间是5点36到6点之间，而在这个时间段里可以明确的是，周虹待在客厅，蒋峰待在办公室，程莺待在秦晓斐的房间，秦大少则待在自己的房间。

而凌霜自己是在七点半下的楼，之后除了秦大少和蒋峰以外，她跟其他所有人一直待在一起，而蒋峰则和司机待在一起。

“从不在场证明来看，大哥的嫌疑好像最重。”从走廊离开以后，秦晓斐推测道。

“从时间线上来看确实是这样。”

秦晓斐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对凌霜说：“姐姐，我们的调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关于这件事也请你帮我保密。”

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去陪陪妈妈，今天谢谢你啊姐姐。”

话毕她朝凌霜摆了摆手就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凌霜扬了扬眉梢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午后雨下的小了些，据说物业已经安排了道路维修，具体通车时间还不确定，大概要等明天了。

尸体停放超过24小时，很多证据都会被湮灭，这件事似乎是板上钉钉的意外了。

大概是阴雨绵绵的缘故，即便只是四点多钟，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目之所及的一切仿佛都是灰色调的。

这会儿没下雨，凌霜慢悠悠的往佣人房那边走，她想去问问早上和蒋峰一起出门的司机，确认一下蒋峰的不在场证明。

秦宅的佣人房在园子的西边，二层小楼，楼前还有小花园，居住环境说得上优异。

凌霜沿着翠竹林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听到竹林后有人在聊天，她站定侧耳倾听。

“你们说这秦宅该不会是凶宅吧。”说话的声音略粗，听上去是四五十岁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说？”有年轻的声音发问。

“你来得晚你不知道，前些年大少爷曾经带着未婚妻来家里见父母，好像是先生不同意两人在一起，那姑娘大半夜的从三楼跳下来了，头着地，人当时就不行了。”

“啊！还有这种事！”

“还不止一桩呢，大概五六年前烘焙室有个女孩也是，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死了，可惜了，那女孩做荷花酥是一绝！”

“啊！是在咱们这栋楼上死的吗？”

“不是，在主楼那边，当晚轮到她值夜班。”

众人唏嘘了一阵，有人问：“你说大少爷到现在都不结婚，该不会还想着那个未婚妻吧？”

“很有可能！大少爷每次回来都会跟先生吵架，先生一直想让他联姻，他不肯，应该是还惦记着前女友，因为这件事记恨先生呢。”

“听说大少爷在公司也不怎么受重视，公司里的大事儿小事儿全都是先生说了算呢。”

“周太太怎么也不帮帮大少爷？她自己公司管理的那么好，想来是有实力的。”

“可算了吧，我昨天听见周太太躲在花园打电话，好像是她的公司欠了几千万的债，回来借钱但先生根本不借给她，估计自身难保，哪有精力管大少爷。”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说先生的意外该不会是他们母子两人……”

“嘘，这可不敢瞎说！”

“对啊对啊别说了，怪吓人的，该准备晚饭了，赶紧去忙吧。”

在几个人窸窸窣窣的动作中，凌霜蹑手蹑脚的转入另一条岔路口，确认她们走远以后才拐出来，沉思片刻还是去找了秦宅的司机。

司机确认下山的过程中，他一直跟蒋峰在一起。

所以眼下没有确切的时间证人的只有秦大少一个。

凌霜走回了主楼，罗伯母、周虹和秦晓斐正陪着程莺在沙发上坐着，程莺的状态依旧很不好，看上去秦远洲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不一会儿蒋峰进来汇报事情：“物业那边今晚会加班修路，明天早上就能通车，我已经跟殡仪馆沟通过了，律师那边也打了电话，先生之前立过遗嘱，他随时能过来。”

程莺点头：“辛苦你了，路通了以后第一时间去殡仪馆，先让远洲入土为安，遗嘱的事情后续再说。”

蒋峰应下：“好。”

很快管家过来喊吃饭，众人移步餐厅，同早上的大快朵颐不同，晚餐期间众人都很沉默，吃的也少。

程莺只喝了几口粥就吃不下了，秦晓斐陪她一起去了灵堂，不一会儿周虹也过去了，餐厅只剩凌霜和罗伯母。

两人稍微多吃了一些，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凌霜又陪着罗伯母去花园转了转。

路上凌霜问起秦远洲的遗嘱：“昨天晚上我听别人八卦，说是秦先生二婚的时候签了婚前协议，遗产好像跟程莺母女没关系，这是真的吗？”

“是有这么回事。”罗伯母说：“当初大家都说程莺攀上秦先生是为了钱，她一气之下就签了婚前协议，包括晓斐也没有任何遗产。”

凌霜颔首，这么一说的话，确实是秦大少的嫌疑更大。

为了前女友，为了遗产，为了掌权，似乎秦远洲的死亡对秦大少来说是最有利的。从这个角度来分析，他的动机也是最大的。

两人转到花房附近，又去了一趟灵堂，程莺又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罗伯母也跟着掉眼泪。

凌霜不太习惯这种氛围，自己悄悄走了出来，沿着花园小径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小路尽头有火光再闪。

隔得太远看不太清，凌霜快走几步过去，发现是有个女人在烧纸钱，察觉到她的靠近，那人迅速踩灭火苗，转身走了。

凌霜只看到她身上穿的是秦宅烘焙室的工作服，身形瘦削，齐耳短发。

她借着路灯的光辉低头查看，发现女人烧的不仅仅是普通的纸钱，好像还有一些白纸。

凌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从附近捡了根树枝扒拉开黑色的灰烬，这才发现里面还混着几个造型漂亮的中式糕点，看上去像是荷花酥。

随后她又从里面拣出两片没有燃烧干净的纸片，除此之外还有一角相纸。

凌霜把纸片和相纸小心的收好，起身离开了原地。

回到房间以后，凌霜又仔细研究了那两张纸片，在明亮的灯光下才看得清，纸片发黄，看上去应该有些年份了，像是从日程本上撕下来的，那一角相纸燃烧的相对充分，没有留下更多痕迹。

……

临睡前雨也彻底停了，凌霜立在窗边看了会儿风景，发现天空的云层中居然出现了一轮月亮。

她查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收起手机的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花园，意外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程莺和蒋峰。

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并肩拐入一丛翠竹，消失在了凌霜的视野范围内。

看上去这偌大的秦宅仿佛藏着很多秘密，那么这些秘密是不是跟秦远洲的死亡有关系呢？

凌霜没有思考太多，这一天虽然说不上折腾，但又一次目睹命案还是让她有些感慨。

自从开了侦探事务所，她好像就成了行走的柯南，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命案。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她没有下楼，平静的关好窗帘躺回了床上，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似乎都与她无关，即便报警，她也不过是一个录录口供的小角色。

……

夜幕深沉，凌霜陷入沉睡，自然也没有听到时钟被拨动的声音，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依稀传来下雨的沙沙声。

她看了一眼时间是早上七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整齐叠放在床头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

洗漱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晚临睡前她不是把衣服随手搭在椅子上了吗？怎么突然又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头？

难道她记忆混乱了？

凌霜晃了晃脑袋，迅速洗漱完出了门，好巧又在楼梯口碰到了秦晓斐。

这次秦晓斐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姐姐早上好。”

凌霜也朝她点了点头：“早上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是程莺、周虹和罗伯母在聊天。

看着程莺灿烂的笑脸，再看向窗外阴沉的天幕，凌霜心里咯噔一下。

她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9月14日，7点25分。”

时间重新回到了14日。

循环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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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