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兔子长得像我,所以你不抱着它就睡不着觉?”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世界都骤然安静了。
事后回想起来,江亦行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主动说出口的话,他大概真的是宿舍突击玩疯了,什么都敢往外讲了。
他已经好几年,没拿“睡觉”这种事开玩笑了。
从前大家年纪,小聚在一起侃大山,总是信口便说“谁谁谁昨天又和谁谁谁睡一起了”,说的人觉得好玩,粉丝们听见也笑疯了,各家CP胡乱磕一通,只夸赞楼里群众真是关系好,小孩不愿意一个人睡觉,找个人陪着怎么了?
但是没过几年,经纪人却明确提出这种话,不能随再随便讲了,玩笑已没有那么好笑了。
做练习生时,大家总喜欢睡在一起,不管几个人都能挤在一张床上,但出道后,他们的待遇渐渐提升,一个人一间房,私人用品都分的清清楚楚,很多时候赶通告实在太累,回了房间倒头就睡,连串门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这个时候,江亦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真的长大了。
而长大后的世界,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精彩。
二十四岁的江亦行,已经不是十四岁的年纪了,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暧昧的性暗示。
更何况,他还是对向南与这样讲。
对方明显怔愣了很久,大概真不知道这种送命题要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合时宜。
过了片刻,江亦行听见向南与缓缓开口。
“其实,我在加拿大的时候,一直很想养一只兔子。”
他的回答莫名其妙,竟是在讲一个故事。
“当时,我住的那个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宠物,就算是在国内,我妈也养了一只猫,我外婆养了一只萨摩耶,她们都有宠物陪着,可我……才是真真正正的独自一人。”
向南与从没对别人说过,其实在加拿大的那段日子,他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好过。
他说:“有一段时间我就特别特别想养一只兔子,我爸被我烦的没办法,就派他的助理过来带我去了宠物市场,那是我第一次去宠物市场,我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兔子有那么多的品种,它们都好可爱。”
江亦行摸了摸怀里的兔子玩偶,静静地聆听着。
“我在宠物市场逛了很久很久,最后我却发现,我根本没办法做选择。因为……”向南与哽咽着,“它们根本不属于我,即使我有再多的钱把他们买回家,可那也不是属于我的,我其实连自己都顾不好,我也只是被人关在笼子里,任由宰割而已。”
“我仍然……只是一个人。”
他看向心上人,樱桃一样明亮的眼睛里雾气朦胧。
向南与走过来,坐在了江亦行的身旁。
“后来那位助理实在不耐烦了,就对我说那么多,活的兔子都不想要的话,干脆买一只玩偶算了,死的东西总不怕轻易跑掉了吧。”他笑了笑,“然后我就跟他去一家商店买了,他们家最大最贵的玩偶。”
他的父亲并不限制他花钱,只是在发现儿子花了那么多功夫,只是买了个这么幼稚的玩具后,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了。
你就跟你妈一个德行。他的父亲总是会这样说。
可是这一次,向南与没有刻意去讨好他。
随便了。
向南与这样想。
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可是至少,这个玩偶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江亦行想不通气氛是如何急转直下,从玛丽苏爱情剧转变为家庭伦理剧的,他很想开个玩笑来活跃氛围,但是看着向南与陷入悲伤的脸,却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江亦行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冰凉的手背,他劝慰道:“或许,所属权根本没那么重要,只要被珍惜过,喜爱过就不算白白来过这个世上。”
此话深意颇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兔子,还是在说别的人。
向南与抬头看向他。
刚刚闹过一场的江亦行,脸上的妆容早已脱了一大半,可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看的人,厚重的粉底只会盖上他细腻的皮肤。
天气燥热,阳台门没关,鼓鼓热风吹进卧室,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到江亦行的眉骨,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红色,上唇也湿漉漉的。
天干物燥,气氛刚好。
向南与注视着它鲜嫩透红的唇,缓缓俯下了身。
咚。
咚。
咚。
江亦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
他撇过头,向南与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经纪人已经订好机票了。”
江亦行说。
“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国。”
他说的是“我们”,可是这个“我们”里,却没有向南与的名字。
江亦行泰然自若的站了起来,将兔子还给它的主人。
“你会来机场送我吗?”
他笑吟吟地问,仿若刚才无事发生。
“我……”向南与缓了很久,才找回说话的本能,“机场人太多了,还有粉丝,我恐怕……”
“没事!”
江亦行打断他,只说:“那就算了。以后有空……”
有空再见吧。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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