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却问柳质松根下,和煦春风知不知

七满仙这里确实暖和,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河滩上走回去,河风吹着不知怎的越舒服了。

剩下就像这脚下的石头,莫悬走着就踢一颗,小石头噔噔再滚回石头堆里,莫悬再想找到它,可就难了。于是下一次,莫悬好好记住那颗小石头的模样,任它滚回哪里去,都不会再弄丢。

晓得要紧去交差,路上都没怎么闲聊。秋青白已然熟悉了那座筋斗云,莫悬却又忘了到底是与哪位仙友借的。

飞到了白棠峰,远远看见个褐发黑衣的人抱膝坐在青草坡上,不管那下面还沾着多少露水,就这么呆呆坐在那里,裤子肯定湿了。

莫悬方停云落地,那人就从草地上弹了起来,多等一刻都不行,面色动作无不兴高采烈,跨大步子三两下又扑到莫悬腰上,消消将莫悬扑倒,好在他自己稳如泰山,莫悬就是已经倒了一半,他也能一把给人捞回来。

“阿悬阿悬!可算等到你啦!”鹿藏抬头喊道。

莫悬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必是鹿藏,黑衣梅叶,水眸杏眼。如梅花仙所说,会否他每每有了念头,就要坐在这草地上盼望许久,如此,他便是从没等到过。

这也太可怜了。

循着他满脸的兴高采烈,莫悬鼓舞道:“是啊是啊,阿藏快去告诉师父,告诉他颉姑壶可以修了,你就听师父安排,到时候师父让你跟着我,你就再过来,我就在那门外等你,你要是没过来,我就下回再来找你,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快去吧!”

鹿藏就去了。

估计静衡真君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能做到此等放任的地步,果真奇人一位。还有那胡榣星君,分明他自己知道如何修补颉姑壶,却硬是等到莫悬被引来了,他才好心将这活计换成恩惠,赐给莫悬。

商量秋青白留在原地,莫悬独自爬了上去,说是来交差,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的,猜不着里头的星君又会做些什么来“恐吓”莫悬,认了,谁叫他作为大哥呢。

扫地的小童仍是那一个,莫悬与他混了个脸熟。绿袍子喘着气走的高高低低,小童瞟了一眼,立刻跑进门里传话。

就看星君现在伤不伤心,说不定心情好点了,莫悬就安安稳稳交了东西,也好送了秋青白回家,去做自己的事。

不消一会儿,小童传完了话,又带着吩咐跑了出来,看上去客客气气的。

“莫师兄,里请。”小童道。

真让莫悬猜中了,不用被人措不及防的一掌推进去,感觉挺奇妙。先前没机会欣赏一二,门里的景色与清明殿相比虽然逊色三分,仍然不妨碍它赏心悦目。

仙府装着,多以“流云水苑”为先,除去瑶池青均殿,其余几乎如此。再进则为各家之喜爱,取其形美并取其内涵,更看这位星君仙府,直接照着颉姑壶的样子安了一块石雕,实在爱重。三进堂前盈户草,喻之门人大才,前途有望。一应是吉利的意思。

再进就不行了,再进是人家后院。

莫悬跨入堂中,见得胡榣星君正坐在椅上悠哉品茶,全然不是那副没有面貌的阎王相,甚至杯沿后面的嘴角还冒了笑!仔细想来,他此时的神态,才最符合莫悬对于“恸哭之人”的印象,笑得出来才哭得出来,阎王可没有这些鲜活的动作。

什么意思,合着是专门恐吓莫悬的。不尽然,没准此时又是假象。

“来啦,可有所得啊?”星君撂下茶杯,不等莫悬见礼,问的很是亲切,听来心情确好。

“见过星君,弟子不敢怠慢,一求到这句玲珑经,弟子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莫悬走上前,闭着眼睛向星君摊开手掌,呈上这一句玲珑经。至于为何要闭眼,他自己是不能看的,玲珑心与清明心说来有相似之处,到底互不相通,若叫这句玲珑经影响了他清明心的修炼,岂不是白费了此前的琢磨,徒劳无功了。

莫悬听见星君站了起来,很快拍了他肩膀从新坐下。

“辛苦你了。”星君客气道。

莫悬连忙回避折煞:“不辛苦,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然后按照莫悬预想的过程,星君应该要请他离开——

“你回去吧,不急了,过段日子我再喊你去找下一个。”

嗯?还有下一个,这颉姑壶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用得着这许多稀罕物来修补。不管了,只求不是那等伤天害理的东西,其他的,莫悬一概尽力。

“是,弟子随时待命。”

终于完毕。门外的小童似乎片刻不停地扫着地,莫悬跨出门来,小童朝他微笑。

转头就看到鹿藏在隔壁山头跳起来挥手,嘴里还大声喊:“阿悬!你回去吧!”其实梅花仙本不用喊的这么大声,两个山头之间距离不远,并且他嗓门大,稍稍用点力,这边山头的莫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静衡真君不放心他跟着莫悬。

并未紧着时间,这一趟下来,秋青白站在原地,神色照样悠闲。

“阿悬!”秋青白声音有带轻喜,好像良久平淡遇见起伏,而他眼中走入特别事物。

大约是他与这云间不熟悉,仔细压下神色焦急,不曾想被心语出卖。对此,莫悬这样解答。

“青白,我送你回家吧,好好歇几天。”莫悬快步走过去,他总是不想让面前这个凡人变得不开心,不想让这个凡人太累,不想扫了这个凡人的兴致。

秋青白立刻浅笑着答应:“嗯,阿悬还有别的打算吗?”

莫悬觉得这个凡人最适合笑,再好的宝贝都比不上凡人这样的笑,这个笑并不难得,却最值得珍惜。

“有啊,我惹师父生气了,‘负荆请罪’去。不急,先送你。”

交了差,莫悬心情大好,忽然想到要换一条路走,不从此处下去白棠峰。

……可是莫悬似乎不认识几条去秋青白家的路。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想想,这么穷想了好几回,最终只能作罢,老老实实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再循着原先走过几回的路,下了凡间。

他们镇子可比那雨淋乡热闹,两地的热闹尽皆不同,只是莫悬如今尚有要事在身,看不得甚的热闹。

莫悬捏捏袖子,诶,这断袖子不会给才子丢脸吧,还是遮一遮。

这细碎动作正巧被秋青白看了去,他拉下莫悬遮袖子的手,怕莫悬尴尬似的,正色道:“没人会笑话你的,别担心。”

“好。”莫悬便安心放下手。

行人议论纷纷,比起这只断袖子,有些事更让他们感兴趣。

这一段多卖吃食,莫悬认真侧耳,只听得满地的粗鄙言辞争先恐后,人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其中独有“肖家那个”被频频复议。

又是那个人,莫悬正待探明原因,秋青白却似恍然想起一般,转向莫悬道:“对了,阿悬,去年县里新上任的县官,我听人说是从京城来的,正在忙着给县里平反冤假错案,前面有一家吃饭的地方,就是最近被平反的肖公子在经营,有机会我们去一回吧。”

莫悬点头答应,转而想到什么,问道:“平反?那就是说他以前被冤枉坐过牢,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听起来有挺多人不喜欢他呀?”

秋青白抱歉般抿了抿唇:“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与肖公子从前并无交集。”

他也不知道,行人议论间也没有人提原因,只一味地批贬,仿佛话里这个人天生就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是日弥春已至傍晚,巷子后面不见荷色,春雨方才浇养过院里那片花台,墙外探进来青枝几撇,青枝够着屋檐悄悄长出新叶,春意盎然。

两人同行走入浓浓雨味,其中不止青白。

这就到了,秋青白回身去关上院门,兴许是想留莫悬喝杯茶,再走不迟。

井水打出来,小炉子里烧成滚滚水雾,钧瓷茶盏浇个七分满,于是莫悬第二次接过才子请客的茶。

“阿悬——”茶里有话呀。

莫悬问他:“怎么了?”

秋青白这才接着说下去:“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原来是要问这个,他却不好意思直说。

莫悬应道:“过几天!要是师父不把我关起来,过几天我就来找你玩儿,你要是不嫌弃,我到时候在你这儿住一段,陪陪你。”

“不嫌弃。”才子最后握着茶盏浅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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