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谢轻眠对林北柔不存在一点偏见,一盘棋局,要达成她想要的样子,一些棋子就得挪下场。

若林北柔是魏瑕一样的存在,谢轻眠自然会用对魏瑕的态度对她。

再者,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周阆屿冷冰冰地开口:“你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

谢轻眠看向周阆屿。

周阆屿眼神流露出的情绪,分明是憎恶和敌意,不是在看同门。

偏偏他和谢轻眠的师傅们是师姐妹,这就比较尴尬了。

梁巍英开口斥责他们两个:“佛门清净之地,你们在阿阇梨面前妄言要杀人?”

两位阿阇梨都是很老的老人了,见惯世事沉浮,只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平和地望着这些晚辈。

周阆屿脸上还是冷冰冰的,主动向阿阇梨告了罪,谢轻眠也跟着照做了。

谢轻眠继续开口:“林北柔活着,死的人会更多,为了救人,只能牺牲她一个。”

周阆屿差点被她这番话给气笑。

他从小亲缘浅薄,没有体会过多少父母之爱,又受师门教导,老成持重,对外冷面寡言,唯一能让他愤怒的,就只有和林北柔有关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他对林北柔有过十分微弱的好感。

谈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作为一个同桌,偶尔在他旁边絮叨一些小事,大约类似孤独的幼年动物抱团挨蹭取暖。

不久之后,他发现了林北柔和自己可能存在的关系。

那一丝微弱的好感,就转变成了坚定的守护。

以及他的身份,可能会给林北柔带去的无穷麻烦。

当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林北柔请假没有去,他也碰巧在教室,学校又停电半个小时,黯淡的教室,窗户全部打开,夏天的风鼓荡进来,吹起薄透的夏季校服上衫。

林北柔对他告白的那一刻,周阆屿脑海空白,后背起了战栗。

脑子里唯一两个字就是,不行。

不能让林北柔受到伤害。

林北柔状态太差了,她就像一株植物,攀援能拉她出水的任何东西。

周阆屿拒绝了林北柔,让她不要再想这种事情,专心学习。

中途向光山那边出了点事,周阆屿请假了两个月余,回来就听说林北柔已经回家休息了,起因是被孤立了。

被孤立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就像绝境一样。

哪怕心理再强大健康的孩子,也受不了每天早起,重复走进那个不被当成有自尊心的正常人对待的环境。

周阆屿这才知道谣言传得多么离谱。

谣言的起因,是另外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伙同一个对林北柔有好感但被林北柔拒绝过因此恼羞成怒的男生,还有其他几个嘴碎学生,一起传出去的。

周阆屿处理了这件事。

他想再联系林北柔,却遭到了家里的强烈反弹。

周家不允许他再擅自接触林北柔,因为他们知道林北柔和他的关系。

高考后,周阆屿终于成年,从监护人那边拿回了一部分话语权,可以接触林北柔了。

林北柔却和他失联了,单方面把他拒绝在了她的世界外。

周阆屿只能远远看着,确保林北柔的基本安全。

林北柔大学时,唯一的好友因意外去世,林北柔的幻视幻听开始复发。

林北柔住回了疗养院治疗,并延期毕业。

周阆屿怀疑林北柔的幻视幻听,并不是常规的精神症状,医生的认知层面和他们不一样,也只能根据已有信息,做出这种推断。

周阆屿翻了很多档案资料,和林北柔有一样症状的人,很多被送去了组织的特殊学校,他们的幻视幻听,被视为一种“天目”“天听”,能看见常人看不见、听见常人听不见的东西。

普通精神分裂的幻视幻听,是大脑处理相应信息流的机制出了问题,无法辨别现实和幻觉。

林北柔这样的,更像是一种天目天听。

周阆屿当时觉得不能再耽误了,去了疗养院找林北柔。

结果被告知,林北柔回家了,据说睡了三天三夜,期间叫不醒,只会说出一些呓语,林北柔的妈妈慌了,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检查了身体指标,又都是正常的,又观察了两天,人醒了。

醒来后,林北柔就变正常了,所有幻听幻视,全部消失了。

精神科的医生诊断后,判断林北柔的精神分裂是痊愈了,说她家并没有精神分裂的例子,本来这就不是遗传导致的,痊愈可能性本来就很高。

周阆屿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天在游乐园,林北柔对谢轻眠发动了攻击,明显是拥有了修行者才有的天赋。

周阆屿内心有种奇特的与有荣焉。

谁敢伤到林北柔,谁就是伤他。

现在,谢轻眠说着这些对林北柔有杀意的疯话,周阆屿内心已将谢轻眠看作一个死人。

他不想让两位阿阇梨看出,垂下眼掩去眸中情绪。

再抬起眼,周阆屿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谢轻眠,语气平静:“当初你提交申请,执意要调去魏瑕那边,梁老师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让你清修三年收心,结果,你今天的行为,证明这三年是白费了。”

谢轻眠怒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要用你的思路去揣测我,你自己对林北柔有不可说的心思,把她当什么白月光,就以为其他人都跟你一样恋爱脑!”

周阆屿怔了一下,顿时十分无语。

汝听,人言否。

那些隐情,外人又怎么配知道,这么一想周阆屿就淡定了,要是她敢威胁林北柔的命,他不介意让一个同门去死。

周阆屿脸上淡淡的,带了一丝嘲讽笑容,不去搭理谢轻眠,静静看她表演。

他的上司兼老师耿江渡却看不下去了。

耿江渡本来是想利用谢轻眠这个师侄的能力,去把魏瑕带回向光山,结果谢轻眠不但没把人带回来,还闯了祸。

耿江渡在组织好歹也是部门老大,少不了收拾烂摊子。

高估了人看走眼,想想她其实不是相信谢轻眠,是相信了梁巍英。

耿江渡也不想帮谢轻眠讲话了,谢轻眠是梁巍英的学生,结果,居然开口造周阆屿的谣。

周阆屿是向光寺的下一代继承人,更是组织内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地位不输魏家和孙家的佼佼后辈。

周阆屿对林北柔的态度虽然有些奇怪,那种在意,倒更像是超越了男女之情。

周阆屿身份特殊,谢轻眠一旦在外人面前也这样轻率开口,会给向光山带去很大麻烦。

耿江渡刚眉头一皱,就听到梁巍英一声暴喝:“闭嘴!”

谢轻眠抖了一下。

梁巍英脸色十分难看,是真的动怒了,对谢轻眠劈头盖脸一阵疾言厉色:“周阆屿是你师兄,要修向光山秘传心法,修到后面还要正式落发剃度,断绝亲缘,你这么说,是想羞辱他,还是想羞辱向光山师门?”

谢轻眠低头老实认错:“对不起,周师兄,我刚刚不该这么说,对不起,师傅。”

说完,两行眼泪就下来了,她抬手飞快擦去。

周阆屿怀疑她在演戏。

梁巍英气得不轻:“这件事之后,你闭门思过,一个月内不准再擅自外出。”

耿江渡出来打圆场:“还是说正事吧,谢轻眠,你用天目看到了什么。”

谢轻眠:“我看到了一段预知画面,灵脉轮喷泄,林北柔站在那里,身上流出很多黑烟,污染了入海口灵脉轮,天象灾难死了很多人。”

她缓了缓说:“林北柔也觉醒了天赋,我怀疑她的天赋是可以调动污染,是人的心识世界的污染。”

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简单来讲,就是精神攻击。

谢轻眠没有撒谎,她确实在碎片一样纷纷扬扬的画面中看到了这一幕。

众人皆是震惊,两位阿阇梨目光也为之一凝。

耿江渡深深蹙起眉,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耿江渡:“还有呢?你说你看到了魏瑕的秘密,那是什么。”

谢轻眠说:“魏瑕的元神,是白金光晕。”

耿江渡:“……”

她转头去看两位阿阇梨。

比丘尼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元神白金光晕,是无瑕体的象征,向光山的创派人,也是无瑕体。

也就是说,向光山的秘传心法,和魏瑕完全契合。

周阆屿垂下眼,掩饰内心震惊。

他不知道魏瑕竟然是无瑕体。

无瑕体,是天生自然之子,几十亿人里都出不来一个,要么就是生下来就夭折,要么就是命数奇诡,比如向光山的创派人,到最后疯了,年仅十八就去世,正是在去世那年,创宗立派,开创了千年渊源的向光宗。

对修行者来说,和自己体质属性完全契合的心法,就是无上心法。

就算魏瑕接受了魏家的传承,也不会拒绝向光宗的秘传心法,对修行者来说,没有比在修行之路上不断向前更重要的事。

他甚至可能成为向光宗的下一代继承人。

同为继承人候选,周阆屿倒没有生忌,只是觉得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谢轻眠分析:“把我的预知上报组织,陈述林北柔的威胁性,向组织提交申请,让魏瑕和林北柔分开,到时候,组织把林北柔调往基地,我们就能去接触魏瑕,让魏瑕归于向光山。”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各自陷入沉思。

对于向光山来说,一个无瑕体的助力太大了,就像一片海域有了一条龙镇守。

魏瑕目前是华洲境内唯一的灵脉净化者,他若是归入向光山,向光山便是天下修行者的朝圣之地。

组织内对灵脉共鸣者的态度,是双面的,既保护他们,又防备他们。

能净化灵脉的人,也能污染灵脉。

所有灵脉共鸣者身上,都有一道封印,也是某种自毁开关。

林北柔现在只是被灵脉接纳,还没有进行过特殊训练,不能和灵脉共鸣。

上次魏抒培想把她带回基地,方便组织训练,也方便给她上一道封印,万万没想到,被魏瑕直接截断。

魏瑕带着林北柔出逃,组织倒不好轻易行动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魏瑕配合调查,让组织一样一样清查他的资产,组织更不好动手。

魏瑕的支持者和信仰者很多,这些人平时不声不响,属于沉默的大多数,要是组织没有正当理由,直接撕破脸发动袭击,肯定会出大乱子,打破修行者圈子的局势稳定。

所以,组织试探性发起过一次突袭行动,周阆屿也参与了,结果也没能拿下魏瑕。

那次行动是一次试探,试探失败,组织就不肯轻易出手了。

那群老东西,慎之又慎,老狐狸成精一样,一个个都不肯担责。

耿江渡在组织里是高层,师门却是向光宗,魏瑕被人陷害,刚好向光宗可以提供合作,将人带回向光山。

向光山底下,有一条受到污染的灵脉,如果魏瑕能一举净化,向光山就能恢复一千年前古代才有的灵气。

梁巍英依然打算严惩谢轻眠,不过谢轻眠这一番话,却符合向光山的利益。

无瑕体,是不能有色近身的。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修行者实打实从前人那里得到的经验,像周阆屿,虽然不是无瑕体,却也是按照向光宗的密宗标准培养,一直是处子之身,以后也不会结婚生子。

魏瑕和林北柔,必须分开,这样确实符合向光山的利益。

梁巍英看了耿江渡一眼,在师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思虑。

比丘尼阿阇梨却开了口:“那位林北柔小友,尚未犯下任何业力,向组织提请让她去基地一事,不可。”

谢轻眠眉心狠狠一跳,面对比丘尼阿阇梨,不敢有任何反对之言。

梁巍英:“是,那依太师祖的意见?”

比丘尼阿阇梨:“莫去管林北柔,可向魏瑕小友发出邀约,请他来向光山一叙。”

她的哥哥,另外一个阿阇梨,也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两位阿阇梨年纪大了,很快被弟子接回去休息了。

耿江渡、梁巍英带着自己的亲传学生回了另外一个茶室。

谢轻眠立刻开口:“师傅,太上师祖心地慈悲,有些事,我们自己去做,不用让她知道了。”

梁巍英其实对这个提议也采取中立态度,但这会不想搭理谢轻眠,听她目无尊长的发言,火气又上来了:“你先别说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耿江渡缓缓说:“太师祖的话,怎么能违背?还有,谁准你议论太师祖的?轻眠,你长大了性子怎么越变越偏激,再罚半个月禁足,先出去,我和你师傅要商量事情。”

谢轻眠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留下,不甘不愿被守卫弟子带走了。

周阆屿沉默,他知道,上司留下他,一定是有事要交代。

果然,耿江渡转向周阆屿:“林北柔必须离开魏瑕,这件事交给你来做。”

周阆屿心下一动。

与此同时,附近正被强行带离的谢轻眠挣开了守卫弟子的束缚,冷冷地说:“我自己回去。”

她加快脚步,心里思绪纷飞。

她师傅和师姑都太保守了,太师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用自己的办法,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

林北柔被尿憋醒,顾不得穿好衣服,直接跌跌撞撞起身去小解,坐在马桶上尿尿完,睡意也消失了一大半,目瞪口呆看着半身红痕,尤其是心脏附近那一带,最高的两处,简直没有一点完好肌肤,触目惊心。

这个阴间祖宗拿她当什么安抚物在吸吗!这么吸是要死人的好吗!

林北柔又羞耻又激愤,心里破口大骂司空晏,这下子大夏天难道要她穿高领出门?

门外传来一道柔和清磁的声线:“你在里面很久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若不是熟悉这祖宗,光第一次听,会以为是什么清澈懵懂的温柔绅士公子。

林北柔一想到昨天十多个小时她是怎么哑了嗓子,对方却毫无停止的意思,就想直接骂人。

她又担心一不小心戳到阴间祖宗不知哪根神经,对方万一冲进来……

林北柔急急忙忙说:“我没事。”

对方停顿了一下,这停顿让林北柔生出不详预感。

对方轻轻柔柔的,语气还有一丝内疚和困惑:“可是我没有听见水声,昨天做得太狠了,你是不是小解不出来?”

林北柔:“……”

她脸上一阵烫一阵冷,想骂人又觉得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里骂起。

林北柔想起胜身洲一件小事,有段时间她睡前喝很多灵露,睡着了又不想起夜,导致膀胱不畅,身体不舒服,医修来给她诊治过后,让她晚上别睡太死憋着。

结果,那段时间,因为修炼的缘故,一睡过去就很难醒,半夜她想起,又醒不过来,小腹涨涨的,就会感觉到有一双手抱起自己,一路把自己抱到净房,替她拢下裙子,似有若无地在她耳畔吹起口哨,林北柔全程半梦半醒,就这样解决了需求,然后被那双手清理干净,又抱回了床上。

林北柔想起这件微不足道却又让她印象深刻的小事,头皮都炸了,惊恐地盯着门边。

难道她刚才进来后,祖宗就一直悄无声息站在门边,静静听她动静?

这种祖宗,该不会想进来……重复他之前的变·态行为?!

林北柔高声说:“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情绪紧张,反而真的鸟不出来了。

对方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我来帮你吧,刚刚交……嗯,刚刚做完,身体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

清白又不清白,光明正大又比任何暧昧更暧昧的语气。

门把手缓缓旋动,发出轻微声响,听在林北柔耳中惊心动魄。

“真的很担心你,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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