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这个空港是军民两用的。”

有人说：“那也不该这么大咧咧地出现在这里啊，多危险。万一他被刺杀，殃及池鱼怎么办？”

“只有认命咯，反正大人物的事你少管就是。”

宇文？简云帆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他想起来了，纸条上的字曾经说过：

——伽玛，叛乱，宇文得利。

上面所说的“宇文”会是这个“宇文”吗？正思索间，简云帆忽觉对面朝他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瞬间，简云帆鬼使神差地移开了双眼，背过身去。

对方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希望是错觉。

36号码头检票只剩最后五分钟，大概是时间紧迫，警员面对后面的长龙开始加快速度。

眼看着就快到简云帆，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简云帆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笑脸的主人正是刚从对面飞船上下来的宇文参谋长。

宇文宏笑得和蔼：“好久不见，简总。”

简云帆有瞬间的错愕。

刚才他已经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眼下，对方突然凑上前来，简云帆细看他的眉眼，才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不姓宇文，他姓林，单名一个旭。

对方伸手弹了弹他西装上的飞尘，说：“简总怎么能穿这件外套？是汤总这次准备的不合你心意嘛？”

脑海中思绪翻飞，简云帆忽然想起过去也曾有人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声线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可那个人应该在2025年的母星，而不是在这里。

他叫汤启瑞汤总，他知道汤启瑞为他准备的西装，他和汤启瑞是一伙的。

简云帆霎时回神，转身冲出了人群，一路狂奔。

身后有黑衣人反应迅速，立马追上，紧紧缀在他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忽然，从侧边过道冲出来一名警员，将简云帆扑倒在地。

简云帆惊叫出声，想要挣扎，被警员死死按住，双手手腕也在扭打当中脱了臼。

热闹的人群中散开一条通道，宇文宏缓缓走来。他蹲下身，将简云帆散乱的额发梳起，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说道：“真是天意，如果不是会议延迟加上航空管制，我大概也不会在这里遇到你。刚好我欠汤启瑞一份厚礼，你既然送上门来，那可就好办多了。”

说完，宇文宏从身边的黑衣人手上接过一枚几不可见地针管，往简云帆的脖子刺去。

有液体被缓缓推入他的血管里，简云帆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得直冒汗，旁人看来却不过是宇文参谋长正对一位逃跑狂徒亲切地打招呼。

简云帆凭着最后一丝意识问对方：“你是……林旭？”

宇文宏将他的双眼盖上：“是，也不是。”

简云帆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频繁被刺。他晃晃悠悠间睡了过去，又再昏昏沉沉地清醒过来，眼前的环境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他想要起身，可他手脚被绑，像个大字一样被固定在床上。一盏大灯从天花板上照下来，刺眼得让他有瞬间的失明。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欲挡，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脱臼了的双腕还没有好。

“醒了？”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他走到简云帆身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到底是谁？林旭，还是那什么宇文参谋长？”

宇文宏没有正面回答。他问简云帆：“你还记得和林旭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简云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的话说：“那时候人资在给我招助理，你是众多候选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像是被安排进来陪跑的那种角色。本来我看你是应届生，不想要的。可你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最后还是面了。没想到你人还挺机灵，虽然很不成熟，但我最后把你留下了。”

“嗯，后来有让你失望吗？”

简云帆摇头：“你一直都做得挺好的，甚至远超我的想象。”

“可你知道吗？”宇文宏说，“那段面试的记忆，包括后来大概两年的工作记忆，我都是没有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简云帆：“你失忆了？”

“怎么可能？”宇文宏笑了，说，“那是因为前两年的林旭和后两年的林旭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双胞胎？还是说后来的整容技术都这么厉害了？”

宇文宏笑得更深了。他凑到简云帆面前，说：“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人，两个来自不同宇宙的人。”

简云帆随之一怔。

宇文宏：“不只是我，汤启瑞也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意思？”

“在你的那个宇宙里，真实的汤启瑞早就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死了，而林旭也没有活过他人生的第二十四个春天。我和汤启瑞就这样取代了他们，一直藏在你的世界里，用你的技术挣钱，然后干脆把你的公司也一起吞了……啊，忘了告诉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林旭改名了，改成了宇文宏，成为了后来的菠萝蜜科技的实际掌权人，也就是我。”

简云帆一愣：“现在是CEO不是廖杰吗？”

“他啊，早就是我的傀儡了，不足一提。”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来，汤启瑞真把你当个宝啊，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宇文宏说着，手指有些不安分地扫过简云帆的脸庞，“因为他想救你啊。”

“救我？”简云帆嗤笑，“所以就把我关起来了？”

“别急，你乖乖别动，我说给你听怎么样？

“汤启瑞的那个宇宙里，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你们在二十世纪出出生，一起读书，成长。你是天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把汤启瑞甩开好几条街。你上大学的时候，他连初中都还没有毕业。等到他终于追赶到你的学校了，你早已经硕士毕业，一边读博一边开公司。

“好在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深，纵使如此，你们也还是彼此的知己好友。在你的邀请下，汤启瑞还没毕业就加入了你的团队。在你三十岁那年，你和你的团队发现了一种新型材料，但因为盈利模式没有跑通，市场一直对你不看好。于是你干脆自己设计应用场景，在不断试错之后，机甲诞生了。

“原始机只有两台，一台叫做伯牙，你把他送给了汤启瑞。一台叫做腾蛇，你用他来路演，一步步建造自己的技术帝国，一时间风头无量。可你不知道，技术的发展不仅会引来资本的追捧，还会找来人性最原始的恐惧。35岁那年，你被母星内部蔓延的恐怖势力给杀了。”

听到这里，简云帆心里一咯噔：“不对，你说的那些事情跟我所经历的几乎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汤启瑞开始扇动他的翅膀啊。”宇文宏接着说，“你死了之后，你们的团队也被母星收购了。大概是因为担心再度引起社会恐慌，你们的研究成果再也没有得到发展——最起码明面上没有。而你的名字仿佛成了违禁品，从所有文献材料中消失了，再也无人提及。

“其实，在你临死前的两个月，也就是2031年的夏天，12神机甲已经完成了第一轮实战测试。但由于你觉得设计还不够完美，这件事情才迟迟没有公布。而你死后，汤启瑞恨呐，便带着从未面世的伯牙和12神机甲消失了。他带着团队所有的钱，利用饕餮的时空环流技术，一遍又一遍地穿越过去，希望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宇文宏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起身去接了杯水。

简云帆想起他过去曾经和汤启瑞展开的讨论：要是某一天我死了，你会穿越回来救我吗？

汤启瑞给他的答案是不会。因为假如一件事件发生之后所产生的不同后果都会形成不同宇宙，那汤启瑞所救下的简云帆也不会是他所在宇宙的那个简云帆了。

十九岁的汤启瑞曾经说过：“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即使达成了，也不过是成就了另一个宇宙中的你。如果这不是你的希望，那我做这么多也不过是自我感动而已，真正重要的是你。”

眼下，不同的汤启瑞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宇文宏说：“他尝试了很多次，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你总会因为某些事情或者意外，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反复死去。不知道第几次之后，他变了。不再穿越过去，而是选择去往未来。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命运使然，汤启瑞来到了2198年。这个时候，母星已经没了，在母星的废墟上，人类的火种建立起了新的文明，也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帝国星系。在这前一年，我们发现了在浩瀚的星海之中，还藏着另一个文明——伽玛星系。当时，我还是帝国星系的军政参谋长，面对伽玛星系带来的威胁，汤启瑞带着机甲找到了我，无疑是给我送上了一份厚礼。

“我问他，需要我拿什么和他交换？他给我提了两个条件，你猜是什么？”

简云帆猜不出来。

对于他来说，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好好消化才能理出头绪，略带茫然地对宇文宏摇头。

“没想到天才也有困惑的时候，”宇文宏说，“第一个条件，他要我组建军队，组建一支专门运用机甲的军队，让所有人都知道机甲的厉害。这当然没有问题，毋宁说，这与我的构想不谋而合，我自然答应了。第二个条件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他给了我一份档案，里面有你的照片，所有的生平往事。他说，‘我要让所有人记得有个人叫简云帆，他才是机甲的真正设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