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国师大人长命百岁，怕是不能到阴曹地府去陪你了。”庄思远骑着马压着一白色衣袍的人出现在安王背后，他手里拿着剑，随手将马上绑起来的净思扔到地上，声音如同碎冰。

庄思远的功勋是真正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质凛然，一双眼睛如同虎眼，就连阎王爷看了也得抖三抖。

他从马上下来上前，将手里的书信亲手呈给盛殷。

“安王逆贼之心，昭然若揭。”庄思远跪在皇帝跟前，声音铿锵有力，“臣霞谷一战，两千将士牺牲，是臣无能。可他们没有一个是被敌人的刀剑杀死的，反倒是死于饥饿和干渴，更有甚者是得不到药活活疼死的。”

“为国家而死是将士的荣耀，但是那两千将士是死于国人之手。两千将士的冤魂，臣身为将领夜不能寐，求皇上下令严处安王。”

庄思远愣了一瞬，眉目一皱，温祛寒说后面怎么来着？记不清了。

他直接放弃回忆：“臣这里搜集了不少证据，请陛下一阅。”

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庄思远这一出，盛殷看见庄思远出现如何不震惊：“既然如此，今日朕倒要亲自审一审我这好皇叔。”

安王近日为了拉拢庄思远可谓是费尽心机，贴尽笑脸，本是万事齐全，可这庄思远却临时倒戈背刺他，让他如何能甘心。

“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倒是你庄思远两面三刀。你以为你借此献上你我来往的证据就能逃过一劫吗？”安王仰着头看向庄思远，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明明是你派王五截杀朝廷粮车，与北金人勾结残害部下。”

庄思远想张口骂他，一下子那些污言秽语上了喉咙，又被他自己死死压下，只憋出来一句：“血口喷人。”

“安王殿下这是何必，硬拉上庄将军，还又多一条构陷朝廷大臣的罪名。”温祛寒从马车上下来，面色平静，他遥遥地看了一眼小皇帝放下心来。

“按照当朝律法，勾连北金卖国、残害朝中大臣、结党营私、私养军队、谋逆犯上……诸多罪名，诛十族都不为过。”温祛寒身子单薄，身上的直裰都好像宽大了几分，他走到安王跟前，幽幽叹了口气，“但殿下毕竟是皇室宗亲，陛下想必是会留你一个全尸。”

所谓是杀人诛心，便是如此，指着对方最痛的地方深挖就是，若是急于自证乱了分寸岂不是落入了敌人全套。

安王身体被麻绳捆成了一个蛆，身体只能扭动着在地上打滚，他仰着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顶着太阳看向温祛寒。

他的目光落在温祛寒左手虎口部位的一红色胎记，突然脸色青白，抖着嘴唇哆哆嗦嗦，也憋不出来半句话。

温祛寒看他这样也不奇怪，只是无奈地看了庄思远一眼后转身回禀圣上：“我与庄将军，以及身后数百位将士都亲耳听到安王殿下与府内幕僚的谋逆之言，并当场行刺代陛下出行的赵小公子，均是事实。”

温祛寒突然撩开自己的下袍，晃着身体跪在了地上，双手拱起.

他还未开口，地上的大理寺少卿突然爬起来，握着藏在自己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温祛寒的背刺去。

瞬息之间，温祛寒发丝微动，回头只见庄思远挡在他背后，一脚踢飞了那大理寺少卿。

“国师，没事吧。”

庄思远眉尾向上，一双眼睛黑而长，看起来总是很凶。这时候却难得透出来几分关心和担忧。

温祛寒的目光落在对方血流如注的手心，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温祛寒盯着那大理寺少卿，发现对方眼睛躲闪，慌乱捂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反应过来对方是认出了他。

“陛下，臣请求令大理寺少卿查察二十年前长信将军幽州道受伏一事。”温祛寒言辞恳切，“二十年前长信将军率军支援，却在我国境内遭遇北金人伏击。三千将士神奇消失，当年荒诞下定论，实在是有违民心天意。”

温祛寒话音未落，那大理寺少卿便神情古怪，面色扭曲。

“你敢死？”庄思远见多了这种手段，立马上前握着对方下颌骨逼着打开口腔随手塞了一块布子进去，“大人常年办案应该知晓咬舌是死不了人的。”

大理寺少卿没怎么在意拳脚相向的庄思远，反倒是面色惊恐地看着温祛寒，眼里甚至吓得流出来两行血泪。

当年长信将军萧武一案便是由他大理寺全权查办，其中龌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大人这么多年也算得上一句勤恳为民，到了此种地步也是可叹可悲。”温祛寒抬头看了眼头顶那刺眼的阳光，明明大仇得报，他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大人若是能查明当年的冤案，我向您保证罪不牵连你的母族和妻族。”

朝中大小事务虽然明面上都是小皇帝亲自处理，但谁不知道背后是国师的指点，自然温祛寒是有底气有权利说这话的。

“刘均你要知道你妻儿可还在我手上。”安王突然大笑起来，“想翻案？温祛寒，我偏不让你如意。当年一案确实是长信将军自己勾结外族，被自己副将所杀，证据确凿，至今还摆在宗人府的案卷之中。”

二十年前的血案，许多证据早已被磨灭。只要刘均不开口，谁又能说得清当年一事。

安王就是死也不想让温祛如怨，他盯着温祛寒那双平常藏在大袖里的左手，突然道：“温祛寒，一起下地狱吧。”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温祛寒站在人世间，站在骄阳之下，身上却是浑身发冷。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左手心的胎记，从怀里拿出来一快方巾仔细擦了擦，那红色胎记便开始掉色了。

"伯父怎得这么害怕，莫不是把我当成了小萧将军。"温祛寒大仇得报，本想笑一笑，脸上却是一点笑容也无，“殿下是糊涂了，按年岁，小萧将军今年应该要比温某小上五岁。”

温祛寒的脸色苍白，站在日头之下便如同是人间无常。

他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男人，突然就弯着嘴笑了：“记得长信将军常常带着小萧将军去王爷府上做客，小萧将军还抱着你大腿非要您留下来陪他玩。。”

温祛寒问安王还记不记曾经小萧将军拜您为义子。

“你到底是谁？”安王面色恐惧，当年的事情依次从脑子里闪过，长信军三千余人，尸体没有差错才对。

温祛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便化成了一声声咳嗽，眼角平白留下两行清泪。

他的身子，似乎更加脆弱了。

“温祛寒，别再日头下站太久了。”庄思远看出温祛寒脚下虚浮，心中着急，他担心温祛寒情绪起伏太大，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扶他。

“嗯好。”温祛寒手心落在庄思远小臂上，一双眼睛不自然瞥开，他怕离得太近了被人瞧见脸上的泪痕。

盛殷很乖巧地走到温祛寒身边，很认真地承诺：“先生去休息吧，殷儿会处理好一切的。”

赵丞相远远看着温祛寒，虽然自己一直不同意温祛寒这种极端的做法，但也甚是心疼。

“师父，师父，弟子一时之间被人迷惑，这才犯下了大错。”净思挣扎着手脚并用，勉强保持一个跪拜的姿势，费力地往温祛寒跟前挤，“师父，弟子也不想的，是他拿性命威胁弟子，弟子贪生怕死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情。”

温祛寒只感觉到身体更冷了，他觉得好笑，多好笑啊。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温祛寒看着地上讨饶卖苦净思，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冷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手心。”

净思被成了蛆吗，他下意识扭动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净思的虎口上有一蝴蝶纹身。

“净思的尸体，已经埋在郊外的寒岁庄。”温祛寒笑着问他，“难不成你想去看看？”

净思……萧思空。

他冒充净思地第一天就被温祛寒认了出来。

温祛寒脸色苍白：“若不是设计引安王，我岂会留你到今日。”

他说完，还没反应，身子便突然凌空，被一股力量稳稳抱住，是庄思远。

“与他废话些什么，所有的一切我和陛下都会帮你的。”庄思远双手把温祛寒抱得很紧，生怕怀里的人一下子就飞了。他总有种奇怪地感觉，就好像温祛寒随时会飘散一般，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温祛寒愣愣的盯着庄思远紧绷地面容：“还是从前的你看起来顺眼。”

从前庄思远总是笑着的，少年的世界好像只剩下酒和长剑。

“嘿，哪里顺眼，我听着。”找找当年的感觉。

庄思远拖着一条病腿，却极力保持平衡，他抱着温祛寒进入帐中安置好对方，嘴里说着浑话：“温祛寒，温国师，如果我这条腿残了，国师是不是得负责啊？”

温祛寒没心思理他的胡话，气若游丝：“不用管我了，去包扎一下手吧。”

谁知道庄思远听了随手拿桌上放着的擦手布擦了擦，把血弄得更加可怕了，眼睛落在对方大腿上的血手印，咧开嘴笑得羞涩：“哎，不小心给你弄脏了衣裳。”

真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

温祛寒脑袋昏昏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身体似有千斤之重。

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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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春秋一世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