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休息一夜有所用处,江荷的体力和精神都恢复许多,一大早再拿起笔勾画隐藏符时,已然与昨夜的疲惫沉重状态不同,一切自然流畅,仿佛那隐藏符已是她掌握完全的技能。
她先用普通的笔墨纸砚进行绘画,熟悉记忆隐藏符的笔画顺序,后来鹿尘鼓舞:“试试用符笔朱砂进行绘画,许是能一次成功。”
江荷闻言未抬头看鹿尘,她快速将眼前的东西整齐的挪到一旁,将黄色的符纸、符笔、朱砂摆放好,后深呼吸一口气,提符笔蘸朱砂液绘制隐藏符。
她凝神静气,双目专注于眼前,明明前一日还是胆胆小小无措的她,此刻却沉稳敦实,如山一般深厚可靠。
江荷一气呵成,一笔到底。
她画隐藏符顺利的不像话。
好生离谱。
鹿尘心想,知晓她是个厉害的,却也没想到这两把刷子厉害到如此。
“这是成了吗?”江荷定眼看着那张成品符文有一会儿了,“我对照过书上的符文模样,我与之画的一般无二。”
她顿顿,手指在那张隐藏符上轻轻摸搓,声音小几分念叨:“我……是我的错觉吗?摸上这张符文时,总觉指尖酥酥麻麻,仿佛有缕清透的凉风顺着指尖钻入。”
“我们来试试。”鹿尘往前靠一步到她身边,他微透的胳膊与江荷的胳膊交错在一起,“你将这张符文甩到我的身上,心中意念所想符文起效。”
江荷照做。
指尖捻起符文,凝聚心神致力所想隐藏符文起效,隐藏鹿尘的气息身影,符文顺着指尖摔出到鹿尘身上。
刹那间一阵火苗窜起,符文瞬间烧透消失,剩下一堆火星在空中炸过又消散,如小烟花绽放。
“这么神奇哇……”江荷第一次见这奇妙之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亦为自己骄傲,躲藏小半生苟活着的自己竟能干出这么一阵动静。
“你真厉害。”鹿尘抬手,“宽厚”的大掌不由得朝着那颗小脑袋探过去,手掌穿透江荷的躯体时,他的手臂接着往前挪动,动作顺滑又自然的指向门口,“我们去皇城中心的街市走走,买些吃喝用品。”
“我们?”江荷心里噼里啪啦的小烟花灭了,脸也垮动,伸出手指不可置信的在她和鹿尘之间指动,“你和我?去皇城的街市?”
“有隐藏符。”
又拉扯几个来回,江荷硬着头皮拿了锭银子和一袋碎银子铜板出了庄子的大门。
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出门后一直缩着身体,眼珠子嘀哩咕噜瞄着前后左右,身体不受控的弓缩,手一直紧张的攥在一起,再配上她那一身灰溜溜的破麻衣,她简直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贼。
他们从偏僻之地到热闹之区,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江荷模样虽“鬼鬼祟祟”,但注意她的人并不多,观察过后江荷发现亦无人发现自己身旁的鹿尘,也没有其他怪异事件敲警钟,她这便又放松下来。
鹿尘似乎对皇城很是熟悉,一路都是他引着江荷买东买西,先是买了辆小驴车,又买了一堆生活日用所需及吃食,最后他又引着人来了成衣铺子前。
“墙上挂着的那条明黄色和紫色的罗裙、柜子上铺着的绿色纱裙、粉色流仙裙,你问问掌柜能否改成合适你的尺寸。”鹿尘打量一圈,选了适合江荷的衣服。
江荷轻咬牙,她顺着鹿尘的视线看过那几条裙子,五颜六色像只大公鸡,她觉得鹿尘眼光有些许问题,想驳几句却因不敢“自言自语” ,怕人觉得像病,故此忍了又忍并未开口,而是……
“老板,青色或灰色的成衣可有适合我的?”
两刻钟后,江荷笑嘻嘻的收好自己要的三身衣服、收着找零的钱带着耷拉一张脸的鹿尘走出成衣铺子。
她把衣服放在小驴车上,收拾收拾赶着驴车准备下一站。
江荷东张西望,人亦不似刚入城时拘泥,多了丝朝气与精神气儿,她避开人群小声问:“卖吃食的零嘴小摊儿在哪里?我想喝碗馄饨或面条,再不济包子也行。”
“不知道。”鹿尘还是拉着一张脸。
“哦。”
“这位婶婶,哪儿有卖馄饨的地儿啊。”
“谢谢婶婶。”
“……”
江荷顺着那位婶子指的路,到了卖馄饨的摊子,锅子还烧着火,热腾腾的雾气飘散出来,馄饨老板搅动里面皮薄馅大的馄饨,溢出面的麦香与肉的咸香,惹得江荷肚子咕噜咕噜直打鼓。
她豪放道:“老板!我要最大碗儿!”
“诚惠二十文。”
江荷一边掏铜板,一边心里感叹皇城的物价当真是贵,顺便“感谢”一下富有的鹿尘,感谢他有这么殷实的家底,可以让自己吃得起这么贵的馄饨做“劳务餐”。
“……”
“江荷,你……”
鹿尘慧智人心,他能读懂。
“谢谢老板!”江荷的馄饨上了,碗比她的脸还要大上一圈儿,大个儿馄饨堆在里面,鲜肉映出的粉色与上方飘浮的葱花香菜相得益彰,勾的江荷肚里馋虫直打鼓。
“谢谢!”
“你这丫头,还怪客气的来!”馄饨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干劲儿更足十分。
“我不同你这黄毛小丫头计较。”鹿尘算是收下这句“谢谢”。
罢了,她只是躲在山脚闷了十六年、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只万年大妖何必跟一个凡人计较?
江荷吃的很入迷,调羹舀起大粒的馄饨匆匆吹几口便塞入嘴,烫的她用舌头拨来拨去再吞下。
自阿爹走后,她已经十三年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了,她是在山脚下摸爬滚打的野孩子。
“慢点,没人抢。”如果不是他握不住,他想夺调羹,他怕江荷烫死耽误找他的鹿头、鹿心、鹿骨、鹿……
江荷的动作当真停住了,她顿一瞬,神色突得认真不少,仿佛在思考辨别什么,她迟疑的放下调羹,看看桌上因震动而泛起波纹的馄饨汤。
马蹄声轰轰,啼踏啼踏的声音规律又整齐,接着人们的碎语传出:“是太初门的大人们执行任务回来了。”
馄饨摊的老板跟别人搭话说:“公孙大人亲自出手,想来这次事件闹的一定不小!”
“公孙大人手段了得,任何玄通之士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有公孙大人,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哪里逃!”
江荷突觉哽的慌,她僵硬扭头,问:“公孙?大人?太初门的?掌首?”
“对,正是雷厉风行!手段毒辣!令一切玄通者、魂灵挫骨扬灰的公孙大人!”
江荷听过公孙妄的名头,毒的很,尤其是对自己这种体质的人、且还带着只鹿妖灵的人,手段极其恐怖——生不如死,死不如魂飞魄散。
江荷浑身发硬,她觉得头皮都要麻的与脑袋断裂了,她紧张恐怖的想跑,却又无法控制身体起身,她吓得没力气了。
她想怪自己为什么要吃馄饨,又想怪自己为什么脑热答应了鹿尘的交易,但是她脑袋空白想不出来。
马蹄声突然停下,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红棕色的马腿,一侧垂着玄色鎏金花纹的袍子,磕着细密花纹的剑鞘压在袍子一侧。
公孙妄就在江荷身侧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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