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天台没有逗留太久。

刚回到一楼，就见背着双肩包的菜狗在李云乔他们寝室门口探头探脑。

其他人这会儿再看菜狗，已经不觉得他是个无害的普通NPC了，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走在最前面的李云乔正相反，他还想从菜狗身上多挖些线索，于是主动上前打招呼：“学长，你找我们吗？”

菜狗扭头看到他们都在，笑着上前，说：“你们是一起去玩了吗？看到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很高兴。”

李云乔回以商业假笑，把话题绕回来：“学长是特地过来找我们的吗？有什么事吗？”

菜狗这才说：“对，明天有经济学的课，想问问你们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李云乔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作业太难了，我们还没有完成，学长，你可以帮我们跟老师求求情，多给我们几天时间完成吗？”

“这……”菜狗犹犹豫豫的，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李云乔再接再厉：“学长不是说，有困难就找你帮忙的吗？现在这作业就是我们的困难。”

有眼色的石小恩和丁满彭彭也附和道——

“是啊学长，我们才大一，这作业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经济学可是门难题，要做好作业可不容易。”

“就是就是，时间太短了，只够开个头的。”

菜狗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李云乔遗憾地叹气，两手一摊说：“要是学长觉得为难，那我们只能自己去找老师了，可这样算违反校规的第二条吗？因为学习找老师，算不算私下接触呢？”

“不、不用，不用找。”菜狗慌张地阻止李云乔，“我帮你们，我帮你们找老师，我帮你们……一起做作业。”

李云乔感激地说：“那太好了！谢谢学长！”

之后菜狗便被簇拥着进到李云乔他们的寝室，在颜宗凡的示意下，由四大神兽首当其冲，聆听学长的教导。

鉴于四只神兽清澈愚蠢的眼神，菜狗对众人的知识水平没有起半点怀疑，还相当有耐心地帮他们捋顺作业思路，提供参考书单，真诚得一点都看不出他只是个NPC。

结束辅导之后，李云乔热情地送菜狗离开，菜狗一时没有招架住，稀里糊涂就被李云乔勾肩搭背带出了宿舍楼。

“菜狗学长，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的帮助，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云乔用上自己毕生演技，想象菜狗就是自己需要伺候的甲方爸爸，“对了学长，一直没有请教，你的名字菜狗是哪个菜哪个狗啊？”

菜狗有些没跟上他的节奏，表情愣愣的。

李云乔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我知道，是蔡元培的蔡，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苟对不对？学长的名字肯定是不同凡响的，哪会是菜逼傻狗这样粗俗的名字对不对？”

菜狗脸色发青，微微低头不发一言。

李云乔这时却像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二百五，自顾自继续说：“学长的名字是好名字啊，但就怕遇上那种没文化的，真以为你是又菜又狗的菜狗了，动不动菜狗菜狗地叫你……对了学长，我们这么熟了，以后我直接叫你菜狗不介意吧？”

菜狗这时扬起脸勉强笑了一下，却仍不说话。

李云乔勾着菜狗脖子，和他并肩走在宿舍区的主路上，嘴里跑火车一样抒发自己进入大学后的感受。

这时两人正好来到位于住宿区和教学区中间的食堂，菜狗停下脚步打断李云乔，说：“我答应老师帮他去食堂带饭，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李云乔毫不犹豫答应。

两人一起进入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但楼层很高，有个二楼的跃层。

李云乔几人之前进来看过，一楼供应普通饭菜，开放时间是固定的；二楼跃层是小炒窗口，没有关闭的时间，想要吃得好一些或者错过饭点的学生师生，可以到二楼消费。

菜狗领着李云乔直奔二楼跃层，站到窗口前查看今日菜单。

李云乔慢悠悠走到他旁边一起看，没一会儿，菜狗却突然掐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跃层围栏用力推过去。

没有防备的李云乔很快撞向只有半人高的铁制栏杆，快速的冲击撞得他半边身体有些发麻，但为了不被推下去，他必须用力抵住栏杆，并且和菜狗对抗：“菜狗你……做什么？”

菜狗置若罔闻，镜片后的双眼空洞无神，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像压小饼干一样把李云乔往围栏上挤，凶狠得让李云乔招架不住。

围栏在菜狗的大力推动下，发出松动的声响，李云乔眉头皱得死紧，咬牙切齿地叫出颜宗凡的名字。

话音刚落下，颜宗凡从食堂门口冲进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上二楼，勾住菜狗脖子用力把人拉开。

被拉开的菜狗也没有任何反抗，甚至不做挣扎，像条死狗一样被颜宗凡箍住脖子。

李云乔心有余悸地远离围栏，平复喘息之后让颜宗凡把人放开。

颜宗凡犹豫片刻，慢慢松开对菜狗的钳制，却并没有放松对他的戒备。

“菜狗。”李云乔叫他一声。

菜狗转头面对他，笑一下，问：“怎么了学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要杀我。”这是一个陈述句，李云乔完全相信菜狗想把他推下跃层是为了杀他，就像他很可能也是这样把幺鸡从天台上推下去的。

“你要杀我。”李云乔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杀我的理由是什么？”

菜狗却一脸懵懂，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学弟，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颜宗凡勾起嘴角冷笑，但眼底却是滔天怒火，天知道他看到李云乔差点被菜狗推下去时有多惶恐，“你会明白的。”

说罢，他右手握拳直接朝着菜狗面门而去，一拳下去，菜狗像落叶一般，连同身后的桌椅都被掀翻。

倒在一地凌乱中的菜狗举起双臂护住脑袋，害怕得浑身颤抖：“我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颜宗凡却完全没有心软，两大步上前揪住菜狗衣领，把人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为什么杀乔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菜狗这会儿却像换了个人一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既不像处处照顾他们的热心学长，也不像杀心突起的大力暴徒，而是一个无辜的……被欺凌者。

“宗凡。”李云乔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上前，“放开他吧，他好像……不太对劲。”

颜宗凡看一眼李云乔，不情不愿松开菜狗，并且退开两步。

没有了威胁的菜狗瘫软到地上，仍旧哭哭啼啼地抱着头，做出自我保护的姿态，嘴里颠来倒去就是“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这几句话。

“菜狗。”李云乔上前一点，蹲下叫他一声。

菜狗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对李云乔的声音毫无反应。

“学长。”李云乔伸手轻轻碰他一下。

菜狗浑身颤抖，哭得更加厉害。

“这……”李云乔无奈地看看颜宗凡，“现在怎么办？”

颜宗凡这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任谁看到菜狗现在的模样，大概只会嫌恶多过怜悯。

他想了想，说：“走。”

李云乔点点头，跟着颜宗凡下楼，但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到楼下一根柱子后面，观察跃层上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缩成一团的人突然没有了声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木乃伊一样的姿势，直挺挺躺地上。

随后木乃伊像无事发生一样，站立起来笑一下，拉拉双肩包的背带，缓缓走下楼离开了食堂。

而在他离开之后，跃层上面的一地凌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全都恢复如初。

躲在柱子后面的李云乔和颜宗凡亲眼见到这一切，已经肯定了一件事情——这个幻境和菜狗有关。只是不知道——

这个幻境是因为菜狗的执念产生的，还是菜狗本身……就是幻境里需要被消解掉的那个执念？

李云乔和颜宗凡默契地跟上菜狗，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但没想到，离开食堂的青年在林荫路上一个转弯就不见了人影。

把人跟丢的两人倒也不气馁，回到食堂二楼检查了一遍。

整个二楼和李云乔第一次踏入时一模一样，不管是刚才松动的围栏还是被掀翻的桌椅，甚至是他只看过一眼的今日菜单，全都和之前毫无二致。

情况都在预料之中，李云乔倒也没有失望，只是不解道：“假设幺鸡的死和违反校规有关，那我呢？在我没有违反校规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哼！”颜宗凡这会儿对菜狗的情绪仍旧负能量爆满，捏捏拳头，眼神阴暗：“抓起来，揍一顿，总会开口的。”

李云乔扶额叹气，走过去环住颜宗凡抱了他一下：“好了，我没事，别生气了。”

颜宗凡愣住，还没感受够李云乔身体的温度，对方却已经松开对他的拥抱。

不过这一触即逝的抱抱也很好安抚住了颜宗凡，让他压下浑身暴戾。

两人回去之后把对菜狗的猜测告诉其他人。

穷奇这会儿真心实意开始悔不当初——幻境不可怕，但幻境里有会杀人的神经病，并且死在幻境里就真的会去见上帝。

“表哥，大哥，亲哥，你们是不是有离开的办法？我出钱买，再不然……我给你们当小弟，我当牛做马，求你们快让我出去吧，这破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李云乔摊手嘲讽他：“这幻境不是你找到的？离开的方法你不是知道？”

穷奇被噎得说不出话，烦躁地扒拉头发，最后决定再去行政处申请退学。

几人才刚走出寝室没几步，千鸟回来了，扬一下手里拿的纸，说：“我的退学申请通过了。”

穷奇眼睛一亮，这会也不怵千鸟了，上前道：“你小子可以啊，闷声不响干大事。快说说怎么申请的？怎么通过的？这次怎么就行了？”

大概是因为快要离开，千鸟好脾气地回答他：“大学作业太难，申请退学重读高中，然后就通过了。”

石小恩听完直接笑出了声。

丁满彭彭也捂着嘴笑。

只有穷奇默背下千鸟的话，带着三个小弟风风火火朝行政处去了。

成功办理退学手续的千鸟是特意回来和李云乔几人道别的。

“抱歉，我的进度条快满了，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先走一步。”

几人明白他的难处，纷纷出言安慰和祝福。

短暂的告别之后，千鸟便离开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