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老周便给陆岑远打电话,通知他说实习教师的事情有着落了。
“你这两天就先熟悉熟悉内容,不会的话不要紧,但是要有把基础知识从头抓起的决心。”老周跟陆岑远说。
“好的老师。”
“先看必修一,一轮复习从头开始,有不会的地方先勾画住,过两天开学到办公室问我。我这两天忙啊,快开学了,事儿太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老师,我都明白。”
“那行,我先挂了。”老周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陆岑远走进储物间,打开灯,开始在陈旧的书箱里翻找自己的高中物理必修一教材。
除过教科书之外,他还找到了一沓泛黄的卷子。
他回到书房,翻看起了卷子。
那是他高三一轮复习时的卷子,上面的题型大都基础,却又不失难度,试卷起初几张只考察单一的知识点,越往后翻,考察对知识点的综合运用的题型越来越多。
陆岑远快速地浏览着卷子,却发现有一页的笔迹似乎并不属于他。
他停止浏览,倒回去一张一张地寻找那张卷子。
翻动的纸页停在他指尖,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卷子。
这是夏书就的字迹。
陆岑远心中十分确定。
他将卷子抽出,细细观摩起来。
由于是单张试卷而非理科综合,卷子有足够的留白可供学生答题,所以没有另外的答题卡附在之后。
夏书就的解答过程都暴露在了眼前。
显然,对于这张物理卷子,夏书就的完成度并不高。
试卷上到处是老周当年批作业时打下的红杠。
单项选择题错了两个,三个多项选择题做对两个选项,按照选项的三个“A”来看,还极有可能是蒙的。
填空题求解劲度系数,括号里面要求保留三位有效数字,她填了“53.700”,老周不仅在上面打了杠,还画了三个红色的感叹号。
陆岑远看着卷子,不禁轻声发笑。
他往背面看去,发现后面两道大题的字迹极为潦草,仿佛是匆匆写完一般——不对,更准确地说,像是匆匆抄完了谁的解题过程一般。
陆岑远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重新翻看试卷,想找到自己那张一模一样的卷子。
试卷被翻找出来,陆岑远将两张卷子进行对比,发现上面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作答的选项一模一样,错误之处也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笔迹。
他的两道大题,字迹工整,步骤清晰,一看便知是认真作答的产物。
在他的印象中,夏书就的物理成绩并不逊色于他……那为什么会抄他的作业?
陆岑远翻看着夏书就的卷子,目光落在她潦草的笔记上。
她并不是字迹潦草的人。
除非是上课打瞌睡的时候。
上午第一节课时,大部分同学都会被困意干扰,无法专注听课,有些人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倒在桌子上,然后再被老师叫醒。夏书就也不例外,她时常困倦。
但又有点例外,她不会倒在桌子上,反而会硬撑着做笔记。那个时候,她落在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好像一幅弯曲怪异的线条画,笔迹断断续续的,乱得不像话。
陆岑远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试卷通常留在晚自习完成,夏书就即便再困,也不可能一字未动,反而将他的答案照单全抄;况且,在他的印象中,夏书就从来都没有抄作业的陋习。
除了寒假作业,那是个例外。
他怔怔地盯着那张卷子,回想起五年前的一个晚上。
教室里一片安静,课代表坐在讲台上代替老周看自习。
夏书就趴在桌子上,痛苦地揉着肚子。她一边写着卷子,一边止不住地冒冷汗。
“你怎么了?”陆岑远小声问她。
“我肚子好痛……”夏书就小声说道。
“我去叫老师吧。”陆岑远起身离开座位。
“周老师去哪儿了啊?”陆岑远走到讲台边问课代表。
“他去开会了,你怎么了?”
“夏书就肚子疼。”
“能坚持一会儿吗?周老师说下课前肯定能回来。”课代表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有不到十分钟就下自习了。”
“实在不行,你先送她去医务室吧。”课代表神色担忧地看向夏书就,“周老师回来,我跟他说。”
“我们去医务室吧。”陆岑远回到座位,对夏书就说。
“我还没写完作业……”夏书就看着一片空白的卷子,一脸无助地望着陆岑远。
“别写了,我们走吧。”陆岑远柔声说道。
“那把你的给我抄一下,我很快的。”
夏书就抱着陆岑远的卷子便开始奋笔疾书,然而没多久,她便疼得开始抽搐,执笔的手亦在发抖。
陆岑远看见眼里,十分不忍。
老周从教室门一进来,便看见陆岑远冲出座位,拦在了他面前。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老周越过他的肩膀探出头,扫视着教室里的同学们。
“夏书就生病了,您快看看吧。”陆岑远转过身便拉着他来到座位旁。
只见夏书就脸色煞白,头冒冷汗,眉头皱成一团。
“哟,你这是怎么了?”老周蹲下身子去问她。
“老师……我的肚子好痛……”夏书就语气艰难。
老周顿时明白过来,他迅速起身拍了拍陆岑远。
“背上她,去医院。”老周边走边从腰间取下钥匙,他嘱咐道:“我先去开车,你们到楼下等我。”
陆岑远小心搀扶起夏书就,蹲下身子让她趴到自己背上。
周围的同学也都凑过来,护着他们二人下楼。
“陆岑远。”夏书就趴在他耳边说话。
“怎么了?”陆岑远问她。
“小心台阶。”
“好。”
两人到了楼下,老周的车刚停过来,车灯闪着,示意他们尽快上车。
陆岑远将夏书就扶上车,自己也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
两人坐在汽车后座上,相顾无言。
老周从后视镜看过去,不由得问:“怎么是你?”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陆岑远不解。
“你也行,”老周说道,“我还说来个女生呢。”
“没事儿,等看完病,我还能背她回去。”
“等看完病,她就能自己回去了。”老周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夏书就,安抚道:“小夏,不怕啊,坚持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老师,我没事儿……”夏书就虚弱开口。
“对,一会儿就没事儿了。”老周接过话,继续开车。
三人到达医院时,各个科室的医生早已下班,只有急诊处还亮着灯。
夏书就简单地跟着护士做了几项检查。
有经验的医生来到夏书就旁边,问了她几个问题便猜出了她的病因。
老周跟着医护人员去缴费,只留下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椅子上。
夏书就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病怏怏的。
陆岑远挺直背坐在她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忙来忙去。
夏书就的脑袋没有倚靠,神色疲惫。
他想让夏书就靠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也觉得不甚妥当。
老周拿着缴费单和检查结果回来,看到歪在一旁的夏书就,忍不住开口责怪陆岑远:“你怎么也不扶着点儿?她就差向后一倒,栽到地上了。”
陆岑远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
他转过脸。对夏书就说:“你靠过来吧,脑袋没个倚靠的地方很累的。”
夏书就摇摇头。
陆岑远干脆伸手把她揽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他将手收好,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夏书就也许太累了,没有反抗,安安静静地靠着他。
陆岑远有点紧张,他抬起头偷瞄老周,老周并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动作。
一旁的护士正在和老周交谈,老周点点头,回过头便看见夏书就软绵绵地靠在陆岑远肩上,而陆岑远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老周不禁觉得好笑,他忍住笑意,朝陆岑远招招手。
陆岑远看到,低下头对夏书就说:“周老师叫我。”
夏书就闻言,从他肩上移开,又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陆岑远走到老周身边,“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护士说要给她打个针,得撩开衣服,咱们两个先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正说着,便有拿着药盒的护士从他们身旁经过。
老周拉着陆岑远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有护士出来叫人。
“针打完了,再观察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护士走过去嘱咐老周。
“好好,辛苦您了。”老周点点头。
“不辛苦,快进去吧。”护士说完便又忙去了。
夏书就坐在原地发呆。
老周坐到她旁边,陆岑远挨着老周坐下。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就能好。”老周朝她如实说道。
“我听说了,是肠痉挛。”夏书就回应道。
许是夜深了的缘故,师徒三人都有些困倦,他们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不再说话。
凌晨时分,一切都结束了。
老周将夏书就送回宿舍,陆岑远扶着她下车。
夏书就已经好了许多,她慢吞吞地走进宿舍楼,走到楼梯拐角处,突然探出头来。
陆岑远的目送被措不及防地发现。
夏书就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他。
“小心台阶。”陆岑远憋了半天,说道。
夏书就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吧。”她说。
“好。”
夏书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宿管阿姨将楼门锁上,也回了屋子
陆岑远站在楼门口,一旁的路灯将他的身影照亮,他的嘴角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老周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拍了拍他:“上车,送你回家。”
老周开着车感叹:“青春呐。”
陆岑远坐在副驾驶,募地红了脸。
他这才庆幸夜深露重,而车内刚好光线黑暗。
老周也不再说话,车内响起了舒缓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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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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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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