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熄左手有伤,滕侠渡连劝带哄的让人上楼去歇着,表示洗碗这种小事他真的可以自己干。
“睡会儿吧。”滕侠渡重新给人包扎好手腕,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薄皮硬骨,很是游熄,“过几天就要当高中生了,开心吗?”
“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吧……”游熄含混地应了声,“老师午安。”
说完,游熄侧过身子阖上眼,卷起被子猫似的睡过去。
滕侠渡不由得失笑,同样道了午安,起身前长臂一伸,拉好窗帘,让阳光无法干扰游熄的这枕安眠。
不过游熄的担心确有道理:滕侠渡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游熄的身份问题。
在他写的原作里,根本没有师父送主角前去上学的情节——拜托,那时他十五岁,哪个青葱少年在这个年纪不是满脑子当英雄、拯救世界的?坐在教室的每时每刻,都拦不住畅想肆意飞出窗外。
单看时代背景来说,能在这件事上帮得上忙的,毋庸置疑是布朗最为方便的,他是M国人,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莲之馆和老爹自然也可以,只是……
滕侠渡沉吟半刻,只是那样的话,无疑是又让游熄与暗地里这些事扯上了关系,一旦如此,在面对针对他而来的悬赏,游熄就更危险了。
虽然有主角光环这码事吧,但就和滕侠渡的本意违和了。
滕侠渡笑眼一弯,话还未出口,小游熄就打断:“怎么?想作弊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滕侠渡不紧不慢地说,“这该是游戏主线进展到一定程度,开放新功能嘛。”
“我这是单机买断,不搞长线经营那套逐步开放。”小游熄笑眯眯地回道。
“哦,”滕侠渡点点头,换了说辞,“那就是完成主线的奖励?你看,叛徒身死、小格兰特植物人,也算复仇完成一个半了。”
小游熄闪身出现在滕侠渡眼前,双手叉腰,挑着眉打量他:“有求于我了?不是在船上笑我的样子了?真善变呀,滕侠渡。”
滕侠渡甩了甩手,指腹亲昵地剐蹭过小游熄脸蛋,柔声说:“是呀,因为现在有求于你嘛,再说了,亲爱的这么厉害,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呀!”小游熄一声尖叫,嫌弃地推开滕侠渡的手,“一股洗洁精的味道!讨厌死了!”
滕侠渡眼神一瞥,落在湿哒哒的洗碗巾上,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绝对不能用这个,不然事儿铁定办不成了。
“好好,我的错。”他扯起衬衫一角,给小游熄擦脸,“任何游戏都有反馈激励机制嘛,不然怎么吸引人一直玩下去呢?亲爱的‘游戏’大人,你是最清楚这点的了,对不对?”
小游熄哼了声,脑袋边冒出一个气泡对话框,像素点组成三个点,又变成一个叹号,最后,他勉为其难地说:“你这一出的确玩得漂亮——当然,是多亏我架构的世界足够开放自由,让你有空子可钻。”
这就是松口了。滕侠渡眉眼弯弯,道:“我就知道,在游戏的事情上,亲爱的绝不耍赖。”
“少来这套。”小游熄挥手,“可以是可以,但我要收取相应的报酬。”
他勾起嘴角,舌尖舔过尖锐虎牙,吐出一个字眼:“钱。”
随他话音落下,不待滕侠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凭空出现一句清脆欢欣的“滕侠渡的账户,支出余额的百分之九十七”。
滕侠渡彷佛看见为了活动资金跟董事会、股东会虚与委蛇的桩桩件件,他默默地闭了闭眼:他是拿的死工资,跟炙手可热的世界顶级电竞选手g-ame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他常用的有两张卡,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游熄的,每每看到余额对比,都有点无语凝噎的感觉:先不说监管人那层身份了,这男朋友当得也真挺次的,怎么出门约会刷的都是对象的卡啊!
“好,给你留点,用来好好养我,知道了吗?”小游熄满意地拍手,“新地点‘学校’已开放,三天后的秋季学期开始。”
滕侠渡略带沧桑地应了,洗碗的动作都带上了一点心累。
“对了,这个进度,到底是怎么算的?”滕侠渡顺便问道,“复仇还有人头做计量,心动进度?未免太飘忽了。”
小游熄坐在窗台,双手托脸晃着腿,反问:“那你们人类又如何计量‘心动’这一情感?你说我学不像人,那我问你,只是注入记忆与情绪的空壳,有几分像人了吗?”
他分明就是在说那个“游熄”,包括在回忆中的小少爷“游熄”,他们都是小游熄一手捏塑而成的“人类”,偏偏至今为止量起的粉光都表示了一件事——
滕侠渡确实对他们动心了。
小游熄仰头笑道:“友情、亲情、爱情……哎哟,人类可分得真仔细,你们不就是这样在游戏作品里量化此类种种感情的吗?我倒不相信,我以此仿做的游戏,会逊于你们。”
神明游熄,以“游戏”为权柄的新生神灵,随着时代对游戏定义的扩大,祂所能干涉的领域逐渐变多,因其乖张顽劣的性情,与“时间”、“死亡”等神明一样,未得到祂的世界中的官方正统认可,固为正神的对立面,邪神。
“你想监管一个神明?”
记忆中的十年前,倚靠着黑雾构成、似有星月之光倾洒其上的长镰的白发男人眸色恹恹,他——祂说:“需要我提醒吗?祂刚刚想操控你所在的世界来着……就算被我剔除部分权柄,祂依旧是个神。”
“‘死亡’聊烟汀先生,让我见上祂一面,如何?”滕侠渡毫不露怯,长身而立,姿态从容,“或许祂也只是个调皮的孩子,缺乏管教和陪伴罢了。”
聊烟汀叹了口气,苍白指尖划出一道裂缝:“要是祂暴起伤人就叫我,本次服务属于保镖业务,记得事后按表给钱。”
那是滕侠渡第一次见到游熄,比起活过万年、已社会化太多的“死亡”,祂更为混沌与野性,脑子里只有从“游戏”的概念中汲取的情绪与知识,祂只要好玩,如果世界不如祂意,便重塑再造。
传说,宇宙孕育出第一颗星球,星球诞生第一位神明与人类。
神明不喜自身的多愁善感,流不尽的眼泪凝聚成一颗颗星球;人类不喜孤独寂寞的世界,与神明造出最初的后代,那便是“时间”流动之始、“生命”萌发之喜,“死亡”潜伏之影。
人类建起族群,神血逐渐稀薄,创世神早已离开,祂去到其他眼泪形成的星球,想要进一步地排除那些自己不喜欢的情感,于是,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也有了神与人。
据说直到今日,创世神都仍在为此在宇宙中旅行。
神以概念为权柄,而概念的意义由人类赋予,正因如此,祂们皆需人类的信仰壮大自身。
行过被神统制的岁月,历经数次信仰冲突导致的战争,起源世界中的人类心照不宣地信奉起他们所造的虚假正神,将祂们斥为异端、打击教徒,尽最大可能性减少祂们获取信仰的途径,保证人类统治的延续。
但是游戏,这实在是个容易蛊惑人心的概念,祂悄无声息的就能壮大,然后野心膨胀,摔锅砸碗。
“人类?”青少年模样的游熄双臂被锁链吊起,祂面容姣好,冲滕侠渡勾出一个艳光四射的笑,“我听见你和那家伙的谈话啦,好呀好呀,只要你带我出去,我随便你怎么玩,怎么样?”
“你是怎么突破‘死亡’的辖制的?不是说在起源世界里,不允许其余神明随意离开吗?”滕侠渡问。
游熄大笑起来,修长雪白的脖颈高高扬起,祂说:“因为我不怕死呀,无聊比死可怕多了!你的世界也是,你们曾隶属于一位‘生命’吧?怎么被抛弃了呢?不如让我成为你们的新神,我保证,一定会很好玩的!”
镣铐缠绕着黑雾,持续侵蚀着祂的躯体,细微的皮肉被切割、卷曲声在这片空间响动,游熄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兽一样的绿瞳里毫不掩饰祂的疯狂与渴望。
“我对你很感兴趣。”滕侠渡忽然伸出手,扣上游熄的十指,与他面贴面,人类温热的吐息蹭在神灵虚伪的皮囊上,“你知道的,自各世界的人类开始探索宇宙,拼凑出大家拥有相似起源后,成立了一个名为‘宇宙互助探索’的协会……嗯,表面上说着人人平等,实际上以各自信奉神灵的强大来决定地位……”
他轻叹一声:“你也说得不错,见证我们一次次为私欲而开启的战争后,神失望离开,从而导致我们在协会的地位一落千丈,这可不好,这是属于宇宙的大航海时代,我们需要跟上时代。”
游熄亲昵的与滕侠渡耳鬓厮磨,牙尖咬住他的耳垂,脆如银铃的声音压低,说:“那我是急人之所急了?怎么不跪下说谢谢呢?”
滕侠渡闷声笑道:“亲爱的‘游戏’,但我并不想让你主宰世界,你不适合。不如做我一人的神明吧,我会为你奉上更有趣的……乐园。”
“哈。”
十指被紧紧扣住,唇齿兀然相贴,接吻的力度更像撕咬。
游熄尝着这个大言不惭的人类的血液,说:“区区人类?有意思。”
……
聊烟汀眼皮半耷着,祂很困,游熄是个聪明的,挑了祂最累、最烦的时候逃出去,打起来也麻烦,人类发明的游戏里有能够读档再来的死亡可言,导致游熄都有了和祂对抗的本事,说到底,人类最麻烦。
“啊,你出来了。”聊烟汀打了个哈欠,“被咬了?你是用什么劝的?算了,不感兴趣,那你得和我签份合同,要保证你不会让游熄乱来。”
滕侠渡碰了碰唇瓣,血滴一点,坠在薄唇上。他颔首:“那我算是祂的监护人了?”
“不行,”聊烟汀说,“祂是‘玩乐’自杀后分裂出的新神,所以‘玩乐’是祂的母亲,而‘玩乐’是因和一名人类的一场游戏死的,所以那个人类是祂的父亲……唉,好麻烦,你算监管人,行吗?还是说你是色相上位,想当个男朋友?也行。”
滕侠渡尚未解释,突然被人从后背抱住,两条鲜血淋漓的玉白胳膊搭在他的肩颈上。
“当然是全都要,对吧?”游熄笑嘻嘻地说,“监管人、男朋友,再加个信徒身份。”
祂硬生生挣脱了“死亡”施加的束缚,只因滕侠渡所描绘的未来实在有趣,祂一刻都等不了地想要看见。
之后,滕侠渡将“保护性展览与开发项目”改造为一所大学,属于游熄权柄的混沌与规则被整理成为一个个游戏。
游戏最怕的是什么?是无聊与无人问津。
从此,杜比斯私立大学接收协会成员的适龄青年,他们在这里迈出与宇宙交流的第一步,同时在名为教材的游戏里磨练自身,得到成长。
滕侠渡送上的是教习被监管人的学校,是讨好恋人的礼物,是满足神明的游乐场。
本章解释了一下世界观~起源世界是神的本源之地,其他世界的神的力量是远远不如本源的,所以聊烟汀的职责一部分在于防止自己这边的神溜出去搅乱宇宙,一部分在于防止别的世界的神入侵抢夺,因为祂是“死亡”,只有祂能做到杀死神。属于一年365天全年无休,还只能和官方有私底下合作,不能有明面的身份,开了家万事屋养自己和几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信徒。
而游熄:世界顶级电竞选手,风光无限,骄纵挑剔。
聊烟汀:……毁灭吧。
所以滕侠渡和游熄其实是异世界恋(沉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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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出租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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