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头发松散披在身后，一直垂到了膝盖，他身上的衣衫也松松垮垮的，腰间的带子随意系在一起。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双眼半垂着，指尖揪着那柔软的帷帐，脸色难看。
他沉默着抓住小八：“不许乱用你的能量。”
“啊？”小八很意外，随即着急道，“这点能量你努努力肯定很快能挣回来的，万一他要是死了就都完了。”
陶然伸手在小八身体一点，就将那活泼乱动球形精灵困住了。
“他会没事的。”陶然语气平静，目光落在夜余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从自己的识海中抽取了一只金色带着小翅膀的光球送入夜余的眉心。
十二种神兵，一种奇毒。
夜余无疑是擅闯了灵山十二宫。
据说那是千百年前，战神将自己的四肢百骸变作十二神兵，血液凝成长河自灵山流下。
那里有座剑山，藏着天下奇兵；那里有座药谷，藏着奇珍草药；那里有座矿山，藏着奇异瑰宝。
但同时那里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多少年来进入又能活着出来的仅陶然一人，现在竟又多了一个公认的修炼废物。
夜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梦里，因为眼前的一切是这么的模糊又荒诞。
他发现自己正坐一莲花台上，身下白烟袅袅，身体空灵轻盈。
不远处的亭中坐着一穿着紫袍带着玉冠的道人。
夜余看不清那人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而飘了过去，趴在那道人肩膀上。
离得这般近，可那道人的脸就好像被浓雾什么的挡住了一般，使得他怎么也不看不清。
他只能隐隐感觉到，此时他很快乐，身体很轻，身体缠绕着那道人便不想离开。
他似乎深深地依赖着那人。
他感觉到自己努力睁着眼睛去看那道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忽而那道人侧过眸，似乎是在看他。
夜余听见那道人悠悠的声音：“你这妖精还不快快离去，否则等这间主人回来了，定是有你好受的。”
道人是在驱赶他，但夜余没有离开，他反将道人缠绕地更紧了。
他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听到那人在叹气。
夜余挣扎着醒来，一瞬间就对上了自家师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你醒了。”
“我这是在……乌雀山。”夜余睁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许久才半哭半笑道，“想是师尊把我救回来的，又给您添麻烦了。”
“无碍，你这几日还是多多休息吧。”陶然转身欲走，结果一道很是夸张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朵。
师尊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还有那幅画，他肯定是生气了，不然怎么这么冷漠……他甚至都不想跟我说话……我肯定是要被赶出去了。
师尊这意思是不是说养好伤就滚？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地方能让他躺着当废物了。
陶然轻叹了口气，回眸看他：“放心在这住着。”
“你若想走我必不拦你，你若不走我亦是不赶。”陶然说完便走了出去，无他，夜余的心声实在是太吵了。
等他走出殿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里是他的住处，该走得是夜余。
他站在门口尴尬了一瞬，将神色收拾好正欲离开，却被小八拦住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八很生气，“他刚刚都躺床上了，还一点知觉都没有！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出来？”
陶然神色奇怪，面色难得羞恼……
“他是我知己，于我又有救命之恩，乃是清清白白！我又何故做那趁人之危的荒唐事。”
“你不嫌疼啊！”小八和他一起开口，那身体怼着陶然往回，“你现在过去抱抱他，立马就不疼了！”
陶然顿了顿，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他尴尬一笑：“这本就是我命中的修炼。”
“师尊？”
陶然回身看见夜余居然裹着外衣追了出来。
夜余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石头送到陶然面前，有些局促。
他看师尊反应平平，并不因为手心这块乌墨宝石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神色。
“这是乌墨宝石。”夜余的喉结滑动声音越来越小，“送给师尊。”
陶然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可能比不上师尊那块天下仅有的青琉石，但做颜料也是极好的。”
陶然垂下眸子，看着夜余手心那块乌墨石，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住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以后不必如此冒险。”
夜余听着眉目一皱寻思师尊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其实很高兴。”陶然顿了顿，少见地解释了几句，“我担心你。”
夜余显然没想到陶然会这么说，他愣了愣傻笑了一声：“师尊待我真好。”
师尊的喉结真的好欲，特别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沾染上颜色肯定十分好看。
在夜余的脑子里，陶然身上大概连一件衣服也没有。
陶然佯装咳嗽，急匆匆转了身就要跑。
师尊平常看着清心寡欲，大概是不懂得什么的……是不是应该买些图画什么的在不经意间让师尊看到？
陶然吓得脚下踉跄，竟在大平地上磕绊了一下。
如果此刻夜余心里的念头稍微正常一点，大概陶然就不会捏了法诀直接逃跑了。
陶然从自己宫殿跑了出来，一时没想到去处。他仔细看着手心里的乌墨石，许久才抖抖衣袖，往裴元的住处走。
裴元这一生似乎只有两件事，修行和赵婵儿。
这时候赵婵儿不在，他便一人拿着剑在园中练习飞剑问道。
他注意到陶然的身影，就慌忙停了下来：“师尊怎么来了？”
“为师不能来？”陶然难得多说了几句，“你总是怕显露在人前，怕丢人丢面……”
裴元本是抱拳垂眸站在一旁，听见这话抬起头来大着胆子问：“师尊那年究竟为何收下弟子？”
裴元是个再好不过的徒弟，他勤勉沉默，好学好研。他也是个最好的师兄，和善体贴帮助师妹师弟。
“因为你悟性极佳。”陶然如此道。
“真的。”陶然似乎知道裴元的迷茫和惊讶，他又重复了一遍。
裴元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往日的温吞木讷感像是随风一起消散了。
陶然不得不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为师来这里是想借你笔纸写些东西。”
裴元有些奇怪，但看师尊这副正经严肃的样子也不多问默默侧开身引陶然进房去。
陶然随他一同进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终日待在乌雀山，不知外界变化，也没有同龄的朋友，对自己没有一个客观的定位。不如下山历练，看看这世上跟你相龄的青年俊杰是何模样。”
“好。”
陶然躲在裴元这，除了躲清静之外，也是因为手中这块乌墨石。
本来裴元这里或许是乌雀山最清静宁和的地方，但因为赵婵儿也总是喧闹起来。
陶摩挲着手中这乌墨石，正寻思做些什么好。
他手旁边放着几张图纸，俨然是一些兔子模样的花纹。
“师尊师尊！”赵婵儿人未到声先到，“师尊师尊，我能和师兄一起下山玩么？”
陶然只得搁下手中的笔，正经道：“你师兄下山是为了历练，你跟着，让他心思紊乱。”
赵婵儿瞥瞥嘴不做声，转眼看见桌上的纹样，一下子注意力就被移开了：“这图案好可爱啊，师尊是要用乌墨石做挂坠么？”
“最近得了一石头想着做些东西。”
赵婵儿家底殷实，见惯了奇珍异宝，一双眼睛也是很刁，她仔细看了看那块石头：“师尊这块一点也不透，为什么不用些质地好的？”
陶然顿了顿只是道：“无妨。”
“好吧。”赵婵儿看着那兔子纹样猛地一拍脑子，“师尊！您是不是把师弟的大毛兔子弄丢了！”
“……”
“是不是丢在琼瑶岛了？”赵婵儿的眉心皱在一起，总觉得心里不安。
她行事向来急，风风火火地就想回琼瑶岛。
“那兔子受了点伤，正躲在我那休息。”陶然有些受不住这闹腾的徒儿。
“好吧。”赵婵儿简直是无脑信任陶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最后要走了，又拽着师尊的衣袖撒娇：“我也想要小兔子挂坠，师尊也给我弄一个行吗？好可爱的。”
她说着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块上好的乌墨石放到桌上。
“这个不行，你换个。”陶然摇摇头，神色有些无奈，“我看就是平常太放纵你了。”
“……”赵婵儿有些丧气。
“对了，把你和元儿手里的乌墨石都送过来。”陶然面色平平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婵儿捂着脸睁大嘴巴：“师尊你这也太抠了，送出去的怎么好要回来。”
刚刚进门的裴元：……
“你二人记得把那些乌墨石都藏起来，自去库房里换些其他的拿。”陶然咳了一声，企图让自己的话正经一些。
“谢师尊。”裴元点点头，非常识趣地将赵婵儿拖走了。
远了还能听到那女儿家的抱怨：“整个乌雀山的乌墨石不说有千百来块，也有百十快了，哪有地方藏呢？”
而陶然则是坐在屋内，揉着眉心：“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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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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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徐徐兔之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