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家门前有一条小道,弯弯绕绕地通向外面的街道。旁边花坛里尽是**的泥土和一些杂草枯叶。那里从前是种满了各色各样的月季,花朵开得娇艳欲滴,十米开外就能闻到清香。现在只剩一地烂泥,破败不堪,就如同贺泽的小家一样,在短短一夕之间成为泡影。
他不会照顾那些娇气的花朵,蓝星的土壤也再长不出鲜活的植物。
他也再没有一个家。
此时天还未白,他透过低矮的墙发现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像是一夜到天明。贺泽推开院门,快步走了进去,直到手要去敲门时才微微缓过神来。
他将自己的手贴上门锁,动作放得很轻。
“回来了。”
某人突然出声把贺泽吓了一跳,他身体一颤,停下手上换鞋的动作,小声道:“嗯。”
他想他应该是要劝聂尚去休息的,那样才显得他温柔贴心,可实际上他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每一想到窗户里透出来的光芒,一想到有人在等他回家,就觉得好高兴。
“累么?”
贺泽脚底的影子被另一个人大面积的入侵,他直起身子故意靠近聂尚,伸手落在对方的脸颊上:“说累的话,有什么好处么?”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远远看上去仿若贺泽在抱着聂尚亲吻。
“不想吃饭的话,先睡觉。”
“……”
贺泽盯一脸认真的聂尚看了许久,努力地思考聂尚他是怎么说出来这种话的,难不成是他**的手段太低阶了?
“有东西?”聂尚不自然地伸手抹自己的脸颊,很是迷惑,“哪里。”
“没有。”贺泽方才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小怨气直接变成笑意流淌出来,“我是说,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有没有什么表示一下。”
“我没有准备,礼物过几天给你……”
“真笨……”贺泽低声喃喃了一句,伸出双手搂着聂尚的脖颈,故意夹着嗓子,“抱我。”
聂尚寻思抱就抱了,怎么还偷偷骂他笨呢。
他伸手将人稳稳地抱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诚实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你原本的声音就很好听。”
其实不用把自己的声音伪装成……怎么说,他有点理解网上说得“年下奶狗”。
贺泽什么样,他都高兴。
“……”贺泽是不是应该高兴聂尚没有说他是夹子,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亲聂尚的脸颊,含着笑意,故意更夹了一些,很是得意地问聂尚,“不可以吗。”
“……”
明明两个人整日待在一起,亲亲抱抱这么久了,应该习惯了才是。可仅仅是一个撒娇般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吻就能勾着聂尚丢盔卸甲,一时之间嗓子发紧,说话都不清楚了。
“可以。”聂尚回答的声音很低,脖颈后面红了一片。
贺泽怎样都可以。
他很喜欢贺泽现在的样子,他希望贺泽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两个人都熬了一整夜,明明贺泽在进入家门的前一秒疲惫到不行。可这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两颗心脏紧紧贴在一块,一颗在胸腔里剧烈热切地蹦跶。另一颗……嗯,跟小溪一般平缓温和。
贺泽伸手贴着聂尚的胸膛,他挑着眉好奇道:“你心跳怎么跳这么慢。”
“是你跳得太快了。”
“胡说。”贺泽想也没想直接反驳,他死要面子,“是你的慢了。”
“嗯。”聂尚紧紧抱住某人捣乱的小动作,他每一步都很稳,即便明知道不会怎么样,他还是很小心贺泽的身子。
他把贺泽放在床边,习惯性伸手为对方盖上毛毯,眸色轻柔。
“休息吧,有事叫我。”
“……”聂尚站起来刚要走,袖口就被人轻轻拽住了,他停下步子静静等着贺泽说话。
贺泽动作很轻,轻到聂尚方才不小心忽略掉离开也是正常的。
他不吭声,聂尚也不催促。
他已经犹豫了很久,始终觉得还是要有一个正式的告白。他想清清楚楚地告诉聂尚他的感受,而不是这样一直存在于暧昧之中。
或许对于聂尚来说,婚姻家庭都没有概念。可是这些对于贺泽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想像他的父母一样守正相爱。他也想有自己的小家。
若是换了那个一直生活在爱里的贺泽,他一定不会这么犹豫,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不会顾及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充满爱的人必然不会吝啬自己的爱,可是贺泽的爱都被偷走了。
他喜欢聂尚,他可以控制他,可以独占他……可那是不一样的,他不想要那样的家庭。
贺泽在心里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翻来覆去念叨了很多遍,他想他今天一定要说出口。
不管是聂尚是不是碳基生物,不管聂尚究竟是哪球人,他总是要告诉聂尚。
他伸手抓住聂尚的手腕,深深吸了口气,很是珍重的开口:“聂尚……”
那一瞬间巨大的警报声响起,角落的红色警示灯旋转着发出光芒。
“警报警报——”
“警报——检测出大型光能杀伤力武器——”
“请注意安全——自动开启一级防护模式。”
“警报——探测敌方武器数量失败——”
巨大的嗡鸣声,把贺泽的脑子扰乱,话堵在嗓子口就那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从枕头下抽出来自己那把小型异能枪,塞到聂尚手里:“拿好。”
谁他娘的疯了,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贺泽本来相貌就显得阴郁,这时候暴躁起来更显得凶恶。
几乎不需要贺泽调去房屋周围的检测画面,他手上的通讯器及时弹出一个引人厌烦的视频通话。
齐越……
贺泽几乎是厌恶极了对方,他想也不想就把电话扣了。
齐越:贺哥,队里刚下的命令,叫你来调查点事情。
他直接带了猎鹰一队过来,还出动了一辆重型激光炮,哪里像是调查的,根本就是来炸他贺泽家的!
齐越:你最好自己乖乖出来,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
聂尚伸手关掉那惹人厌烦的对话框,很认真的盯着贺泽,他只要贺泽一句话:“你去不去?”
他看起来很平静,似乎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轻易抬抬手就可以搞定。
贺泽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他明白只要自己说一句不去,聂尚就可以带他离开。
“队长,那个你千万别去,等会儿你往东南边跑,那都是以前的老队友。”
贺泽看着通讯器的消息,觉得好笑。齐越铁心要抓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老部下都带过来,看似是生路,其实处处都是陷阱。
或者对方就等着自己离开,把那些罪名做实了。
王庭敢动他一定是涉及到了他的父母,他的好阿姐。
“聂尚……”贺泽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得太清,聂尚他会知道的。
“拿好你的枪,我不会有事。”他把那把枪塞到贺泽手里,咬着牙,声音有些艰涩,“管好自己。”
“嗯。”贺泽勉强扯着嘴角,玩笑道,“肯定谨遵医嘱,我的私人医生。”
聂尚沉默着看着他,心底却是忍不住的发慌。
他已经见证过贺泽的三百零一次死亡,这次还是算了。
他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用力量催动身体里的血液。
“聂尚!”
“张嘴。”聂尚的身上猛然长出绿色的藤蔓,那些柔软的植物围绕着贺泽身体仔细盘绕将人控制到身前。
这次聂尚第一次不顾贺泽的态度,强制要做某件事情。
他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芒,瞳孔中倒映着贺泽惊诧的面容。
贺泽的身体全部被藤蔓仔细捆住飘浮在空中,面对如此境况,他居然一点不觉得害怕。
“张嘴……舔。”聂尚将流血的指尖伸到贺泽嘴边,眉眼之间宛若无悲无喜的神明。
平常人的指尖若是破了,至多是流血血珠子,可聂尚的血却流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贺泽听话直接用嘴含了进去,几乎没半点犹豫,他不觉得聂尚会害他。
他的舌尖抵着聂尚的手指,一伸一缩去喝血,他能感受那些血液流进他的身体,温暖着他的每一处经络。
聂尚他血已经流了许多……贺泽不知道聂尚究竟算是什么,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物种,都不该这样送血。
贺泽伸手推拒着聂尚,想把聂尚的手指吐出来,他刚刚一动作就被聂尚摁住了后脑勺动弹不得。
他呜咽着发出声音,他想告诉聂尚不用了,不用了,他会没事的。
“我没事,这些血我修养几天就好了。”聂尚垂眸看着贺泽,有些心疼的俯身亲他的额头,“多吸一点,我等你回来。”
贺泽一直被迫接受滋养,他的精神好像泡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中,混着水雾,滋润着他的身体。
“不要了……”贺泽嗯嗯呀呀着急哭了,他能看到聂尚那惨白的脸色,他能感觉到身上原本紧致的藤蔓变得无力……
他落在聂尚怀里,声音沙哑着,抱着聂尚脖颈哭得很厉害……
“你疯了……”贺泽这才发现聂尚的肩头一直不断长出的小白花,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小白花衰落破散……
“没事,去吧。”聂尚伸手给贺泽抹开眼角的泪,“不然他们要打进来了。”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可是他再也不想看到贺泽的尸体了。
莫比乌斯也不需要贺泽的尸体滋养花朵。
第三百零二次重逢,他想让贺泽这次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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