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雨疏神色一滞,拿下谁?
见楚兰汜缓缓起身,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这是为何?”
“有人给我们下毒,为何被抓的是我们。”
一旁的曲文染也想开口,为二人打抱不平,但不知程思年何时靠了过来,向她示意别说话。
平日里喜欢逗趣,嘴角含笑的裴亦清,如今敛神肃色,像一尊岿然不动的大佛般,立在众人前面。
曲文染意识到情况严重,只好无奈地闭上嘴。
“抓的是他,现在还没有你的事。”
他面色平淡,可说出来的话语却不容置喙,没有理由,随意抓人,又是这样。
以往的事情真真切切浮现在眼前,秦禾容自纪府被带走,程青澜又将她骗到大理寺,他们真是过分。
锦衣绣着的金线泛着细碎的微光,这才是天盛皇子,天生的上位者。
与自己不同,永远都不同。
蒙蒙的春雨再次落下,内侍上前,替裴亦清撑起伞,只有楚兰汜与她一同淋雨。
雨珠晕染开,楚兰汜的衣袖被揉捏出褶皱,他知道桑雨疏的情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乖,会没事的,等我回来。”
呼吸在颤抖,心脏开始有些发疼,桑雨疏的指骨用力,但衣袖还是从掌心滑走:“楚兰汜……”
*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走楚兰汜?”
房间里,程思年低头,茶杯在手里拿了很久也没有喝,曲文染着急,他的心里自然也不轻松,搞不清楚为什么楚兰汜会出现如此疏漏。
桑雨疏蜷缩在窗边,一言不发。
程思年收回视线,斟酌着开口:“好像是说,楚兰汜的身份有疑,他并不是药神谷的人。”
“他不是院正荐举过来的吗?再说了,楚兰汜的身份有问题,那……”
曲文染与程思年对视,最后目光落在桑雨疏身上,既然他们两个都是药神谷的,为什么只抓一个楚兰汜?
程思年没有暴露桑雨疏的真实身份,顾左右而言他:“重点是楚兰汜拿不出药神谷弟子的令牌,但正是因为牵连到院正,人才只是被抓起来。”
曲文染知道他的意思,楚兰汜虽有院正作保,但如今有人从中作梗,借由发挥而已。
“事情不太妙啊,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相害。”
眉梢沉下去,程思年默不作声,楚兰汜死不死的,他不关心,只要别耽误他的事情。
他又在心里同时叹气,这人真是个难琢磨的,好好呆在宫外不好吗,偏要进宫惹事。
气氛陷入沉寂,程思年频频看向桑雨疏,她能不能想出办法了,一点用都没有。
他和灭烛刚合作上,总不能动手反水吧。
线香燃过半,一道沉声将上面积攒的香灰震落。
桑雨疏起身下榻:“放心,楚兰汜不会有事,我出去一下。”
山雨欲来,空气变的潮湿,面前大门紧闭,刚刚代为通传的宫女回禀说,云三公子正在小憩,莫要打扰。
听到如此话语,原本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桑雨疏,忽地平静下来。
云熙迟对自己的态度,惹他生气怕是会适得其反。
桑雨疏安静地等在门口,逐渐变大的风吹起衣角,落花与雨水一同落向她的肩膀。
刚停的雨又开始下了,云熙迟还没有醒,屋中烛光燃动,或许已经醒了。
大雨淋漓,雨水沿着袖口流下,在地面形成一小片水洼,发白的嘴唇硬生生地被咬出的血色染红,桑雨疏试图上前,却被侍卫拦下,说云公子现在不见客。
天色从青灰转到墨黑,可雨水没有渐小的架势,四肢积攒的冷意弥漫开,桑雨疏狠狠打了个喷嚏。
好你个云熙迟,又故意针对自己。
紧闭的窗户隔绝住雨声,云熙迟刚沐浴完,略显粗硬的碎发湿成一缕,旁边暖炉烧的正旺,他拿着天都新出的话本,懒散地打着哈欠。
“云三公子,桑姑娘又差奴婢来问……”
“聒噪。”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多嘴,公子息怒。”
云熙迟翻动书页,话本上的墨汁味道顺着湿气扩散:“她有事求我,难道我就要答应吗?”
“不,不该答应。”宫女身子颤抖,手里端着的水果接连滚落,云熙迟的脾气,就连久居深宫的她们都有所耳闻。
“害怕我?”
俊美锋锐的脸在眼前放大,可宫女感受到的只有恐惧,脑袋磕在地上求饶:“奴婢,奴婢没有害怕公子。”
“无趣。”
话本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云熙迟语气不耐:“让她进来。”
宫女劫后余生,连忙冲出去喊桑雨疏。
雨水斜着打进门,略含腥味的雨汽涌进屋,云熙迟揉了揉眉心。
宫女淋雨归来,鞋子在地板上拖出几道湿痕,她喘着粗气:“云三公子,桑姑娘她,离开了。”
冷,真的好冷,桑雨疏抬起千斤重的双腿,缓慢地向前挪着步子。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被这么对待。
意识逐渐抽离出身体,桑雨疏倒进泥水坑前,看到一抹陌生的身影由远及近。
“楚兰汜,你知道自己要被砍头了吗,还这么悠闲呢。”
阴暗的牢房前,程思年找了关系混进来,虽然楚兰汜脾气诡谲多变,但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论心机与手段,他不如程青澜,想从大房手里争权,还得靠楚兰汜。
草床破旧狭窄,楚兰汜的面容普通,躺在上面毫无违和感,但他身形纤细流畅,让程思年感受到一丝诡异的美感。
指腹擦过鬓角,楚兰汜往下摘着头发上沾的草絮:“瞧瞧,幕后黑手急了。”
“幕后黑手?你觉得会是谁。”程思年就是想不明白,才冒风险过来找他,想起白日里裴亦清的表情:“不会是二殿下吧。”
楚兰汜没有否认,而是与他打哑谜:“你且等着看就好,反正最后砍头的绝不会是我。”
程思年很想问他是哪来的自信,药神谷内门弟子的令牌,可不是什么能随便在街角商贩处买到的假货。
他在心里冷冷嗤笑,刚想开口,狱卒小跑过来:“二位公子,太子殿下到了。”
程思年一愣,太子来做什么?没等他理清事情始末,淡淡的龙涎香涌入鼻腔。
“思年也在啊。”大麾严实地披在身上,裴牧舟的神色带着几分病意,从狱卒的手里接过生锈的钥匙:“兰汜公子,有请。”
程思年没来得及离开,眼观鼻鼻观心呆在一旁,耳朵却悄悄伸长。
什么情况,太子亲自接人?
牢房的门大开,楚兰汜却没有跨出去:“殿下这是作何?”
“兰芷公子已将令牌交于我,公子的身份,自然不再有疑,我已差人向父皇禀报。”裴牧舟轻咳:“亦清为人正直执拗,多有得罪,得空我会让他向公子赔礼。”
呼吸微滞,程思年心中大惊,真有令牌啊,怪不得楚兰汜不着急。
“少谷主,烦请到瑞祉殿坐坐。”裴牧舟掩唇咳嗽两声,又添上句:“兰芷公子也在。”
少谷主?听到这,程思年甚至都没控制好脸部的肌肉。
他一定是幻听了。
裴牧舟的话都说到这里,楚兰汜依旧站在牢房里,垂着头不吭声,散落的头发在脸侧投下阴影,遮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裴牧舟搂紧大麾,倦意的眉眼看去,只见他的肩膀有些发颤,紧接着,笑声响起。
“药神谷的少谷主?令牌不会是伪造的吧。”
“是真的。”
云卫的回答响起,裴亦清看向云熙迟,一副揶揄的模样,全然忘记是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把楚兰汜抓走的。
“有点意思,药神谷的少谷主,算是江湖上少有的可以争夺风云令的人,熙迟,你觉得呢。”
“与云栖争,他也配?”想起楚兰汜那副模样,云熙迟就不爽:“风云令可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觊觎的东西。”
“配不配尚且另说,楚兰汜此人有些手段,既不是你我的人,不如早些除掉,省着夜长梦多。”
药神谷少谷主的身份自然在皇宫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话题中心的楚兰汜刚跨入瑞祉殿,一抹香气伴随着沉重的温热,扑倒怀里。
“楚兰汜,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
“瞧给你担心的,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你又打趣我。”
楚兰汜摸了摸她的发顶,但太子殿下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二人搂抱在一起的动作,算不上得体。桑雨疏立即起身,目光相撞,二人心照不宣,将想说的话憋在肚子里。
“二位可是兄弟情深,我理解兰汜公子遮掩身份,淡泊隐世的念头,只是早些拿出令牌,许能避免牢狱之灾,兰芷公子也不必如此担忧。”
“如今人心纷乱,我与兰芷二人不争功禄,昨日却遭到记恨,命悬一线,那枚令牌本是傍身之物,非生死之际绝不显露人前,若不是兰芷替我忧思过虑,恐怕今夜我还会在牢里吧。”
楚兰汜这人口蜜腹剑,手段与心机没比朝中那几个难缠的大臣差上多少,裴牧舟原本想从楚兰芷下手,但这人性格执拗,不太能听懂话。
折腾一天,他身体又不好,裴牧舟没心思和他们周旋,有些话不是一次就能说明白的,便下了逐客令:“既是如此,我差人准备些补品给二位送过去。”
“这是给昭妃娘娘准备的汤药吗?给我吧,我替你送去。”
太医院内,一位绿裙宫女从别人的手里接过药盅,但没等她碰到药盅,侍卫从门口纷纷而进,将人扣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